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国男孩》绿风筝

6、6

　　转身看李浩然，早把汤锅丢在一边，两眼紧紧盯着我，眼神分外明亮，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我龇牙咧嘴的冲他吼：“穿上你的破鞋跟我走！”
　　身后传来“太棒了”一声欢呼。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一家高档西餐厅。我一直祈祷它已经关门的状况没有发生，服务员亲切有礼的接待了我们。
　　“我吃什么好呢？菲力牛排套餐？还送沙拉果盘？……88元一位……你觉得怎么样？”他兴奋的望着我，口水几乎滴在菜单上。
　　“随便！”我咬牙切齿的说。
　　点了最便宜的意大利面条，还要三十块，口感还不如兰州拉面。对面的李浩然吃的津津有味，手法迅速利落的将牛排切成小份，笑纹裂到耳朵后面。
　　气愤的叉来一块送到嘴里，味道鲜美的差点背过气去。我把意大利面推到他面前，冷冷道：“我们交换……”
　　“你想吃我的牛排？”像怕被抢玩具的小朋友双手护住自己的盘子，有些失望的问。
　　“你试试我的啊，这个面好好吃的。”这么大年纪还厚着脸皮学台湾腔只为了那几块牛排，我都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他“噢”了一声，把牛排推到我面前，淡淡的说道：“那给你吃吧！”
　　我一愣，以为他还要反抗一阵，谁知他这么大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愧疚的念头一闪即过，反正是我花钱！
　　也许我的吃相太过狼狈，李浩然被逗的前仰后合，他又伸出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这个发达肌肉男宠溺卡哇伊女友时才有的专属动作。
　　火速打掉他的爪子，怒气冲冲道：“你干什么？神经！”
　　他扬起很好看的笑容，问道：“你知道我刚才觉得你像什么？”
　　“什么？”我面无表情的问。
　　“像我家的猫，一只脾气又凶又怪的猫，它总是孤独的走来走去，跟谁都不亲近。每当你碰它的时候，它就会全身汗毛竖起，朝你吼叫，胖胖的脸气的鼓鼓的，真的非常非常有趣。我超喜欢逗弄它，它越生气我越是高兴，这样是不是很奇怪？”他又笑。他怎么这么喜欢笑？难道因为清楚自己笑容的杀伤力？
　　我冷脸答道：“不是奇怪，你是变态！”
　　李浩然笑意更深了，真搞不懂我的话和表情有什么值得笑的。往常别人看到我这副德行总会翻个大白眼走开的。看来我妈多余操心我会把李浩然弄得不高兴，我被妈经常数落的毛病“性子冷、抠门、刻薄”没有吓跑他，反倒让他感觉有趣，这李浩然果然不是凡人。
　　在我胡思乱想的档口，李浩然电话响起来，拿起一看，难得的惊慌失措，食指放在嘴唇上，轻声道：“嘘，是我妈……”
　　原来“同是天涯怕妈人”！我立刻对李浩然表示深切的同情，似他这般抛弃事业家庭毅然出走，想必遭遇过的阻力是海啸级别的。
　　“喂，黄小姐，请问有何贵干啊？”一脸二百五的笑容。
　　哼，想起他卑鄙的利用我老妈换大餐，这种作小服低的样子倒引起我险恶的快感。
　　“我挺好的……小凡表哥的房子超很大的，两层小楼…有游泳池，有花园…”
　　真敢吹！如果他老妈过来探亲估计会晕倒的吧！想想就心惊胆战。
　　“上海？……去逛过了，超级发达……妈，我还吃到鱼翅了耶……”
　　Oh, my god！我转过头，不忍心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啊……你说什么？钱……很安全的啊……对，已经存进银行了……喂，妈，怎么信号这么弱啊……我听不清，算了，改天再打电话吧……”
　　急忙关掉了电话，他擦擦脑门的汗，有点尴尬的说道：“我还不太习惯撒谎……”
　　我苦笑：“你谦虚了。”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高级餐厅的食物也许并不很精美，但环境绝对是一流。优美的古典音乐，舒适温馨的沙发，
　　淡雅的碎花桌布，不由得心情愉悦而神经松弛。
　　我们聊天到很晚，话题天南海北、天马行空，也包括各自的成长经历。他向我介绍美国人的生活习惯、年轻人的生活，我也说说中国一些时事新闻，和他交流见解和意见。我们的很多看法都类似，这并不奇怪。李浩然自不必说，是中美文化对冲的产物，而我学了四年外语，又和老外交道打了三年多，去国外参加过展会，加上平时积极了解国外新闻，也看过不少欧美电影，他们的想法和行为方式我算是很熟悉。
　　按李浩然的话说：我们的经历能帮助我们跳出那个格子，站在更高的角度看问题，而不是单纯的中国人或美国人立场，所以也更趋向于客观
　　聊着聊着，我随意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从小就一直梦想着当旅行家，后来怎么会去学律师这种只有精明头脑的人才会尝试的行业啊？”
　　他笑道：“你什么意思？认为我头脑很笨？我可不是差生，我的考试成绩全都是A。只不过我性格确实不合适，但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努力要做律师的，所以也只能走下去咯！”
　　“是因为律师赚钱多对吧？我们这里也一样，选择行业基本和爱好无关。”
　　“不是那么简单，”李浩然苦笑：“你以为在美国华人很好混？有个混蛋盯上我家地盘，雇流氓把铺子都砸了，后来我爸把他告上法院，但因为陪审团偏袒，竟当没事人一样放了，从那开始我就想当律师替华人辩护。”李浩然用薯条抹了点番茄酱送进嘴巴，然后叹道：“后来，我老爸知道我想法，就跟我说：我这辈子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生存，完全没有理想，我不希望你也这样，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不反对你，当时我差点没感动哭了……”
　　这说法大大出乎我意料，“你家老头这么深明大义？”
　　“是啊，从那时才发现，老爸的秃头闪烁的都是智慧的光芒啊！”他吃吃的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愉快的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账单，当场石化：三百二十？
　　李浩然看到那个数字也有点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是那瓶红酒吧？……稍微有点贵！”
　　我眯起眼睛：“稍微？”
　　“那个，你先付掉，等我赚了钱再还给你。”巴巴的求饶道。
　　心如滴血，忍不住向他吼：“全给我打包带走，一滴面包渣也不准浪费。”
　　回家的一路上，都有只苍蝇在嗡嗡的乱叫：“你不要生气了嘛，吃都吃进肚子里了，生气就不划算了。”“凡凡……”
　　额的神啊！我踹了他一脚，喊道：“少恶心了。”
　　这家伙脾气真是好的没话说，竟一点都没生气，还涎着脸皮说道：“你要是还不解气我不介意再当几次沙包！”
　　斜睨了他一眼：“你有病！把我当暴力男？”
　　“你不是？”
　　“是才有鬼，我只是有点毒舌罢了。”
　　“你还知道？”
　　“怎么，不服气？那别让我养你啊！”
　　“我才刚来，你就唠叨了。”
　　“唠叨又怎样？”
　　“……”
　　那晚我晕晕乎乎的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