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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景蓠番外 ...

  •   (此为景蓠番外)

      执着,到底是对是错,是悲是喜?

      距离上一次见到黎漫已经三年了。

      三年,说长不长,短得几乎一眨眼就过去了;说短不短,景蓠已经从一个MBA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成长成为X集团的正式接班人。

      五年,说长不长,整天埋头于实验和论文,似乎今早一睁开眼,就已经是五年后了;五年说短也不短,她已经博士毕业一年多了,成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国内Y大与新加坡N大合办的科研中心的负责人。

      老大的一张饭桌上,除了Y大的系主任,几个赞助商以外,大家都还在等Y市的副市长。

      景蓠只是几个赞助商里的一个,坐得离黎漫很远。五年前,她去了新加坡,没想过她会回来,可对面那个安安静静坐着的女孩子,不是她,又是谁呢?

      本来以为再见到她,会有很多话想说,本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撑得住,现在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心里格外的平静,看着她,亦如从前一样,静静地,远远地。

      酒席上,她依旧是低调的,话不多,似乎总是躲在新加坡N大的老教授的背后,偶尔应付几句,或者赞同地点点头。让人忍不住觉得奇怪,为什么老教授会推荐她这个看起来依旧青葱的小姑娘来当负责人。

      简单的白色衬衫,淡蓝色的牛仔裤,干干净净的马尾辫,带着一副看起来最廉价的树脂眼睛,看起来依旧学生气十足。

      不带一星脂粉的面孔看起来是那么平凡,平凡到她从正面走来都会因为忽略而撞上去,正如他们第一次在Y大附中的楼梯口相遇那样——景蓠正看着自己的晚会主持台词,她就那样抱着一大包衣服毫无征兆地撞上来了,从此景蓠的世界便被撞离了轨道,好像一节脱了轨道的火车,行往那未知的领域,也许是幸福的彼岸,也许是不复的深渊。

      “黎漫,听说你也是Y大XX届的,这么说来,也算得上是我的学妹呢!现在真是出息了!”那是90年代初毕业的校友,陈标,现在是全国500强企业的CEO,这个酒宴上最牛的赞助商。Y副市长还没有来,他也就当以学长的身份开开玩笑,口吻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轻蔑。

      “噢,陈学长好。”黎漫看来已经对今天出席的众位背过客,她微带羞涩地朝他点点头,好像真的是一个大学时代的小学妹,青涩,胆小,不起眼。一声学长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把自己的位置放低,让人产生一种很微妙的责任感。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红着脸,按着年份顺序,依次跟几位都是Y大毕业的赞助商打过招呼。景蓠是最年轻的,自然排在最后,他看着杯中浅浅的红酒,静静等她喊到自己的名字。

      就像从前那个沉默着,永远坐在学生会会议室桌最边上的她,总是安安静静等着学生会长的景蓠喊到黎漫的名字。不,应该说是他在等着自己喊到她的名字。

      她有没有在等着他?以前的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她一定在等他!

      可这些静好的岁月,却让过往的种种越发得令人琢磨不透了。

      爱情本身就是简单的,来来去去不过是三个字,我爱你,或者我恨你。若两者都不是的话,那是什么呢?

      黎漫黎漫,就像是那个让人头痛的黎曼猜想一样,简单到至今没人能回答。

      “景蓠学长。”她的嗓音依旧是那么细细软软的,没有一丝穿透力,好像每次飘忽到老师跟前便会像一缕轻沙一样散得无影无踪,为什么上课因为讲话而被严苛的老教授赶出讲堂的,永远只有自己而没有她?她就是这样,平凡到连声音都会被人忽略。

      “谢谢您今天可以来。以后还要请学长多提建议,多帮忙。”她微笑着朝自己微微鞠了一躬,好像第一次见面,好像早已是路人,那种疏离的感觉,让景蓠平静如水的心,忽然起了一圈酸楚的涟漪。

      之前在酒宴出席名单里已经看到景蓠这个名字了吧,黎漫,你是怎样的心情呢?有感到过一分一毫的惆怅,欣喜,亦或是,真的已经烟消云散,心里再没有一点留恋?

      一部分人对她那种放低位置的姿态,不置可否地一笑;更多的则是一种不信任,一种加深的疑惑。

      景蓠盯着她微微张开的领口里,若隐若现的水晶项链,微微眯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的,他深深知道,学生气未脱的简单白色衬衫,也许只是假象,那闪着极致魅惑的深紫色光芒的东西,也许才是真正的她。

      又有人开始开始调侃黎漫了,这次换了一个姓林的,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一身灰色格子西服,平整服帖,网格对缝整齐,举手投足间一股子外籍华侨的贵气感,貌似亲和又自我优越感十足,问:“小学妹觉得自己最大的资本是什么呢?”

      黎漫起先微微低着头,听到这个问题,她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陈大学长的眼睛,才让人发现,那双平凡得眸子,原来是那样摄人心魄地好似可以看透你的心底,眼底里那份淡然和自信,初显几分将帅风范,如高手过招,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山雨欲来,简短地抛出两个字:“运气。”

      华贵的包厢里一阵轻笑,知者会心,无知者不屑。

      “科研是需要运气的。我的运气一直很好。碰到了一个好导师,碰到了好机会,又碰对了方向,执着一下,便碰到了结果。现在我想把自己的运气带过来,多出点成果也不枉学长们那么多人民币!”言毕,带着嘴边一抹淡笑,低下眼睑,安静地不做声了。

      她身边的老教授不置否地望着Y大的校长加了一句:“她以前可是我的研究中心的吉祥物。现我把她送你们了,我可是十二分地不舍得呢!”

      几句玩笑,便让人再也没法将她看轻薄了,景蓠一直沉默着,喝了一口桌上的红酒,她低头瞬间眼角闪过的一丝自信和不屑,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只是黎温和的前奏,真正的黑天鹅变奏,也许即将开场。脑子里尽然浮现他念高三时,第一次见到高二的她,是在楼梯口,撞到他,却一下子自己倒在地上那个看起来傻傻愣愣,被校服包裹得有些臃肿的丫头,等到十几分钟之后再次见到她时,景蓠彻底惊呆了。

      一身黑纱芭蕾裙,显得双腿尤为修长,纤细的腰身,挺拔的胸部,还有性感的锁骨。她苍白的脸上那红艳到让人无法忽略的双唇,浓重的黑色眼线,张扬地上翘着,一直延伸到脸侧。

      她看到他,瞬间的颔首一笑,不似少女娇羞之态,反倒生出许些狡黠和放荡,让景蓠的身心不由荡漾开来,谓之:神魂颠倒。

      在她走上舞台的那一刻,原本人声鼎沸的礼堂一下子安静下来,而她,亦是像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体内深处灵魂的瞬间爆发,世界一下子为她变得安静无比。

      她的陶醉和释放,表情与身体和音乐相容,时而邪魅,时而高傲,时而不羁,眼里闪着黑天鹅致命的诱惑,好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不管是王子也好,平民也好,她都有将你收服在裙下的气魄。

      他在舞台的最边缘,整个空间只剩下她一人,她好像一个黑洞,那些灯光、那些惊呆的眼神都成了她的俘虏!让人心脏停滞的几分钟,她掌控了所有人。完美的谢幕,当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台上的时候,礼堂里才进入了新一轮的高潮,鼓掌声、喝彩声、口哨声、喧闹声……而台下那个换回校服的她,又回复了往常不起眼的样子,只是,你的心里,从此烙下了她最绚彩夺目的那一刻。

      “市长,不好意思,王教授他的肝不好,不适合喝酒的!”黎漫腾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轻轻搭在酒杯的杯口,服务员拿着茅台的瓶子一脸惊愕地看着黎漫。之前她甚至以为黎漫只是一个小秘书,或是翻译什么的,怎么能在市长面前如此不给面子?

      景蓠抬起头,从回忆里走出来,才发现原来副市长已经到了,她看着黎漫盖住酒杯的手指,一桌人惊愕的神情就知道:黑天鹅变奏,开始了!

      “诶,老王,你看看你带出来的好学生,这么关心你啊!小黎,我可告诉你,你讲原则,我更讲原则。这么大一个项目,政府和社会投了这么多钱,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啊?”副市长有些不快地命令着,接着转向王教授,半开玩笑道,“老王,我告诉你,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长江头那个茅台原厂的酒窖里亲自帮你提上来的!小黎还是小姑娘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不过老王,你今天不喝也得喝,这就是我的原则!小黎,快点把手拿开!”

      久经沙场的老将王教授温和地笑了笑,朝黎漫耸了耸肩:我们都是旧交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手吧。他正要伸手去拿酒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黎漫竟然一下子把小酒杯拿起来,在众多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一口干!

      她面无表情地就这么把50多度的白酒吞下去了,然后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动作,把酒杯口朝下一翻,抬起眼眸盯着副市长:“市长,珍贵的不是酒,是您的心意,我们再推辞就不对了。可是王教授真的是两个月前才动过手术,医生说半年之内不能再动酒的。所以,我斗胆替教授干了,您看行不?”

      她看似不经意转动了一下脖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解开了领口一颗扣子,虽然没有大片的春光外露,性感平直的锁骨配上一颗泛着魅惑红紫色的水晶。一股似有似无的带着大比分麝香的香调在不知不觉中弥散开来。

      “哈哈哈!好!想不到啊,小黎,再来一杯敢么?”头发已经有些灰白的市长顿时来了精神,在座的几位大人物似乎也来了兴致。

      当男人的本能被激发,开始攻占商人的理性,今晚钻石级男人的宴会上,这个年轻平凡的姑娘瞬间成为了绝对的主角,平淡的语气里总能讲出让人为之一怔的言论,不卑不亢,一种与众不同的震慑力,同时面不改色地一杯又一杯,一如当初台上那只黑天鹅,只是如今的她,已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不然需要浓墨重彩的装扮,从心底生出的自信与魄力,足以让众人折服。

      作为今晚的一个小小的配角,景蓠的任务是应和。可是他看着黎漫那样灌酒,莫名地开始心痛,他不好去阻止,能做到最多的仅仅是不加入那群人的行列罢了。

      “像学长这样不成熟却又自以为是的男孩,凭什么就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一切?短的是时间,长的才是磨难,一直守护,开什么玩笑?”她稚气的脸庞忽然浮现那沧桑凄凉的神情,让当时男少而意气风发的景蓠无法理解。

      现在的他依旧不能明白,可她的话是对的,自己其实做不到的有太多了。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永远守护一个心爱的人。

      守护已经够难了,永远的话,有可能么?
      3700

      几位年纪稍大的似乎有些不行了,还有几个已经去了厕所,王教授早就被夫人接回饭店,全身而退。可是黎漫依旧微微笑着,挺着身板坐在位子上,似乎有点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将帅之气。

      杯盘狼藉之间,市长终于也到下了,宴会就这样在所有人都满意地倒下之际,散了。

      “小黎啊!我今天真是小看你了!以后再来,咱们做个往年交,啊?哈哈哈……”市长一摇一晃地被秘书扶出去了。

      “小学妹,以后有苦难记得找学长忙帮!”陈学长舌头打着卷,突然一下子把手搭在她的双肩上,男人野狼般的本性显露出来。

      黎漫正欲挣脱,他的手却被人抓住了,不客气地从她肩膀上扯下来,景蓠那让人熟悉而沉醉的中提琴似的嗓音响起:“陈总,您夫人打电话催您赶紧回去呢。”

      “嗯,她啊,知道了……”那陈总嘟哝了一句,糊里糊涂地就被景蓠给扶出去了。景蓠一把将他塞进车里,这时候用不着对他客气,反正第二天起床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那巨大的水晶吊灯闪着让人眩晕的灯光。黎漫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出了包厢,她的头已经很痛了。就算她偷偷不露痕迹地把多数喝进嘴里的酒都吐到餐巾里或是顺着指缝灌进自己的袖子里,她酒量这么差,几杯不得不真喝的就已经够把她放倒的了。

      出了电梯,这该死的厅堂为什么这么大!那大门就好像是800米的终点线一样遥不可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两腿一软,她差点就这么整个人趴在地上了。

      “Hypo!”一声焦急的呼喊回荡在大厅内。

      黎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挣脱着从他怀里把自己的身体分离出来,责怪地嘟哝了一句:“学长,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我自己做公交回家嘛!你干嘛老跟着我!还有,一会后别叫我Hypo!”她看起来有些气恼,摇摇晃晃步履艰难地出了侧门,慢慢走在灯管昏暗的人行道上。

      景蓠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单薄而执着的背影,只能等着她再一次自己倒下来。

      这样漆黑无情的背影,他从她大一开始,已经看了多久,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那时,黎漫从图书馆钻出来的时候,最后一班公车已经离开了,她似乎从来不会抱怨,连一声“倒霉!”都不会叫,左手一个电脑包,右手一本厚重的教科书,平静地走在黑黢黢的小巷子里,回她租的小房间去。

      景蓠自以为如救世王子般突然出现,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电脑包和书本,道:“你一个女孩子还把自己当举重运动员了!不赶紧找个人帮你扛东西嘛?小心腰椎间盘突出!”他故作小幽默。

      黎漫停下来,似乎没被他吓着,也没被他差劲的幽默感逗笑,伸手拿住自己的东西,声音细软,却不待任何情绪,似乎在打趣,语气里又觉得冷得很:“谢谢学长。不过我真的没钱付小费的。”

      景蓠只是把电脑包斜跨在自己肩上:“要是男朋友的话,就不用给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跨着大步向前走着。

      “学长,你这么晚不回宿舍的话,宿管大妈要骂的。”她小声地嘟哝着,低头跟在后面走着,还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我也是正好回去而已,顺路嘛!”

      “顺路?也是,黑灯瞎火,果然是说瞎话的地方!”

      “送女朋友的话,怎么走都是顺路。黎漫,答应我的话,下个月我就搬出来,天天帮你抗?”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

      她脸一红,移开了自己的眼睛道:“学长,商科的话还是住宿舍比较好吧?我们不一样的。我安安静静自己啃书就好。你可不能那样的!把东西还给我吧,我自己拿,求你了!”她似乎是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摸样,可怜巴巴地低着头,拿住自己的包轻轻向里扯着。

      "学长,以后,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别再为了我绕路。"黎漫带着疲惫的嗓音恳求着,让景蓠越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求他离开?

      “你知道今天我在图书馆等了你一个晚上吗?你高二的时候是我不够直白,总觉得你会自己跟我告白,可是我错了,对不起。你高三的时候我不打扰你学习,可以!可是现在进大学了,你为什么还整天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怕打扰你。”她咬着唇,低着头,好像一个受训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新生进校那天有多少女生看着我想要我帮忙搬箱子,可是我偏偏帮你搬了,你还不明白吗?你到底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了?刚才的话难道还不够直白吗?你是不是很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Hypo?”

      “Hypo?别这么叫!”低着头的黎漫此时却突如其来的冷笑一声,好像心底的塞任浮出海面,开始轻轻歌唱她们罪恶的歌。

      是啊,有多少女生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啊。只要他稍稍钩钩手指头,她们便会像飞蛾扑火那样前赴后继地往他挖好的感情陷阱里跳。

      可是,她偏偏是那个最有理智的飞蛾。在有着无限吸引力的火光面前,她是唯一一个刹了车的。

      他自负直白的问话激起了黎漫心底最深处的愤怒,他像是在给她一种奢侈的施舍。爱情是珍重的,绝不是像他那样随手丢在她面前的!

      “学长,对什么执着过,认真过吗?”她极轻的质问,一字一字地压在他心上,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听说学长在全国机器人足球赛的前一晚到酒吧喝得烂醉,这么重要的事都如此态度,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还能指望什么?”

      景蓠的骄傲则能容忍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的质问,心虚,却不示弱:“懂什么叫人工智能么?要是比赛前一天晚上还不敢放心去喝酒,那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可她平淡的眼眸深处却起了波澜:“就算是紧紧螺丝,上上机油我也会去做,这是对队友最起码的尊重,那些不是你一个人的心血,就算你是队长。”她一把夺回自己的东西,留给他一个冰凉的后脑勺。

      “等等!”他拉住她,脸上忽然有了笑意,“你不会是因为怕最后被我甩了才拒绝我吧?”

      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凌厉,嘴角似有似无地颤抖:“听说学长练过网球,得了全市小学组第一就不打了,还练过围棋,到了四段就再没碰过。哦对了,还有你的吉他,上面是不是一层灰了?像你这样有始无终,随性张狂的家伙,凭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喜欢你?就因为你的情书多得连箱子都塞不下了,我就一定会和别人一样?喜欢的时候帮人抗书,等到手了,就让人整天跟在后面抗书,玩厌就任她在角落里流泪,就算编上1000颗星星头也不会回一下!”

      “你当时还帮她编了不是吗?是不是还想着,她早点编完,我和晓琴就可以早些分手?”他一步步将她逼进墙角,不相信她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闻言,她慌张地将目光移开,是啊,那时苏晓琴学姐躲在空教室里哭着编那些星星,说编到1000颗就分手,她居然去帮忙了。像晓琴那样的校花是她所嫉妒的,更有一种隐隐的恨,让她不由地生出那样的想法来。

      那是她心底的孽障,却被他一语道破!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双唇迎向自己,却在将要触碰的那一刹那,看到她眼里闪现的泪光。如果只是女孩的矜持,如果只是她的欲擒故纵,何至于会哭泣?

      那一晚他在黑暗的巷子里怅然若失地呆了许久,在心底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到底对什么认真过?到底喜欢什么?以后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

      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黎漫在学生会留言板上写得一句话:没有想要的东西,没有想做的事,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人。

      原来在她眼里,他一直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正当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她却频繁地出入他的教室,明明是和她的专业毫不相干的课程,她却听得认真。她甚至不介意他故意坐在她身边,或是主动帮她解答她想不出的问题,这在一次让景蓠不明白了,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无意执着于谁,可她平凡的身影却不曾离开过他的视线。

      直到他进了老爸的公司,直到他已经渐渐融入了世俗商场,他突然接到黎漫的闺蜜,华心怡的电话:黎漫被新加坡的N大录取了,硕博连读,一走就要四年!不,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五年,他同样是无意执着,只是偶尔会在□□上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上一会。后来他被老爸安排去了美国读MBA,却一下子和她的话题多起来。她很热心地以一个“过来人”身份帮助他度过那段最难熬的适应期,似乎一下子从一种尴尬的关系顺利过度成了好友。

      三年前,他毕业了,和父母去东南亚玩,中途在新加坡停留三天。她像个老朋友一样热心接待了他们,帮忙定酒店,定门票,还不辞辛劳地当了三天导游。最后景蓠的妈妈为了表达感谢,送了她一瓶价格不菲的香水,她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真的成了好友,就没有指望了吧?景蓠的心如同沉海之石,回去之后,不再于她常联系了,只是专注于老爸的公司,三年来竟然做得风生水起。

      一天,突然接到了Y大的赞助邀请,一个新的科研中心,呵呵,这算不算他已经成了Y大杰出校友之一的标志了?

      生意人,无意名声,本想扔进垃圾桶的邮件,却在最后几行里看见了黎漫的名字!

      竟然已经成了一整个科研中的负责人!当时,她是那样平凡而悄无声息地走了,却像当初的黑天鹅那样,在五年后惊艳地回来了!

      收到邮件的那晚,在宴会间隙,景蓠站在大厦上端的花园里,鸟瞰着Y城CBD璀璨的霓虹,平静的黑夜,遮掩不了他胸腔里的心潮起伏。

      以前美国的室友,外号小K的会展设计师,现在密切的生意合作伙伴,不知合适站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背,望着城市污浊的云层,问道:“想什么呢?”

      “Kelvin,她回来了。”说着他抽掉了小K指间的香烟,转身朝屋内走,恢复了他一贯干脆利落的语调:“想活长点就别抽了!”

      “切!又是那个女人跟你说的?喂!你等等我啊。”

      是啊,又是这个女人说的。她说了好多话,一句一句地,竟然都刻进他脑子里去了,你说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究竟能改变多少?不知道,但是他的确是和以前不同了。

      可是眼前那摇摇晃晃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脆弱的背影却似乎丝毫没有改变。走到公交站,景蓠见黎漫一屁股坐在公交站的座椅上,头靠着公交站牌,静静闭着眼睛,像每一个平凡的上班族,在结束了一天的劳累之后,疲惫地样子。

      看了多少她的睡颜,图书馆里的,公车上的,课堂上的,甚至是校园里的长椅上。她还真是不管何时何地都能睡着的丫头!

      景蓠慢慢坐下来,坐在她的身边,将她那倔强地脑袋扳过来放在自己肩上,戴上耳机。

      周杰伦的《彩虹》,一听就是这么多年。28岁的他,如今已经不再青葱了。商业聚会上,作为别人的老板,总要装装样子,喜欢一些古旧的爵士乐方能显出自己的品味,可是谁知道呢,这么多年,他最喜欢是大学还是一个青葱小子的时候喜欢的歌。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他并没有执意想要等她。他不是一个情圣,也从来没过要做一个专一的情痴钟。可是偏偏,时间成了他的毒药,这一份从来没有让他得到满足的感情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如今想要连根拔起,必定是带血带肉,痛彻心扉。
      4000

      面前的公车来了一辆,又走了一辆。他不知道她在等什么车,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只是能和她这样并排坐着,成了他此刻最大的幸福。

      思绪再次回到大学时代,黎漫因为往返于实验室和教学区,常常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好几次坐到了终点站,锥头丧气地再坐回去。景蓠都把车开到她实验室门口了,可是她执意不肯上他的车。

      “景学长,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我要自己做公车回家嘛!你干嘛老跟着我!”

      “为什么?”

      “因为你的车,我现在呼吸的空气质量非常不好,因为你的车,现在全球气候变得异常,气温升高导致我们在的这个Y市可能被海水淹没……理由够了吧?”她的理由永远是那么滑稽,可也说不上是虚伪,她是怎么说的,就是怎么做的。身边几乎所有好友,有车没车的都考了驾照,唯独她,至今没有。

      他陪着她上了公交车,上去帮她抢到座位,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

      “喂!你干嘛?车上那么多老头老太!”她瞪着他,却被他按在椅子上不得动弹。

      “老头老太硬朗着呢!你比他们累!”他抬起头,将耳机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不再理她了。

      不一会,看着她会睡着,然后坐过了站,景蓠也不叫醒她,能这样呆在她身边的时间,很少,所以觉得很珍贵。

      他就那么陪着她,站在她座椅的侧面,帮她挡着要挤过来的人群。偶尔身体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肩膀,对景蓠来说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那是候他听到一句歌词,忽然会觉得自己好可怜:“你的身影那么近,我却抱不到。”

      就这样傻傻地坐在公交站头,江南冬天湿冷的风灌进脖颈,好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景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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