25、第二十三章 葡萄美酒 ...
-
潇潇坐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在人群外看着手中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发呆。
她虽然还不知道杯中的葡萄酒哪怕拿到皇城去都是上得台面的，却知道这是好酒，而且一定是难得的好酒。
至少流月城不会酿这样的酒。
过了这许多许多年，下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下界了。
潇潇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沧海桑田，他们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潇潇？”谢衣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潇潇应道，“想我们该去哪。”边说着，她边抬起头来看谢衣。
谢衣手中也端了一个同样的酒杯，只是杯中并无酒液。看他微红的脸庞，应当是已经喝了不少了。他对潇潇露出一个微笑，“我们该去给达乌提老爹敬酒。”说着，对她伸出手来。
“哎？”潇潇茫然地握住谢衣的手站了起来，“你还没敬过？”
谢衣笑道，“他说叫我一定要带你一起，刚才那三杯是罚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坐在这边。”
潇潇整理了一下长裙，摇头道，“我自己要在这里的，他罚你做什么？”
谢衣不答，只是催她道，“总归达乌提老爹帮了我两次，我们确实得好好谢谢他。”
“也对。”潇潇晃了晃酒杯，“明明这次和第一次下界落点差这么远，还是能碰到他们，也算是缘分呢。”
“走吧，敬完酒你也别在这边躲着了，朵哈和娜依拉在那边跳舞呢，和咱们族中的舞很不一样的，你也能学学的。”谢衣拉着潇潇往前走，边走便说，“他们的商队下一站是于阗，咱们还要跟他们同路几日呢，你不能总不理人。队伍里就朵哈和娜依拉两个姑娘，你得找机会和她们说说话。”
潇潇侧头，不满道，“她们叫我小妹妹。”
谢衣笑出了声来，“你这面相，不怪她们叫你小妹妹。我要是先看见你的模样，说不定早把你当小曦那样的孩子哄了。”
“你敢！”潇潇瞪了他一眼，随即失笑摇头，“算啦，随便你们吧，怎么叫我也不能让你们叫回七岁去。”
“小姑娘还很小咯，怎么还想着变小？”原来两人说话间，已到了达乌提身边，潇潇这最后一句自我开解叫他听了个正着。
潇潇有些尴尬，倒是谢衣坦然笑道，“她若是七岁就不用喝这杯酒了。”
达乌提瞪了个眼，“怎么，小姑娘不爱喝我们滴酒？这是最好滴酒！”
“这是好酒，是我不爱喝酒。”潇潇感觉应声，“不过这杯我是要喝的，多谢您前后相帮谢衣。”说着，她举起了酒杯。
谢衣赶紧拽她的袖子，“我杯里没酒了。”
潇潇干咳了一声，就要接过谢衣的酒杯给他分半杯出来。
达乌提看出来他们的尴尬，大笑了一声，“我们别的没有，就是美酒多！”说着，他拿起了身边不远处的一个水囊，打开来给谢衣倒酒，“我再给你一些尝！”
谢衣坦然应声递出了酒杯，潇潇盯着谢衣越来越满的酒杯，再看看自己手中满满的一杯酒，很是有些怨念，但在达乌提面前，她仍然笑得很得体，与谢衣一同敬了达乌提一杯酒。
达乌提喝了一口酒，拉着谢衣重新坐下，却对潇潇道，“小姑娘，叫朵哈教你跳舞好不好？”
潇潇摇了摇头，理了理裙摆就要坐下，却被谢衣拦住，“潇潇，你若不愿意跳这舞，族中的舞总是会跳的吧。”西域姑娘们的舞太过喧闹，不怪潇潇不喜欢。但谢衣看着朵哈和娜依拉跳舞跳得高兴，忽然很想看潇潇跳。
他做这靖妟刀主也有些年头了，与刀灵朝夕相处，然而却只有在下界的时候才能偶尔看见潇潇的人。
明明一副小小是身量，却总是一脸的沉静。
他想看她笑。
明明他才是主人，主人应该保护好下属的，应该关照的……不是吗？
谢衣想，他只是想看她笑。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好看，要比她现在这样一脸严肃的样子好看得多。
“……舞是会的。”潇潇摇了摇头，答道，“可那是祭神舞……”她顿了顿，忽然道，“谢衣，你想看？”
谢衣摇头道，“此处不能跳就算了。你的规矩恐怕比我多吧？”
潇潇低头看向谢衣的眼睛，那对漆黑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篝火，满是光明和希望。她忽然笑了，俯身将酒杯递给谢衣，道，“正相反，我们的规矩，少得多。神农大人很乐意与民同乐的，是我们愿意把最好的留给神农大人罢了。”
谢衣接过那仍然满满当当的酒杯，失笑。
达乌提听了个似懂非懂，“小姑娘是要跳舞了？”
谢衣对达乌提解释道，“潇潇说她学不会你们的舞，但是她愿意跳我们的舞给你们看。”
达乌提愣了一下，“中原的舞？”
“也不算是，但是您肯定没见过的。”潇潇笑了笑。
达乌提笑了起来，喊道，“朵哈！娜依拉！你们歇一歇，小姑娘要跳舞给我们看咯。”
朵哈和娜依拉停下了动作，对视了一眼，一齐笑开了，朵哈边往外走边笑，“小妹妹你也会跳舞的？”
潇潇好脾气地扯了扯嘴角，“不算会跳舞，只是会跳这一支。还有，我真的没你想得那么小。”
跟着朵哈走过来的娜依拉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不小了！”却伸手拍了拍潇潇的头，一副安慰想要装大人的小妹妹的模样。
潇潇一脸憋屈的样子让谢衣忍俊不禁，不想他刚笑起来，潇潇便瞪了他一眼，“谢衣！不能你也觉得我小吧？”
“不敢不敢。”谢衣想要摆手，却发现他双手都拿着一个酒杯，只得连连摇头，“你看起来也没那么小。”他这个评价是很客观的，潇潇虽然面向嫩了一些，但总也不至于被当做小孩子照顾的，只是西域人看中原人本就都觉得小，潇潇这娃娃脸在他们一看，便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了。
潇潇很是无奈，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了篝火旁。她轻轻一笑，道，“这支舞是我们部族里最好的一支舞，是献给神的祭神舞。我们没带乐器，有些不足，还请各位多包涵。”言罢，她右手抚胸稍稍欠身。
谢衣悄悄示意正要笑出声来的朵哈安静，自己却将酒杯放下，也站起身来，以同样的姿势行了一个礼。
这毕竟是献给神农的祭神舞，他不能不敬。
潇潇看见谢衣站了起来，微微一愣，随机对他微微一笑，双眼微闭，做了两次深呼吸。
再睁眼，她的双目不再沉静如水，而变得炯炯有神。
虽然没有音乐，但她的步子仍有节奏地踏着，慢慢地旋转着，向四周都微微欠身。
敬四方之民。
随后，她的双臂张开，又扬起，收回。
感天时。
裙角轻轻扬起，脚尖轻点。
念地力。
随后，潇潇的手势不断变幻，那是一样一样的祭品，是一件一件的琐事。
达乌提他们也许能看懂一点，但总看不懂背后的东西，可谢衣却看得懂。他能看出来潇潇做的每一个动作是什么，能感受到那背后由衷的喜悦。
——这是祭神舞。神农大人很喜欢与民同乐的。只是我们想把最好的留给他。
我们过得很好，我们感谢四方天地。
这就是最好的。
谢衣微微扬首，天空中只有一轮月亮。
他轻轻按住了心口。
神农大人，可我们现在过得不好了，您在哪里呢？
潇潇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支舞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谢衣看出来了，达乌提他们也看出来了。
然而谁还没来得及说话，潇潇忽然一个旋身，双臂抱紧在胸前，仿佛要把方才的一切美好都收在心口，然后朝着东南方猛地跪下。
娜依拉长出了一口气，她对朵哈说，“我跳不出来。”
朵哈点了点头，“和咱们的舞不一样。我现在信她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达乌提看着虔诚地跪在篝火旁的潇潇，道，“小姑娘还是小姑娘滴，她的舞却不是小姑娘的舞咯。”
“潇潇？”潇潇跪下之后就一动不动，谢衣却是有些不安的。
潇潇没有应声，双肩却有些耸动。
谢衣见状快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却愣住。
潇潇轻声道，“我……哭不出来的。”
谢衣按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的家就在那边，姜水就在那边，我却再也回不去了。”潇潇低头喃喃。
谢衣沉默不语，忽然一发力，将潇潇从地上拉了起来。
潇潇茫然地看着谢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谢衣道，“我们不去昆仑了，我们先去姜水。”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葡萄美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