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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酒不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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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几天之后,谢衣见初七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便把寻找昭明的事提上了日程。
自从他四年前从巫山带回阿阮之后,就深居简出,除了寻找做偃甲的材料,基本不离开静水湖。一来是他的形貌多年未曾变过,在流月城是正常的事,在下界的人看来难免心生疑虑;二来外出得越少,也就越不容易被人发现行踪。如今一旦离开,必然会有许多危险。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把阿阮卷进流月城的是非中来。
初七虽然知道阿阮的来历,也知道她是重组昭明的关键所在,但现在和百余年后不同。从沈夜与心魔结盟至今,烈山部族人绝大部分都已熏染了魔气。而流月城一直拖着没怎么投放矩木枝,心魔吸食到的下界七情极少,力量还不强大,和百余年后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要斩断它和矩木的联系并除掉它,不一定要用一把完整的昭明,只要有剑心的力量,和能够承载剑心力量的古剑晗光即可。剑心就在巫山水底的神女墓中,如此看来,需要费力寻找的,就只有晗光了。
在寻找晗光之际,还是把阿阮送回较为安全的巫山更妥当一些。
但小丫头的态度坚决得很,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谢衣。
“不要,我不要回巫山,不要跟谢衣哥哥分开。你们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总之别想赶我走!”阿阮嘟着嘴巴气鼓鼓地说。
“阿阮听话。”谢衣无奈地劝说道:“我和初七此行可能会很危险,我如何忍心将你置身于险境之中?”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保护谢衣哥哥呀。”阿阮急得都快掉眼泪了:“我、我可是巫山神女呀,很厉害的!”
一直沉默的初七开口了:“我们要你回巫山,并不是要赶你走。而是有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你不想帮助谢衣吗?”
“是什么事?”阿阮怀疑地看了初七一眼,她还是既不喜欢,也不相信这个人。
“巫山水底的昭明剑心需要有人守护,如果我们去寻找晗光之时不慎泄露了消息,剑心被人盗走,岂不前功尽弃?”初七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一些,说道:“你既然是巫山神女,偶尔履行一下自己的职责,守着那方水土,还有谁能比你更合适?”
“好像有点道理,可是……”
“若你不愿意,那我就把你封印起来,谢衣和我一人去寻找昭明,另一人在巫山守着剑心。”初七的语调陡然变冷,“独自行动,谢衣所遇的凶险也会加倍,你可想清楚了。”
“你威胁我,你这个人真讨厌!”阿阮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谢衣:“谢衣哥哥……”
谢衣却点点头说:“初七说的没错。昭明剑心与古剑晗光同等重要,阿阮,你可愿替我分忧?”
“连谢衣哥哥都这么说……”阿阮不满地皱起了眉,她想了一下,对初七说:“好吧,我回巫山,才不是怕被你封印,我是要帮到谢衣哥哥!”
“好阿阮……”谢衣不由会心一笑。也想不到初七平时寡言少语,这会儿还挺能说的,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其实他也想过,如果无论如何都说不动阿阮,就干脆把她封印起来。初七所说的,又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收拾了一下行装,哄阿阮睡下之后,谢衣来到庭院中,看着湖水发呆。
这个地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也许我把阿阮从巫山带回来就是个错误。”谢衣叹气道:“初七,其实你也不必跟我去冒这个险。既然你已从师尊身边逃开,又何必再去执行他的命令呢?”
初七摇摇头:“我说过,如今我的行为皆是出于自身意志,和主人的命令无关。找昭明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
以毕生之力,回护一人一城,如此而已。
他提出一个酒坛:“明天就要出发,不如痛饮一番,就当是践行吧。”
谢衣见那是自己藏在地窖里的陈年好酒,也不知初七是怎么找到的,不由得哑然失笑:“我也正有此意。有时候真觉得,你简直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像世界上另一个我一样,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你全都知道。”
……本来就是。
不过这话初七没说出口。
此时月色正浓,两人坐在花架下,斟满酒盏对饮,几杯之后,谢衣的话就越来越多。
“我以前啊,每年都要把神农祭典上的酒偷出来一坛,拉着师尊一起喝,虽然每次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但第二年还是照样去偷拿,因为城里终年苦寒,物力维艰,能喝到酒的机会其实不多。”
这些事情初七自然都知道,他就回答了一句:“嗯。”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师尊过得怎么样——唔,想也知道肯定不太好。喂,初七,你觉得师尊是个怎样的人?”
初七看了一眼高悬的明月,说道:“主人……他就如着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
后半句话他没说下去,因为谢衣接过了话茬:“……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看,我们的想法果然一模一样。”
“……嗯。”会不一样才奇怪吧。初七默默给两人又斟满了酒。
“初七,你恨不恨师尊?”谢衣一口饮尽盏中美酒:“他把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剥夺了你的过去和自由,你为何还愿意为他寻找昭明呢?”
“不恨。没有理由。”
“怎么会没有理由呢……那么……”谢衣趴在了桌上,他看着初七,眼神亮晶晶的:“你喜不喜欢他?”
初七斟酒的手停顿了一下:“喜欢谁?”
“师尊啊,沈夜。”
初七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和你一样。”
那一百年间,他对沈夜是绝对的服从,有身为活傀儡被蛊虫控制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感情在里面。但这种感情究竟能不能算是喜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个回答太狡猾了……”谢衣哀叹了一声,把头埋在了胳膊里,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蒙。初七忽然意识到,他该不会是已经醉了吧?
虽然喜欢喝酒也善于品酒,但他年轻时酒量真的挺差的,要不然也不会每次神农祭典都喝得失去意识被沈夜弄回去。在变成活傀儡之后这种情况才缓解不少,却也几乎没再喝过酒了。
谢衣忽然凑了过来,对着初七端详了好一阵子,又伸手去擦了擦他脸上的魔纹,咕哝道:“……奇怪,今天的镜子怎么擦不干净……”
“你醉了。”初七把他的手挡开。
“我才没有!看我吹……吹两口气再擦!”谢衣不高兴地扶住初七肩膀,很认真地对着他的脸开始呵气。
带着酒气的温暖呼吸扫过初七眼底,痒痒的很不舒服,他忍了一下,终究是没躲开。谢衣的脸越凑越近,眼神也越来越迷茫,他努力睁了一下眼,还是敌不过酒劲,整个人都向初七软倒了下去。温热的嘴唇贴上了他眼底的魔纹,沿着脸颊慢慢下滑……
初七及时扶住了他,阻止了他以慢动作滑落到地上。
桌上的酒还剩小半坛,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酒香,谢衣已经在他怀里醉得不省人事。
这酒真的是很烈。
连初七都觉得自己脸上的魔纹开始有些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