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孩儿娘》印泥

7、Chapter 7

　　姜方洛看着男人抱着孩子走过来，伸手打算接过孩子，但男人却放佛没看到他似的，径直从他身边擦过，半步不停的出了村委大院。
　　他呆呆的半张着嘴，目光无意中掠过周遭，却见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那个男人身上。此时若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自己确实不适宜接过孩子，想通后，姜方洛牵着女儿的小手不紧不慢的跟了出去。

　　趴在王国瑞的肩上，姜伊凡看着后面紧跟的父亲，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也知道此时让这个不算熟悉的叔叔把自己放下来，然后马上跟爸爸道歉是最好的做法，但一想到爸爸的巴掌，他就吓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紧咬着唇，时不时偷瞄一眼爸爸的脸色，想着等爸爸气消后，再跟爸爸道歉。

　　见男人要抱姜伊凡进家门，姜方洛强提起勇气，快走几步追上，深吸口气，说：“刚才谢谢你帮我把小凡救回来，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了，能不能把小凡给我。”
　　这时，王国瑞终于扭过头看向他，目光沉重，深不见底。
　　姜方洛被他深邃的目光盯得心里发颤，不由咽口唾沫，话语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第二遍。
　　盯了会儿，王国瑞抱着孩子一言不发的进了王家大门。

　　院子中，前来拜访的苟唐看到王国瑞回来，连忙跑过来，当注意到他扛着的孩子时，好奇的问道：“瑞哥，你抱的是谁家的孩子？以前没见过啊。”
　　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王国瑞挑挑眉，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后面的。”
　　真是平淡至极的口气！不过也符合王国瑞懒散的性格。苟唐心里咂咂嘴，趣味的看看王国瑞，又仔细的打量了遍他身后的男人。那人面容精致，皮肤细腻，不像村里干粗活的人，“瑞哥，这位同志不是咱们村的吧？”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王国瑞才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幻听，“苟唐，你被你二哥教训，需要我帮你求情？”苟唐天生倨傲，谁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怎么称呼起自己“瑞哥”来了？

　　苟唐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能混到这个地步，脑子灵活着呢，一听王国瑞这话，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欸，瑞哥，我也不是只会惹麻烦，嘛嘛，你跟我二哥是朋友，论年龄论辈分，你都是我哥不是，我今天是专门感谢你来的，如果不是你的帮助，也许我早被带走了，现在说不清在哪养伤呢。”
　　苟唐挠着头解释着。
　　他都听二哥说了，村干部本来盯上的是他，因为王国瑞的一番话，村干部才转移了目标。其实，王国瑞到底说了什么，他还是很好奇的。今天来的目的除了见识见识这个有名的“市井痞子”外，也是想探探他跟村干部说了什么。

　　“苟唐同志，先说好，我想帮的并不是你，现在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如果没其它事的话，我就不招待了。”说着，王国瑞抱着孩子进了东屋，若不是苟月拜托他，他才懒得帮这三狗子。
　　呃，被王国瑞直白的话狠狠噎了下，苟唐不停的苦笑，平时自家二哥最崇拜的就是王国瑞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但今天怎么连对自己随便敷衍一下都没有，得，既然人家不欢迎自己，那自己也别在这碍眼了。

　　王铁蛋从屋里端出一碗水，看见苟唐要走，连忙喊道：“苟唐叔，你不等我叔回来了吗？”
　　苟唐在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两颗糖，扔给王铁蛋，笑道：“事情已经办完了，铁蛋，有空来找苟唐叔玩，苟唐叔带你去镇上看电影。”
　　王铁蛋接住两块水果糖，眼睛笑眯的连连点头，保证一定去找苟唐叔玩。

　　王国瑞把姜伊凡放在炕上，掰着他的下巴左右看看，又检查了下露在外满的小胳膊、小腿，“娃子，刚才他们打着你没？”
　　姜伊凡摇摇头，但一想到刚才那种可怕的场面，眼泪又不由“啪啪”的掉了下来，但他不敢大声哭，只能捂着嘴低泣。
　　“姜伊凡，过来。”姜方洛怒喊一声。
　　姜伊凡身子一抖，下意识的紧紧揪住王国瑞的衣袖，连抬头看姜方洛的勇气都没有。
　　姜方洛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下心里的怒气，再次喊道：“过来！”

　　姜伊凡颤抖着一点点从高炕上蹭下来，低着头挪到爸爸面前，纠结着两只小手，“爸，对不起。”
　　姜方洛扬起手，“啪！”
　　姜伊凡的右脸顿时肿的老高，他不敢用手捂，也不敢大声哭，只是低着头，默默掉眼泪。
　　姜方洛握紧颤抖的右手，怒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姜伊凡微微点点头：“知道。”
　　“为什么？”
　　“我不该让爸和涵涵担心。”
　　听此，姜方洛又举起了手。
　　只是自己白担心也不算什么，但刚才他被伤着了怎么办！

　　姜伊凡小小的身子一颤，眼泪流的更凶了。
　　“哇啊……哇哇……”
　　姜伊凡没哭出声，但从没见过哥哥挨打的姜梓涵顿时吓住了，她承受不住心里的恐惧，抱着姜方洛的大腿放声大哭。
　　姜方洛的巴掌终是没忍心落下，他看着两个孩子无声叹口气，然后蹲下|身，双手握住姜伊凡的肩膀，尽量放柔声音，问道：“刚才为什么要跑回去？”
　　姜伊凡抬起泪汪汪的眸子，犹豫了会儿，这才哽咽的说道：“爸，其实，我们刚来这里的那天早上，那些吃的都是这个哥哥送给我的。”
　　姜方洛表情瞬间凝固，他们刚到这个村子时，饥寒交迫，若不是儿子不知从哪带回来几个饼子和热水，他们也许早就死在村子外面了。

　　姜方洛看着儿子红肿的脸颊，心里一阵愧疚，良久，他抬手轻轻揉揉儿子肿胀的脸颊，问道：“小凡，你怎么不早说？”
　　“是那个哥哥要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的，连爸和小涵也不能，他说，如果我不听话，他就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姜方洛之前不了解情况，但在关押的这几天，那些干部给他“灌输”了大量知识，所以他也明白了当初那个帮他的男人在得知他去应聘老师时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而那个孩子的用意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现阶段，虽然城市的人们广泛的不尊重教师，但也不像这里的村民跟教学者有极大仇恨似的，这个村子简直是完全放弃了教育。
　　那个孩子是严校长的儿子，他是怕连累他们，所以才不让小凡告诉任何人的吧！

　　王国瑞双手环胸，目光微微暗沉，他以前只以为严学谨是个呆板愚钝的孝子，现在看来，这孩子的性格还算不错，能让孩子们跟他交朋友。
　　不过还得先解决眼下的事，不然等大哥回来，事情就麻烦了。

　　王国瑞打开门，大喊道：“铁蛋，在屋不？”
　　“在，在。”听到亲叔的喊声，王铁蛋马上从窗户探出头，“叔，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出来，帮我照看下两个娃子。”
　　“好嘞。”说着，王铁蛋拖着肥胖的身体，动作利索的从窗户口爬出来，一颠一颠的跑过来，兴奋的问道：“娃娃在哪？”

　　“你家没门么！”王国瑞在王铁蛋脑门上狠狠弹了一记，接着指指屋里的两个孩子。
　　“侄子我这不是怕亲叔您着急嘛！”王铁蛋撅着嘴，捂着额头往屋内探探头，当目光跟姜梓涵的目光在半空交汇时，脸“唰”的红了，他戳戳王国瑞的腿，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叔，您真够意思，下次有用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带把的。”
　　听到这话，王国瑞呆愣了半天，心里不停的叫嚣，操，又是哪个王八羔子教他的宝贝侄子说这种混话的！

　　姜伊凡很不喜欢王铁蛋，从那张皱着的小脸上就能看出来，但碍于刚惹他爸生气了，现在还是听话的好。姜梓涵对王铁蛋没感觉，但见哥哥出去了，立刻紧张的拉住哥哥的手，也跟着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不大的屋子就只剩下了王国瑞和姜方洛两个人。

　　王国瑞坐在炕沿上，看着拘谨的站在门旁的男人，问道：“村里那些人为什么会抓你，就因为你不是这村的人？”
　　姜方洛点点头。
　　“那你是哪的人？”
　　“前县洛沙村的，洛沙前段时间发生了泥石流，我带着两个孩子逃难过来的。”姜方洛表面上不慌不乱的回道。

　　他那位市政府的叔叔帮他办的□□就是前县洛沙村的。前县前段时间发生了特大泥石流，掩埋了临近的三个村子，导致人口大量转移，这个时代信息闭塞不通，导致很多逃难人群身份证件无法在各地镇府机关登记，他那位叔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意帮他办的前县的身份证件。这段谎话第一次说出来时他还脸红了下，但说多了，也就没了最初那种恐惧感。

　　“前县？”王国瑞不由将目光移到姜方洛的双腿上，前县离这够远的，不过前县有村子叫洛沙村吗，离太远了，还真不了解？
　　“你没跟村里那些干部说明你的来处么？”
　　姜方洛微微低着头，不由自主的掰了下手指，“说了，可他们不信。”

　　王国瑞的目光穿过男人额前长长的刘海，锁定在那张白皙细腻的脸蛋上，又看看那双一点茧子都没的细长白皙的手指，这种说法就算搁他这，他也不信，村里黑土黄沙能养出这种娇嫩皮肤么！不过现在信息不发达，就算想核实他话的真假也没办法，信或是不信，只能凭感觉。

　　王国瑞试探的问道：“你们村既然有卖洋布衬衫的，应该是个开放的大村子吧！”
　　姜方洛低着的脸一僵，以前在他所待的那个机关，工作服就是衬衫，他本来觉得穿这个很正常，但这几天才知道，村里是没有衬衫西裤的，“……不是，那些衣服是我在逃难的路上捡的，那时我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只能套上捡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