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孩儿娘》印泥

38、Chapter 38

　　三百离二千，还差一千七——
　　这是妮儿的救命钱。
　　一千七换一条命，值，非常值！
　　而现在这一千七却等同与王国瑞的后半人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国瑞的后半辈子毁掉，王国瑞还年轻，有大好前途。

　　姜方洛目光瞥到床上散落的本子，应该是严学谨的作业本。他过去，撕下一页纸。
　　“你手里的那是张废纸，这张才是协议书。”姜方洛哄道。
　　王国瑞看看姜方洛手里的纸，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协议书，把自己手里的协议书一扔，抢过姜方洛手里的纸，傻笑道：“我喜欢这张。”

　　“嗯，喜欢就收好了。”姜方洛见王国瑞终于肯安静了，把他扶到床上，脱掉他的外套，又给他盖上被子。
　　“不抢？”王国瑞警惕的盯着他，手里的纸握得紧紧的。
　　“不抢，你睡吧。”姜方洛无奈一笑。
　　王国瑞死死盯着他，见他不像说谎，才合上眼，沉沉睡了过去。姜方洛深吐口气，累得好像上了一天课似的，原来王国瑞喝醉了有耍酒疯的毛病。

　　只是——
　　看着手里的协议书，姜方洛眉头又拧了起来。
　　不能让王国瑞签字，但不签字就代表拿不到钱，王国瑞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妮儿出事，如果凑不够钱，他早晚得签。

　　姜方洛坐在桌子前，盯着满桌的狼藉，眉头蹙了又蹙，他突然握拳捶到桌子上，暗自咬牙，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王国瑞生来胸无大志，只想平淡的过日子，之前为了挣给妮儿看病的钱，独身来到城里，拼死拼活的工作，现在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怎么又摊上这种事！
　　看着手里的协议书，姜方洛去门口把严学谨喊了进来，“学谨，你有没有你王叔叔的签名？”
　　严学谨想了会儿，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包，“里面应该有。”
　　文件包是王国瑞每天去上班带着那个，一打文件翻下来，还真有两张上面有他的签名。

　　姜方洛仔细考究着文件上的签名，又让严学谨给自己拿了根笔，在本子上练了几遍，最后的效果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姜方洛拿出那份协议书，深呼口气，在签名处一气呵成的写上“王国瑞”三个字，又让严学谨找出印泥，按上自己的手印。

　　“学谨，等你王叔叔醒了，你就告诉他，这是他喝醉时签得字按得手印，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份文件是我签的。”姜方洛郑重的交代道，“学谨，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还有件事要交给你来办。”
　　严学谨眼眸幽深的看着他，“你说。”姜方洛是他找来的，现在除了相信姜方洛外，也没有其它办法。
　　“如果今后晌那个人又来了，你王叔叔把这张纸交给那个人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你一定盯着他不要让他拿起笔，也不要让他在任何地方按手印，如果你阻止不了，就来通知我。”
　　严学谨虽然不太懂，不过阻止王国瑞拿笔按手印还是办得到，于是点点头。

　　“如果你王叔叔醒了不记得我来过，你就不要再告诉他我来过了。”最后嘱咐一句，姜方洛没有久留，匆匆离开了。
　　替签，最笨的方法。如果对方怀疑这份协议的真实性，重新让王国瑞签一份，他做的这些事就没有任何意义。退一万步说，就算暂时骗过了对方，以后事情败露，即使那份协议书上是他签字按得手印，说王国瑞不知情谁又相信，毕竟采购单什么的都是王国瑞经手的。

　　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一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边是王国瑞大好的前途。除了两年半前狼狈逃窜的日子，姜方洛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姜方洛没有再见过王国瑞，他去医院看了几次妮儿，知道妮儿的手术费凑齐了。严学谨也没有再来找过他，姜方洛猜应该是他伪造的那份协议书骗过了王国瑞，同样也骗过了要把王国瑞拉下悬崖的那些人。

　　姜方洛不知道的是，年前王国瑞跟陈芳艳分手了，是王国瑞提出来的。陈芳艳哭的肝肠寸断，她是真的喜欢王国瑞，在妮儿病重时，即使她家庭条件不好仍是主动拿出了五百块钱，王国瑞说分手就分手，连个理由都没有，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人人都骂王国瑞忘恩负义不是东西。

　　那天王国瑞去找陈芳艳，到了屋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落（lao）了吧”，陈芳艳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她是真没听懂王国瑞的方言。
　　“我们分了吧。”王国瑞又说。
　　这回陈芳艳听明白了，整个人都傻了，“……我哪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跟我分？”
　　“你是个好姑娘，是我的问题。”王国瑞说。
　　“我不同意，”意外的，一向温和的陈芳艳这次态度非常强硬，“王国瑞，我告诉你，就算你说出一千一万个要跟我分的理由，我也不同意！”

　　“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不会跟你结婚。”淡淡的一句话，让陈芳艳的强硬瞬间土崩瓦解。
　　陈芳艳眼泪霎时啪啪掉了下来，她盯着王国瑞，眼眶含着泪一直盯着，也许有些心虚，王国瑞低了低头。
　　“出去，你给我出去，我告诉你王国瑞，就算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会跟你分！”陈芳艳不容分说的把王国瑞推搡出大门，咔嚓把门反锁，捂着耳朵冲回了屋，趴在床上捂着被子大声嚎了出来。

　　王国瑞有喜欢的人吗？有，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他救助过的那个乞丐，但那个乞丐是个男人，还是带着两个娃的男人，在这思想封闭的年代，王国瑞没胆量去喜欢，几年前不敢，几年后的如今同样不敢。

　　陈芳艳是知青，城里人，早些时候受过教育，性格温顺，能认准王国瑞应该说是王国瑞上辈子烧了高香。王国瑞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敢喜欢他喜欢的人，他想平平凡凡过完这一生，所以生活规划就变得简单多了，奋斗一两年，一攒够老婆本就把陈芳艳娶回家，再生个大胖小子，想必他日子过得比谁都安逸。

　　对陈芳艳不公平吗？不，不会，他后半辈子的中心就是陈芳艳了，陈芳艳不会知道他曾经喜欢过谁。再说，那狗屁的爱情是刻骨铭心，但谁一辈子是靠爱情活的。再生死相恋的恋人，结了婚，过个七八年的，爱情都得变成亲情，他和陈芳艳直接从亲情开始，一辈子过完也就那回事。

　　王国瑞想的很美，美得他几乎忘记了一直喜欢的那个男人。

　　王国瑞望着眼前的大门，眼中划过一丝痛苦，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他不喜欢陈芳艳，却为了追求平凡安逸的生活而娶她，他可以过得去心中那道坎，因为他可以用后半生来弥补这份缺失的爱情。而现在，他签了那份协议，也就是说，他随时可能被关进土窑子判个十年半载，甚至可能被枪毙，如果这时他再赖着陈芳艳，他就不是自私，而是狼心狗肺！

　　1977年年末的春节对于王家和姜家来说，过得还算平淡。在国内最新医疗技术和昂贵药材双重作用下，妮儿身体恢复的很快，虽然很长一段时间内又变成了药罐子，但命总算保住了不是。
　　王国瑞仍在红星汽车厂当他的生产部部长。当初王国瑞能进红星汽车厂是陈芳艳的父母引荐的，陈芳艳的父母是红星厂的老员工，干了一辈子的流水线工作。王国瑞忘恩负义踢了陈芳艳，见到她的父母尴尬很正常，不过再尴尬他也不能辞了这份工作，别忘了给妮儿治病的那笔天外之财是怎么来的。

　　由于教学工作突出，再加上教师稀缺，过了年一开学姜方洛就被学校调到了高等部，带高三生，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群高三生平均年龄比姜方洛都大。好在，这群大龄学生比初中那群驴孩子听话多了，对老师尊敬，学习又刻苦。

　　至于苟唐，自从上次苟唐说出差后，姜方洛就没再见到过他。其实，苟唐仍在临市，只是故意淡出了姜方洛的视线而已。为了保证姜方洛的安全，在他扳倒吏川，也就是吏帮的老大吏哥前，他不能暴露了他跟姜方洛的关系。
　　为了给大哥报仇，苟唐在外面混了三年多，期间只回过一次家，这些年，他从普通的小混混爬到现在的位置，吃过的苦受过的伤都让他嚼吧嚼吧吞进了肚子，熬到现在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他不容许自己失败。
　　苟唐总是说自己没心没肺，为达成目的被所有人憎恨都没有关系。但到底还存留着最低限度的良心，从他远离姜方洛这件事就能看出，他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妮儿的事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