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厄难起兮刀剑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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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心碎了，才知道痛苦。并州，你究竟藏着－－多少心酸。
夜里，在郊外的小树林里，惨白的月光映射在地上，霎时间，满地凄凉。一群持刀的黑衣人站在那里，刀上的血迹比刀光更加刺眼。包围圈中站着一位老者和一个青年。青年的右手握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刀，伸出的左臂还护着那位老者。他剑眉紧锁，表情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尽管那披着一袭兰袍的身体早已被鲜血染的满目疮痍。
“元芳…”老者心疼地扶着他，“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别再抵抗了，赶快离开吧，凭你的武功逃出去应该不会太难…”说着，他想推开青年的手臂，却发现那条手臂像是被焊死在那里一般，任他怎么推也无法推开。
“…不。”被叫做元芳的青年喘息着，十分费力地回答，“大人在哪儿，卑…卑职就在哪儿。”他的身体微颤，同样也无法把话说连贯。由于身上伤口过多，就连每一次呼吸都会撕扯伤口；早已严重透支的体力让他头痛欲裂，是靠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勉力支撑才没有昏倒。他回头对老者说道：“大人，别…放弃啊，清笑不是回去搬救兵了么…？看时间，也该…该回来了啊…”
“元芳……”狄公心疼地笑了笑，“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够支撑多长时间？我实在不希望你为了我…………而……”
元芳转过头惨然一笑：“……没什么，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人，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他当然说了谎。其实他这哪是小伤，每一处几乎都伤在致命处。可是，为了大人，他必须要坚持，在生与死的抉择中，他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这次，当然不例外。
望着那在自己面前微微摇曳的身体，狄公笑了，笑得那么凄凉，甚者带着一些自嘲。没错，他曾办案无数；他曾力挫一个又一个阴谋；他是百姓心中永远的神人……可他现在又能干什么？这次他输了，彻底的输了。因为自己的一个疏漏，竟然导致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还连累元芳一起被拉下水。他虽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元芳呢？元芳他并没有犯错啊，他还年轻，不应该为他承受这一切啊！
“杀我可以，放过他。”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只是那双眼睛依旧不舍地望着面前的元芳。
“什么？？”元芳几乎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转过头来，惊愕地看着他，“大人，您说什么？？？”
“元芳，你听我说…………”狄公此时不再掩饰他对元芳的情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一切错误都是我造成的，理应我去承担；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要你去做。用我狄仁杰来换你，很值得。”
这些话看似说的决然，可元芳却在狄公眼中发现了一抹……晶莹的东西。大人……他居然哭了？
没有什么能比狄公的泪水更刺激元芳。痛苦和愤怒，此刻全部变成了深深的恨。数十年来他一直压制自己的本性，今天，愤怒令他完全爆发，压抑多年的本性也随之爆发。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骤然冷了下来，不自觉地握紧左拳，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劈啪声。随后，他缓缓地转过身，瞳孔中原有的疲惫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戳和嗜血。此时，就连瞳色都变成了血色。眼睛冷冷一扫，有几个人立刻被寒气逼得连连后退。
“元芳？你没事吧？”狄公有些惊慌地看着那双血色的双眸，在他的记忆中，元芳一直没有这样过，隐隐的不安从心头升起，“千万别勉强自己啊！”
“………………”元芳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狄公一眼，便把狄公护在自己身后，而后拉着狄公一步一步地向众人走去。
如果说打架前还会说话的李元芳是可怕的存在，那么打架前保持沉默的李元芳就是绝对恐怖的纯在。因为越是沉默，心中的压抑就越多，爆发的力量就越大。而且狄公发现，元芳似乎每走一步，气势就高涨一分。那双血眸给人的感觉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恐怖。
元芳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邪笑。这邪笑，已经多少年没出现过，哪怕是狄公也只在今天见过。
“杀戳之神，死神的梦魇…………江湖上的弑神……竟然就是这个李元芳…………”一个人忽然倒抽一口凉气，甚至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
销声匿迹十余年的弑神，并州现世。
“恩？呵呵，有意思，有意思！看来今天钓上两条大鱼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其中不失气度，甚至还包含着阴柔之美。
“……………………”元芳没有说话，凌厉的眼神直接射向了一个角落，下意识地把狄公护得更紧了一些。在那里站着一个约么二十二三岁的少妇，带着一脸清纯的笑。同样，她也看着这边。
“李元芳？恩恩，果然有弑神的气度。话说你从来不在我们这种人面前露出真面目，今天怎么破例了？”绝□□淡淡地微笑着，伸手指了指狄公，“难道是为了他？”
“……你的废话太多了。”元芳森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并没有放松警惕。从这个女人身上，他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不是不露出真面目，而是————”
元芳轻轻地顿住了，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不杀女人，滚。”元芳微皱眉头，他并不想和任何人交手。虽然现在他的气势和以前不同，但体力消耗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动手，恐怕只会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什么？你说我是女人？？”少妇愣了愣，暴吼出声，“哥是男的！你找死么？？！”
“………………男……………………”狄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愤怒的“绝□□”。
“你…………”元芳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光，“男人中的败类。”
“你……好，哈哈哈哈……有胆子！！”“少妇”被气得说不出话，怒极反笑，“很少有人敢这么骂我，你小子算一个。我叫炎，七星坛杀星领围，指教了。”
七星坛？元芳猛然一惊。他想起自己在江湖上曾被追杀，为首的就是这个七星坛。七星坛中的七星分别是将星、狼星、杀星、阴星、阳星、罡星、魁星，他们大多身份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个个武功高强，杀人手法更是阴鸷狠毒。这次他们居然派出了排名第三的杀星前来，看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可是他却坚定了一个信念：就是死，也要把大人平安无恙地送出去。
“跟紧我……”元芳没有让表情浮现在脸上，只是狠狠地咬住嘴唇，低声叮嘱了狄公一声。随后，他举起刀，淡然说道：“管你是谁，该来的还是要来。”在毫无温度的话中，狄公却听出了：绝望，无奈和不舍。
“李元芳，你要知道，就凭现在的你，根本就不可能跟我打~~~”炎饶有兴趣地看着准备拼命的元芳，“好心”地提醒他，“你想让你自己因为心脉破碎而死么？”
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元芳如同弦线的箭一般冲向炎，链子刀闪过，与一支长铁簪碰撞，爆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同时，火光四溅而起。他一边打一边退，还会顺手清理一些黑衣人，渐渐地，他将黑衣人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
“大人快跑！！！！我给您殿后！！！”元芳提起内力大吼一声，血眸中猩红更胜。
“……………………”狄公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发现，自己这时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心头一紧，狄公明白，自己被人点穴了。这时，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架在了狄公的脖子上。
元芳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猛然回头，却发现狄公被一个黑衣人劫持住了。他心里一急，攻击的节奏立刻出现了疏漏，而炎却抓住机会，飞起两脚狠狠踹在元芳胸脯上，同时一簪子划向元芳背后。
“啊————”元芳的背上，赫然出现了一条一尺来长的伤口。他再也无法凝聚内力来稳住身体，就这么任由自己砸在地上，狠狠地呛出一口逆血。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面色变得越发惨白。大人…………元芳……终究还是救不了您么……
“李元芳，你输了。”炎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元芳身前，“就算你有弑神的名号，也不可能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战胜我。怎么样？心脉受损的感觉如何？”
“………………”元芳脸色煞白地躺在地上，右手紧紧按着心口，汗如雨下。他想动，却没有一丝力气，每次刚刚凝聚的内力总会被心口处那阵撕裂般的剧痛击散。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救出大人！元芳紧咬牙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痛苦猛然加剧，他几乎在站起来的同时立刻喷出一口鲜血。
“你………………”眼看着李元芳站起，炎的心情真是难以用惊讶形容，“你居然还能动？？难道你是不死之身？？？？？？”
“喂……渣滓……你给我……听好了，我没那么容易死……”元芳强忍剧痛，硬生生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此刻，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可却没有倒下。他咬牙苦苦坚持，只是最后寄希望于被他派去叫救兵的清笑，能够在他坚持不住之前到来。就算救不回他，至少也可以救回大人。为了狄公，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说什么？？”炎明显怒了，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
元芳讥讽地狂笑道：“原来你……听不懂人话么……？噗……哈哈哈哈……！！”
“元芳！！”狄公心如刀绞，压制不住地大吼出来，“快跑！！傻孩子不要管我，我命令你快跑，快！！！！跑得越远越好！！！！”
听到狄公的喊声，元芳缓缓转过头来，惨白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红晕，他收敛起脸上的狂态，带有些孩子气的满足微笑再次浮现：“……大人…………元……元芳说过，永远也……永远也不会……丢下……大……人……”孩子气的微笑渐渐转化成无奈的苦笑，元芳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可……可是……元芳怕是……不……能……”话没说完，元芳便慢慢闭上了双眼，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当啷！”链子刀脱手，直接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不————元芳啊————————”狄公撕心裂肺地喊着，泪水无法抑制地从面庞滚落。他可以从容地面对死亡，但他绝不愿意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人就这样倒在自己面前。元芳倒下的时候，脸上甚至是带着微笑的。他无法接受元芳在最后一刻的笑容，他甚至不愿让自己多担心一点。
“为什么……苍天哪，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元芳？！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狄公在极度的悲愤中，凄厉地朝着的夜空嘶吼着。
惨白的月光投下，照着两个心碎的人。
狄公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全是深深地刺痛和崩溃。而躺在地上的元芳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链子刀也静静地立在那里，散发着忧伤的寒光。
元芳……大人对不起你……是大人害了你…………狄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恨自己的无能，反而让元芳白白送掉了性命。
“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炎邪邪地笑了，一把利刃高高举起，“不过还真是可惜了李元芳这个人才。你能遇见他也算你的运气好，我们之中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忠诚。”
“住手！！！”一声娇喝响起，无数道银针闪过后，站着的人就只剩下炎和狄公。但是炎此时也好不到哪去，身上多处中针，针上附带的麻痹剧毒令他极为不适。无奈之下，他只得施展轻功逃之夭夭。
来人：正五品兵部校书郎，纳容清笑。“大人！”清笑指尖向狄公一指，狄公顿时觉得身上一阵酥麻。这位正五品的将军，用隔空打穴解开了狄公的点穴，“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
狄公顾不上去理清笑和一干千牛卫，直直地跑向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元芳。
“元芳，元芳？元芳你怎样？”抱起元芳的身体，狄公焦急地呼唤着，“千万挺住，元芳……一定要挺住啊，我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你小子的命可硬着呢，对吧？元芳？你听见没有啊…………”
被忽略的一干人等此时额上也冒出了冷汗，他们同样祈祷着那个平日与他们谈笑的李将军能够赶紧醒来。
“……呃…………”也许是受到了狄公体温的感染，元芳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紧闭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不过，下一秒他立刻顶住心口处，身体开始轻轻地抽搐起来，冷汗不断地从额上滑下，“…………大人…………我…………啊…………”
“元芳！”狄公慌了，他立刻把手放在元芳的手腕上为他把脉。几分钟后，元芳的痛呼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而狄公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大人，李将军他怎么样了？”张环上前一步，担忧地看着元芳惨白的脸色。
“…………为什么心脉会受损的这么厉害，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狄公心疼不已地帮元芳掠去了额上的冷汗，“还有那双猩红的眼睛……他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这时，清笑忽然惊呼出声：“大人您说什么？他的眼睛曾经变成红色的？”
“怎么，你知道？”狄公诧异地看了清笑一眼，“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清笑稳了稳情绪，说道：“这种方法叫‘满月红’，施展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逆行气血………………”
“什么？！”除了躺在狄公怀中不断呻吟的元芳以外，所有人都惊呼一声，“逆行气血？？这不是自杀么？！”
清笑严肃地说：“没错，就是逆行气血。再有，就是施展当天必须是天上有满月的一天，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而且稍有差池就会导致心脉受损。像李将军这样只是稍受损伤已经算好的了，以前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出了差池才导致心脉破裂而死的。不过这个好处就是在一定时间内可以无视身体的各种状态，实力会提高不少，就算中毒也不要紧。特点是眼睛会变成血色，拥有杀戳之气的颜色。”
听到这里，狄公沉默了。他再一次帮元芳擦去额上的汗水，轻声说道：“傻小子，为了我差点连命都搭上，你值得么？”
“……当……然……值得…………”一个透着些虚弱却饱含笑意的声音响起。狄公一惊，因为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一直痛苦呻吟的元芳。此时的他显得很虚弱，身体好像被抽空一般，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抵挡那一次强过一次的疼痛。气血两虚，他又怎会不虚弱呢？
“元芳，我警告你，以后无论多么危险，都不准用这种自杀一样的招式，明白么？”狄公严肃地说道，“否则你就等着我给你收尸吧。”
元芳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呵呵……大人，您真的……会让我死么？”
狄公哼了一声：“你看我会不会，记住了么？以后绝对不准再用这种方法，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恩。”虽然感觉身上依旧疼痛，但元芳依旧乖巧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给大人一丝安慰。
回去的路上，尽管元芳一再表示自己可以走，但狄公却叫清笑封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抱着他往回走。如果在平时，元芳自认为可以很轻松地冲开穴道，可是现在，他连一丝内力也聚不起来，更别说冲破穴道从狄公怀里出来了。而清笑和一干千牛卫，都开始忍不住捂嘴偷笑，他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见到心目中无限神圣的李大将军如此狼狈的模样。
说起来，元芳也实在够狼狈不堪了：身上的兰袍东一道刀口西一处破损，还能隐约看见不断渗血的伤口，甚至连白纸一般的脸上都有几道伤，嘴角还挂着丝丝缕缕的鲜血；再加上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小伙整个人却像麻袋一般被狄公这样一个老者抱着，场面真是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笑什么？”元芳有些羞恼地看着后边偷笑的一干人，“等我好了，你们都过来做实战演练！”
“饿…………”几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停止了笑容，全部变成目瞪口呆状，“啊？李将军，太狠了吧？”
“哼……”元芳瞥了他们一眼，扭过头不再理他们。
几个人又同时哀求道：“李大将军，我们不笑了，能不能饶了我们啊？您是将军啊，不会记我们仇吧？”
狄公轻轻一笑：“呵呵，其实元芳这个人还是比较记仇的。”
“什么！！”几个人互看一眼，相继败倒。
温馨的气氛，渐渐从众人之间蔓延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厄难起兮刀剑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