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修魔行》即墨凉

60、番外——归心（完）

　　也就一年的时间，殓皇道的生命有无数这样无聊的一年。他哪里也不想去，就在这个破败的小道观里，外面的事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存在就是魔界，除了魔界……
　　心脏无由来猛地一跳。
　　“你怎么了？”从客问道。
　　“没事，老毛病。”
　　殓皇道必须承认，自从血玉之心回归后，他的能确实的感受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以前他就是厌烦这些情绪，什么怜悯之心，不过都是魔界复兴之路上的阻碍。他是魔界之皇，不能因为这些恼人的情绪影响到他的行为。
　　那个时候只有享一反对，上位者无心，败兆。
　　但是谁都没有听他的。而现在来看，他说的似乎也没有错。自己确实是败了。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道观里的小徒弟又一遍问他。
　　殓皇道说：“不去了，没意思。”
　　小道士说：“那什么才有意思呢？你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听你说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从客板起脸来道：“不得无礼。”
　　小道士委屈了，殓皇道摸摸他的头说：“说两句话而已，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从客不搭话。
　　殓皇道习惯了，自顾自的说：“你们也是奇怪，那些人明显是没将你们放在眼里，给的帖子不过是客气，你们还当真了要去？”
　　武林中最大的道观青云观发帖子来要什么交流学习，殓皇道一看就知道不过是敷衍他们而已。
　　从客一板一眼的说：“既然给了帖子，按理说是要去看看的。”说着看向小道士，这孩子也是捡来的，无父无母。“观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连自己都吃不饱了……我是大师兄不能走，但是他，或许可以还能有别的门道。”
　　殓皇道愣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收拾好了，先出去。”从客对小道士说。
　　小道士怯生生的走了。
　　从客关了门，对殓皇道说：“师父的身体你也看到了，估计是没多长时间了。道观的地……其实早就卖掉了，师父的意思是能把他们安置在别的道观里是最好的。”
　　“那你呢？”殓皇道问。
　　从客说：“我是大师兄，要继承本门的使命。”
　　殓皇道沉默了一阵，说：“这世上没有魔，没有什么所谓的人魔之战。你没必要。”
　　从客没回答，只是说：“是我的责任。”
　　殓皇道不说话了。他不必要为这些无聊的事操心。

　　从客带着他所有的师弟们去了青云观，走的那天，殓皇道就站在门口看他们走远。从客一直很严肃，挺直的脊背是师弟们最可靠的依赖。
　　在他们走后不久，老道士死了。
　　从客说，师父不许他们再回来了，也无需理会他的尸体。本来天地生养，死后回归天地，无需悲伤无需忧愁。

　　没几日，有人上山拆了道观，老道士的尸首被那些人随便埋葬了。转眼一个月后，没了残破的道观，新的房屋已经在垫地基了。
　　殓皇道一夕之间仿佛无家可归的人。
　　他去了阻界大门，在阻界大门不远处，多了一间残破的茅草屋，门开了，出来的人穿了一身青白的衣服，看到殓皇道不仅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从客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自己耕种自给自足。
　　殓皇道嫌弃的看了看他的茅草屋，抬手一点，给变出了栋张扬的两层房子。
　　殓皇道说：“没有三进三出的院子，凑合住吧。”
　　从客哭笑不得：“这么大的房子……你来收拾吗？”
　　殓皇道看到房角有一颗快要枯死的小树苗，随后一点，便幻化成一个小仆人，样子跟从客的小师弟一样。
　　从客无话可说。

　　从客还是在房前屋后种上不同的瓜果蔬菜，房子是虚的，小仆人也是虚的，吃进去的东西可不能是虚的。
　　看着一桌子的清汤寡水，殓皇道嫌弃。第二天房子前后多出了五只鸡，三只鸭子，还有两只大白鹅和一头半大猪。
　　从客有点恼：“你早说啊，我这菜地里都没栅栏，等会儿菜苗要被它们糟蹋了。”
　　殓皇道充耳不闻，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仆人把茶水摆上来，殓皇道就好似个老大爷一样，悠哉悠哉。
　　菜地里从客一边赶着鸡鸭鹅猪，一边扎栅栏。
　　师父说得对，就不该打理这种人。

　　从客不知道房角那边什么时候长出一大片的凌霄花，一夜开尽，红的晃眼。
　　殓皇道每天都无所事事，但哪里也不去。偶尔有时候会在树下坐上一下午，吃完晚饭还去坐着。从客收拾完碗筷，走过去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随然是盛夏，可睡在外面还是会生病的。
　　从客轻轻的推他：“醒醒，回房间睡吧。醒醒。”
　　殓皇道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的握住他的手，手劲儿打的能把他的骨头捏碎。
　　从客惊慌的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要杀人的寒意。
　　殓皇道看到是他，便放开他。

　　从客从来不问殓皇道的身世，殓皇道也从不问从客，他是不是就要这样活到老。

　　夏天很快过去，有只鸡肥的快跑不动了。殓皇道盯了它好几日，从客也是扛不住殓皇道的催促了，手起刀落给宰了。
　　殓皇道说山上的板栗熟了，摘了很多回来。
　　从客一颗一颗的剥开，拿来炖鸡。

　　这里的秋天很短，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气温迅速降低。殓皇道开始盯着大白鹅了，从客没办法，只能架起火，烤来吃了。
　　新年的那天，从客看着三百来斤的猪真正的犯难了。把刀递给殓皇道，殓皇道显然没想到从客会把杀猪的事推给他。
　　“这……”
　　“我可伺候你小半年了。”从客难得犀利一回。
　　殓皇道哭笑不得，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亲手宰一头猪。小仆人偷偷捂嘴笑。
　　除夕夜，大雪封山，天地俱寂。三个人窝在暖炕上，吃着肉喝着酒，仿若世外神仙，不知人间岁月，不知人间颜色。
　　小仆人喝几杯就醉了，躺在暖炕上睡着了。
　　从客端着酒杯，看着外面的大雪，不知不觉的出神。
　　“想什么？”殓皇道问。
　　“没有。”从客说。“雪下的真大。”
　　殓皇道看看他，也看向外面。红灯笼上已经覆满了白雪，红烛是被施了法才长久的亮着，照亮一片混沌。
　　“是啊，好大的雪。”神思不知飘向何处，不知能否像这雪花，有一处着落的地方。

　　开春的时候，从客又开始忙碌了。孵出的小鸡跟着母鸡后面叽叽喳喳的。
　　殓皇道又开始坐在树下喝茶，从客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感情来。所以他也不说。
　　春去秋来几回寒暑，这一年的时间也尽了。
　　阻界大门上的封印竟然被撕裂出一道口子来，从客扔下筷子跑到那边，看到阻界大门大开，门那边站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也没想到人界的这边竟然会有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办。
　　此时，殓皇道缓缓走来，江月和画楼阁又惊又喜，跪倒在地：“恭迎魔皇！”
　　从客犹在震惊之中，惊疑的看着殓皇道。
　　殓皇道倒是笑了一笑，说：“小道士，我走了。”
　　阻界大门的封印并不能阻挡殓皇道，若不是答应了冥主，他早就回魔界了。
　　从客不可置信，又无可奈何。
　　“你这人……”最后叹了口气。
　　殓皇道看到他们住了大半年的房子消散去，变回了原来的破败茅草屋。只有那菜园子犹在，小仆人也变回了枯死的树苗。
　　“恭送……魔皇。”

　　阻界大门缓缓关闭，封印也恢复了。天地寂静，一切如梦。

　　少寓轻和故颜色失踪，魔界与人界已经隔绝，谁都没办法找到。
　　殓皇道说，“我在人界一年也感受不到他二人的气息。”
　　江月和画楼阁心下一沉。

　　魔界的一切都没有变，但是殓皇道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是因为这一年与从客的相处，还是，血玉之心？
　　那树下，那窗后，都曾有人存在过，现在没人再出现过。
　　殓皇道心平气和的养了一年的心性，他以为让自己平静下来，心悸的毛病就会好转，可是故景重现的时候，他翻涌的气血却不能骗自己了。
　　什么血玉之心！在那人身体里待过的，早就不是当初能滋养魔界大地的魔皇之心了！

　　三生石是从天地初开时便存在冥界，没人知道它怎么生成，但是天地万物凡是存在的，上面便有刻字。可看尽万物起源与消失。
　　然而三生石上没有持修的一笔一划，就好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样。而殓皇道名字旁边却刻着从客两个字。
　　心脏很疼，被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的疼。殓皇道站不稳，扶着石头颤抖的跪下。
　　为什么……

　　冥主得到消息，魔皇闯进了三生石圣地。
　　冥主笑笑：“随他去。天地不存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三生石上呢。”

　　三生石上的结果是殓皇道亲手造就的，是持修自愿接受的。
　　承接了血玉之心的持修，殓皇道那时何等的得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