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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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嗨，老旧时光】
五番队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原野菖蒲是队长平子真子面前的大红人。以至于上至副队长下到普通队员，见了她都会恭恭敬敬的说一声“前辈好”。待她走远了，无论男女也都会摸着自己的下巴自问自己长得比她好看实力比她强，可队长的慧眼怎么就定上她了呢。
再想她刚刚语序不清的回礼，不禁回头白了她背影一眼、
——虚伪
“菖蒲，你回来了？”队长室里，男子一头金发，窝在沙发里，雪白的队长羽织随意地盖在身上，挥起爪子咧开嘴冲着门前一脸倦容的短发女子灿烂地笑。
那女子看着她，目光与他对视，眼底也泛起笑意，重重地点头，弯起嘴角乖巧地回答了一声“恩”。看着他懒散的样子，想起蓝染抱着过头的文件无奈地走过，原野低下头叹了口气说：“真子你又在欺负蓝染。”
对面男人摆出一脸委屈又带着一点狡猾，拎着羽织的衣领起身，轻抬手腕将其搭在薄肩上，一边踩着散漫的步子一边偏头说“诶，有吗？哎呀不要管那么麻烦的事了，走吧，请你吃‘三生’家的牛肉面和关东煮当作接风。”回身看她原地不动，毫无风度地白她一眼，另一只手狠敲她的头，语气变成了鄙夷：“没出息，别馋得迈不开步子，走了。”
原野回来时正值春天，风和日丽的，冰雪哗啦哗啦地融进泉溪中，草啊花啊树啊，大把大把地吐着翠绿的嫩芽，到处都是新生的气息。
“三生”是东流魂街二区的一家面馆。平日里除了执行任务外，死神要到流混街是需要队长的特批。而今平子羽织加身地弓着背走在前面，引得路人无不纷纷侧目。
原野走在后面，看着这情景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次真央放假，她难得动粗地把他拖到这里时，这里没有一个人正眼看过他们两个穿着校服的小鬼。当正式穿上死霸装时，见他们走过来都急忙忙地让开道路，交头接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原野不作声地转着眼睛，将这些都收入眼底。那时她快走几步拉着平子的衣袖，深深地簇起眉峰低声问：“真子，我们批上的是荣耀，还是罪恶？”
手边的人停下了脚步，面不改色，略眺了一眼远方，反过来问她：“菖蒲，你因为什么来做死神？”
原野想了想，坦白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啊，为了领工资？恩…这样就能天天吃三生家的关东煮啦，就能买想要的东西了。还有……活着也算一条。虽然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原野怯怯地仰头看着他的金眸，发现他竟然听懂了。
平子又迈开了脚步，阳光一样的头发随着风挑起弧度。他一边走一边说：“想要活着只是人的本能而已。不要总用别人的眼光来审度你自己。你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怎样都要走下去。什么荣耀罪恶，因人而异罢了。”句末，斜睨着她，嘲讽道：“你还真会自寻烦恼啊，蘑菇桑。”
原野收回心思，抬眼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到腰了，习惯性地发出“那一头金发还真是漂亮啊”这一延续了一百多年的感叹。不过想起了他的毒舌，又追加一句“真是暴殄天物。”
进了三生家，待两人坐稳，原野用筷子尾端无聊地敲着桌面，另一只手支着头，胡乱地揉了揉墨色短发，心不在焉地说：“听说舟曳队长退休了？”平子看她一眼说：“是被晋升入零番队了。”语间伸个懒腰，继续道：“十二番新队长已经上任了。前几天简单接触了一下，很有意思。”
【二】
【陪你走过的路】
原野和平子是同期，做了六年的前后桌。
那日平子背靠着墙，金发低低垂垂地落在肩头，回身看着满眼好奇的她，不禁扯开嘴角，修长的手指“嗒嗒”地点着她的桌子，操起关西腔说：
“啊拉，平子真子，多指教。”
后来原野终于懂了当初他那句“指教”有多少曾含义。
每天的盒饭帮他取帮他送，来不及的作业帮他补，在老师那犯了错帮他兜着，他看中的东西想办法帮他买回来并保存好，习惯他的脾气，知道他的所有喜好。这导致原野菖蒲比了解自己还了解平子真子。甚至有时候只要他看她一眼，她就能明白他是觉得对面的女孩眼睛大还是胸太小。
原野知道自己的心理还是个小孩子，只要是对她好的人她都会去信任。是平子叹着气一次次告诉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难过的时候也只会去找他，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会觉得安心。四回生时，平子已经无意间混得风生水起，可原野连五回生也不认识一个。一次原野和一个六回生发生矛盾，当场就要动起手来时，平子带着他的朋友立即杀过来把她挡在身后。平子为此挂了彩还差点背了黑锅。
原野嘴笨，对平子翻着花样的吐槽只能干生气，张着嘴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搞得经常被他羞辱得体无完肤无地自容。可每当想起他时，她都会说，真子实际上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蓝然忽佑介入番没多久，平子就从副队长爬到了队长的位子。他当时只干了两件事。一是升蓝染为副队长，二是撤消原野四席的职位，转为二班普通队员。
她没哭没闹没耍小性子，众人只见她一脸废解的走进队长室，十五分钟后又皱着眉走出来。众人幸灾乐祸地笑。
就在大家都以为原野的仕途从此走入低谷时，却发现平子队长仍旧对她照顾有加。比如经常派她去管辖范围较小的城市，她的假期比三席的都长，给她一堆已经盖了章的空白特许证明。再加上副队长及老一辈队员的态度，从此以后，无论新旧队员，对她都无一例外的谦卑，至少是表面上的。
就在距原野归队十一年后，尸魂界发生了影响日后百余年的灵魂消失事件。
静灵庭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切照旧，但身处高层的十一位队长们隐隐嗅到了不安。总队长派出十名先遣队员和六车九番，已经大有动怒之势了。
原野却不负责任地大松一口气，还好出动的不是五番队。谁知入夜十分，队长集会的信号声在一片肃穆中尖锐地滑破长空，刺耳到无法入眠。原野的右眼竟毫无缘由地跳个不停。
“该死的…”
平子去一番队之前，草草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随手塞进袖子里。拳西已经出事了，如果自己前去支援，难保不会发生意外。那总得告诉一下那傻蘑菇头该怎么做吧。
听到总队长念自己名字的时候，平子顿时心里一凉。总队长刚说完解散，平子便抢前几步，一脸嘻笑地拦住京乐春水，“还麻烦前辈把这个交给本队二班队员，原野菖蒲。”
京乐脑中一转，接过平子手中折叠的纸张，说：“没问题，我最喜欢帮年轻人代送情书了。”平子听了仍旧偏头笑答：“那还烦劳了哟！”见他收好后，才快步没了身影。
京乐顺着人流出去，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压，再次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摊开手，用食指挑开字条，看后又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去，竟未发觉自己已经手指冰凉。
菖蒲：
这次任务我要是没有回来，必是为蓝染所为。
你不要轻易同他针锋相对，你定不敌他。
听着，你要么去找喜助，要么按四十年前我说的去做。
只此两条路。望珍重。
真子
【三】
【我的世界，至此谢幕】
随着京乐手中字条的内容一同传入原野脑中的，还有平子等人阵亡的消息。
原野深皱眉头，将它塞在袖子里，对京乐躬身道谢。转身就对平子的劝告自动删除，大脑里只剩下“蓝染”二字。不自觉地飙起灵压，走路生风，路过的死神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看她径直杀入副队长室，“哗当”地狠关了门，一秒钟后就是“啪”的一声拍案。
五分钟内，无论是室内的两人还是室外的看客，都没有声响。
蓝染当真被震得一跳。看这女人杀气腾腾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手指在后一点，悄悄张起结界。“前辈这是怎么了？”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却同时将灵压升到原野现在所呈现的三倍。于是就见她即刻便汗珠滚落，双手支住桌子才能勉强站住。
“不错嘛，我原以为你会倒下的。”那男人一脸无害地说。“混蛋，真子是你杀的对吧？！”“平子队长的死晚辈也很难过，还请前辈节哀啊。”蓝染直到她已经完全恐惧到失去战意的时候才慢慢收起灵压，点开结界。“不送。”他温和地笑着说，褐眸看着窗外新抽的柳树嫩芽，心想真是个好季节啊，他甚至可以看到崩玉臣服他的那一刻，他成为神祗俯看众生的那一刻。
可谁料后尘。
就在随后的席官挑战赛中，京乐受邀五番，看到了他本以为早应该卷铺盖回家的原野菖蒲。与他先前见到的不同，两个月后她已褪去幼稚，嘴角带着些许礼貌的笑意，漆黑的眸中却透着凛冽。手掌寒刃，在几天之内在十席到三席之间杀得人仰马翻，以绝对的优势同市丸银并列坐到了三席的位置。京乐笑着对蓝染说这丫头很有实力啊，一面暗自揣测这平子队长让她当上三席到底是何用意。
她将蘑菇头留长后又刷去弧度，极薄的墨发正衬她的脸型，周身因此萦绕着干练的气场。周围的好友惊讶于她的重新崛起，殊不知支撑她走下来的，只是为着平子真子的一腔孤勇。平子刚死去的前几天，她夜夜哭到睡着，每天都手忙脚乱一塌糊涂。因不善言辞偶尔会被其他人欺负，畏头畏尾怕东怕西。甚至有一天夜里哭到想自杀死了算了，化作灵子也正好可以陪着平子，同他一起守护这片他所热爱的土地。
直到一个月前她一个人偷跑去三生家，老版一脸笑意地将关东煮端到她面前。她咬了几个丸子心情大好，可是一想到对面那个人的离去，想到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再遇到他这样的人，想到这百年来他对自己的好，想到他的笑他的脸他的金发他的关西腔他最后的话，原野忽地趴在桌子上大哭，一边不住地骂自己笨蛋，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想到死，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用他的生命来换取她无味地活着，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垮掉。
曾经一起战斗的时候，她是两个人最后的底线。明明现在也是啊。
你失去的，我帮你守护。
你看不到的，我帮你见证。
你无法经历的，我帮你感受。
你无法前往的，由我带着你的心一同前往。
无论火海刀山，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在所不惜。
你那时曾说过，我若一眼，你必将全力助我。而今，换我来对你践言。
至此以后，真子，我原野菖蒲，独独地只为你而活。
【四】
【我还在这里，可你在哪里】
平子阵亡的三十年后，蓝染终于披上了印着“五”字的羽织。又二十五年后，市丸银荣升三番队队长。
时光流转，五番队中已经没有人记得几十年前那个话不伶俐的前辈。当年柔润的短发已蓄长到腰，面容越发的清秀，身体单薄，说起话来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威严。话语不多，带人温和而疏远，不与人交心，亦不树立政敌。
在静灵廷极其混乱的日子，即十三番队队员失踪，旅过入侵，蓝染叛变后，她生生扛起五番队的大梁。急中求稳，稳中求存。面对队长们不卑不亢，不知道缘由之前力排众难，避免与旅过直接交手，使得五番队得以保存实力。她早已不是一百一十年前那个需要待在真子身后的那个幼小的原野菖蒲。
她已足够强大。强大到不再迷惑，强大到不知疲倦，强大到可以同无数人周旋。
她已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独立存活，强大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强大到无所畏惧。
只是时常想起平子刚晋升队长那年，她去找他。他没有笑，没有阴阳怪调。他无比郑重地告诉她，蓝染是敌人。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么她作为一个普通队员就可以轻易地逃走。
可是现在她没有那么做。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先死的那个人会是她，可没想到明明那么强大的平子真子却先走了。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很想能够再见你一面。一面就好。
伪空座町的大战，总队长驳回了原野的参战申请。他要求伊日七绪和原野等众三席留守尸魂界。若伪空座町失守，尸魂界的死神大军便悉数交与他们统辖。
原野领教过蓝染的实力。她甚至明白那是她一辈子都需要仰望的高度。所以当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时，却得到只是去町上指挥救援的通知。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她刚踏进现世的土地时，从胸口那里，疼痛一下子蔓延全身，动都不敢再动。后续死神们看到她像疯了一样跑出去，几秒钟就消失了。
——因为，因为她感受到来平子真子的灵压啊。那绝不会有错，那是她至死都不会忘记的灵压。
原野菖蒲站在平子真子面前的时候，假面一行人正准备离开。
什么都不用说，彼此默契到骨髓中。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什么都知道了。
原野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这么久了没见，他穿着现世的白色衬衫，黑色布裤，在风中的黄色领带上下翻飞。原野不禁想笑，现在两个人的发型和百年前相比，正好相颠倒了。千言万语“呼”地一闪而过，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么多年，她一个人真的很累很辛苦。
——什么强大到无所畏惧，不过是怕到麻木了，麻木到绝望了。
原野觉得该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感觉她遗失了好久。陌生的气息疯狂地填补着他们的空白，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时间面前竟变成无数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步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该做什么表情，他还活着，真好。终于安心了，终于不孤单了。时光仿佛“轰”地一声倒流回洪荒，那些被遗忘的，未被遗忘的，统统炸裂成碎片，在她心中空旷的冰原上漫天飞舞。他笑起来的皿字牙，他锐利的金色眸子，他吐槽时拉索的眼角，一幕幕一件件，将她的灵魂抽离，将她的灵魂摧垮。
风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原野闭了眸子。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讶，还有悲伤。他在悲伤什么？抱歉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发现我已经猜不到了。我们之间相隔的太久太久，久到要将这份仅存的熟悉感毁之殆尽。我该怎么办。
我以为我这些年是在为你而活，我以为过了这么久我终于长大。可原来我还是那个让你无比头痛的小孩子，天真地做着美梦。梦见可以跟着你到天涯海角，梦见可以陪着你到地老天荒，以为在我们面前连时光也会束手无策。我现在才明白，真正无能为力的，是我们啊。信念不能代表什么。曾经也不能代表什么。
她睁开眼睛，轻轻地问他：“你……还好吗？”“嗯，还好。你呢？”“我也是。”
——真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到哪里了？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百一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之间，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真子，求求你回答我。
那么多年自以为是的坚强，在你面前，此刻，溃不成军。
【五】
【徒然草】
时间匆匆而过，在埋头苦干的静灵廷众死神们长舒一口气时，才发现已经是大战结束一年后了。女协提议去现实的海滩放松一下，立刻得到了无数人的响应。原野此刻却低声说她不想去了，想自己走走。经常与她共事的人都深知她的脾气，也没有追问什么。
于是在众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原野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穿着现世流行的素色棉布裙，在街上随意的走着。看漂亮的衣服，看叮咚作响的风铃，看人潮拥挤，车水马龙。
地铁里身边的一个男孩子同她聊天。他的眸子明亮若星辰，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原野看得有些恍惚。他艰难地单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说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当初是朋友送的，觉得很衬她，所以也希望现在能转送给她这个路人。原野点点头接过抱在胸前，弯起唇角说谢谢。快到站时，男孩拍着她的头说，开心点啊。
走出地铁，在阳光下整个人晒得有些发晕，混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咖啡香，原野忽然觉得好累。人生不过如此，走很长很长的路，见很多很多的人。得到祝福，赞扬，伤痛或怀念，最后死亡。
原野努力打起精神，想起手里的书。封面是简约的白色，只有褐色的“徒然草”几个字纵向排列，起笔收风间有几分水墨的意味。再下面是几个黑色的小字：吉田兼好。
原野知道这本书。平子曾经和她提过。是一个僧人的随笔。对生死、人事等的感悟。那时她还年幼，看了几眼就一脸鄙夷地还回去了。原野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看到对面的咖啡馆，趁着还是红灯，抬脚快步走过去。
拉开厚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随性。随性的颜色，随性的布局，随性的小摆设，还有柜台前随性地唱着爵士乐的金发女孩。
点一杯招牌。轻翻开扉页，女生秀气的字体书写出两行：
渡得过去的，是湍急奇险的长河，
渡不过去的，是生生世世的思念。（1）
原野浅笑。不留恋，不追寻，无所谓牵挂，这才是死神的本心。生命终将结束，而畏惧死亡又是人的本能，所以就有了依靠，有了羁绊，有了坚定不移地给予彼此一切力量的同伴。这种矛盾推动着生命的延续。可从古至今，这世间的无数场独角戏，又究竟都是为谁而舞？是为着那个人还是为着自己？
“风未尽花已落去，人心也一样，想起温存于心头的岁月，虽还没忘记那动情感人的话语，但那人却很快隔阂于我离我而去的世之常事，实在比同亡人死别更令人悲伤。”
看到这，原野抬眸，端起瓷杯，轻吮一口，合上书，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真子，其实你早就了解了吧？
支配一个人的，是信念。支配信念的，是习惯。支配习惯的，是遗忘啊。
全文完
（1）：为夏达漫画《子不语》中，《忘川》花絮的一段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