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孩儿娘》印泥

3、Chapter 3

　　农村有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四通八达的小土路非常多。王国瑞也不知要走哪条路去找人，他心里不停的嘟囔着，这乞丐绝对是个傻货，而且还是上世跟他有仇这世来找他要债的傻货，身为没户口、来历不明的黑户，你就安安生生躲会儿不行吗，非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去找工作，你是嫌村民们不把你当成不轨份子、不把你赶出村子心里不舒坦吧！
　　等王国瑞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小学门口。

　　附着着铁锈的铁栅门，矮矮的围墙里仍是那几间破旧的土坯房。教室里摆放的几张破桌子，还有几个高矮大小不一的凳子。那是因为学校没钱买凳子，只能一律让入学的学生从家带凳子来上课。
　　这所小学以前是土地主的屋子，建国后，改建成了小学。最开始每家每户都把孩子送来上学，每天这里都会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但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这里就荒废了。
　　院子里杂草都长到膝盖高，王国瑞看也不看，直接踩上去，顿时从脚底响起凄惨的“嚓嚓”声。

　　王国瑞在学校逛了一圈，眼神四处飘着，萧条了，也更肃杀了。“文化大|革命”闹了也有八年多了，这种土旮旯农村的小学还能留着几个老师、几个学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他的脚步不由在学校唯一一间还在上课的教室外停了下来。
　　靠在被刷成绿色的土墙上，听着教室里传出的铅笔与纸张摩擦出的“砂砂”的声音，王国瑞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不知不觉的找到这来。
　　学校里存在的安静祥和的氛围不正是和那个乞丐身上的书卷气相符么。

　　想到乞丐，王国瑞脸一拉，他差点忘了他出来的目的。
　　王国瑞直奔学校办公处，询问学校的负责人今上午有没有人来应聘。
　　询问下来，还真有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来应聘。
　　王国瑞重重甩上办公处的门，径直往家里走。
　　那个傻子，现在别人是能离这个行当有多远就离多远，他倒好，没大脑的硬冲过来顶上，他以为他是黄继光在世么（意为活靶子），还是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真的与世隔绝！

　　回到家，还在院子里玩的王铁蛋腾腾跑过来，搂住亲叔的腰，报告道：“叔，有个漂亮的叔叔去了你的屋子。
　　“恩，汇报的不错，叔下次给你买大白兔糖吃。”在王铁蛋肩上好同志的拍了拍，王国瑞铁青着脸疾步走向东屋。

　　“嘭！”
　　王国瑞狠狠踢开木门，明知故问的吼道：“死乞丐，你刚才干嘛去了！”
　　姜方洛从学校出来后，脸上就一直展露着遮不住的喜悦。他自逃出来后走到哪都被赶，别说吃饭了，连份体力活都找不下。但在这个质朴的村子里，他不仅碰到了给他们饭吃的好心人，现在连工作都快有着落了，而且还是自己最向往的教书工作。

　　本来给俩孩子报告这个喜讯的姜方洛听到这道怒吼，身体倏然一绷。
　　他僵僵的转过头，看见满面怒容的男人，心里一紧，是不是他出去这段时间，自己这俩孩子惹祸了？
　　见那个换了干净衣服，洗了头发，变得更加漂亮的乞丐呆呆的盯着自己看，王国瑞心里顿时窝起一股无名火，明明是个男人，怎么生出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你他妈是聋子还是哑巴，给老子说话！”

　　姜方洛不安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这俩孩子给您惹祸了。我替他们向您道歉，他们绝不是有意的。”
　　他刚到这个村子时，就看到村里小学门口贴了张招聘教师的单子，他那时本想直接进去的，但注意到自己邋遢的扮相，就想把衣服弄干净再进去。想不到之后有位先生会送给他一件衣服，他知道这位先生不可能收留他，而他也没脸皮让人养着。为了不让这位先生为难亲自轰人，他便想带着孩子去学校招人处看看，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会再回来了。但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孩子都累坏了，一接触床就睡得死死的，他叫了半天没叫醒，只能交代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自己去找工作，马上就会回来，让他们在这好好待着。
　　现在看来，那时还是应该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啊！

　　听到父亲低声下气的道歉，姜伊凡和姜梓涵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姜伊凡咬着唇看看王国瑞，接着轻轻扯扯姜方洛的袖口，哽咽却硬气的说道：“爸，我们没惹祸。”

　　姜方洛心酸的捏捏儿子的小手，但眼睛却一直看着脸色极差的男人，不是他不相信儿子说的，只是他们现在不再是有钱有势的贵族子弟，而是寄人篱下的乞丐，做任何事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
　　见父亲不相信自己，姜伊凡的眼泪顿时啪啪掉了下来，颗颗砸到姜方洛的手背上，“爸，我们真没惹祸，你要相信我们。”
　　姜梓涵一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胳膊，一手擦着脸上的泪珠，因哭泣而使得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爸，我们……走吧，涵涵……嗝……涵涵以后……再也不喊饿了……哇啊啊……”
　　听到儿子的哽咽和女儿的哭声，姜方洛的眼眶霎时也不争气的红了。

　　王国瑞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表现，一阵干瞪眼，他不就是问了一句‘你刚才干嘛去了’吗，至于在他眼前大演悲情剧吗！
　　王国瑞烦躁的揉揉眉心，他也算没心没肺的人，除了他大哥和他那亲侄子亲侄女，任何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自遇到这个乞丐后，他突然觉得，他的心锻炼的还不够硬。
　　“别哭了，你们哭的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王国瑞走近些。
　　姜方洛和两个孩子不由向一侧靠一步。
　　王国瑞也不在意，就算他在意，也不可能一把将人揪过来！！！
　　他坐到炕上，说道：“你这俩娃没闯祸，我只是问你刚才去哪了？”

　　闻言，姜方洛神情瞬间放松了些，他蹲下|身，搂住两个孩子，这才回道：“我刚才去学校应聘教师了，我想找份正经的工作安顿下来，然后把孩子拉扯大。对了，先生，严校长说外地人来这当老师需要到村大队上报告一声，您知道村大队怎么走吗？”
　　出乎姜方洛意料的是，王国瑞不仅没告诉他大队怎么走，反而用力拍床而起，吼道：“你要是敢去那里工作，我就打断你的腿！”

　　良久，姜方洛才觉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王国瑞冷笑，“你知道这个碗口大的村这几年非正常死亡的有几个人，残的有几个人，其中多少人的身份是老师吗！那个木拐严，喏，就是那个严律，瘸腿的老头，他为了那个‘教育不能废’的可笑的理念，不仅把弄得自己残废、家破人亡，他还想把多少无辜的人搭进去！”

　　姜方洛抿了抿唇，张开嘴，义正言辞：“严校长‘教育不能废’的信念并不可笑，它很崇高。”
　　王国瑞对此嗤之以鼻，“我真想知道等你被村里戴红袖章的□□打死了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觉得它崇高。”接着，他把裤兜里冷掉的两个饼子掏出来扔到姜方洛身上，“吃完就给老子滚蛋，省的连累老子也成了‘□□’。”
　　按照这个乞丐认不清形势的脑子，这也不是不可能。

　　姜方洛觉得这个男人的话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两个早已变得冷硬的饼子此时也烫手的厉害，他心里很想把它甩到这个自私薄凉的人的身上，但他最后也只能把两个饼子塞给两个孩子。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脾气让两个孩子饿了肚子。
　　姜方洛一手握着一个孩子的手，走出了王家的大门。

　　这时，王铁蛋莽莽撞撞的冲进来，急的大吼道：“叔，小涵走了，你快去拦下他们啊！”
　　王国瑞烦躁的厉害，听到铁蛋的吼闹，心里更加烦乱了，他黑着脸训道：“一天天就知道大吼大叫，你学的规矩呢！”
　　铁蛋顿时吓得禁了音，不自觉低下头，习惯性的拿脚尖蹭着地，但还是不愿离开。
　　王国瑞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缓和了会儿，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小涵？”
　　敏感的听出亲叔语气的变化，王铁蛋精神一振，立刻扑到王国瑞的面前，拉住他的手臂，急切的说道：“就是亲叔你收留的那三个人中，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女孩。”

　　“……滚蛋，这么小就知道找漂亮姑娘，你还有没有点出息！”说话间，王国瑞抬腿狠狠踹了铁蛋肉肉的屁股一脚。
　　被踹的王铁蛋愣了下，接着习惯性的撒泼的坐到地上，开始老一套，踢腾着腿，拍着地，开始哭着大吼大叫：“哇……我要小涵回来，你不是我亲叔！哇哇……亲叔才不会打我！”

　　王国瑞气的磨牙：“我不是你亲叔谁是你亲叔！哭，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坟堆上去！”
　　节奏不对啊！这时不是该叔叔蹲下|身哄他，然后把小涵拦下来，再承诺给他买几块糖吗？
　　铁蛋偷偷睁开一眯眯眼缝，刚好瞧见他那亲叔正挽袖子呢，难道真要把他扔坟堆上去？
　　“哇啊啊……”这回铁蛋是真哭了，想跑，但脑子里浮出的夜晚坟堆的景象，腿立刻软了，他是真怕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就算王国瑞真想把铁蛋扔到坟堆上去，他现在也没那闲情逸致走那么远的路。所以，王国瑞提着铁蛋的后衣领，“啪嗒”，扔到院子里，再“咔嚓”锁上门，拍拍手，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