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西绝宇》莲叶焚香

3、第 3 章

　　“冷兄，这事儿还望你考虑考虑，毕竟，多给孩子些保障啊！”慕子朝拖长了语气，给了冷迫云一点深思的机会，却又在他欲言又止的瞬间打断了他。
　　“你且听我说这最后几句。这未来必会是尹家天下。而正如冷兄所说，江湖他承诺不会吞噬，却也不可能放任。但假若说能得其信任支持，那在江湖中立于至高之位岂不更好？冷兄生性豪爽，艺高胆大自是不怕，可是倾儿呢？”慕子朝淡淡的反问，见到冷迫云眼神瞬间的一紧，便知他此时已有些动摇。
　　“倾儿习不得武，身子也不好，将来没人照顾哪行？冷兄，兄弟间我就说实在的，不过百年之后，正是现今圣主盛世年华之刻，扩展疆业，非友即敌，那时冷兄怕已归为尘土，到时你让倾儿如何自处？这诺大的山庄，即使有我帮忙打理也难能……”冷迫云抬臂以手势打断了慕子朝接下来的话，无奈痛苦犹豫……这样的情感一点点爬上冷迫云的眉梢。
　　是啊，还有倾儿啊……这是他和昔儿的宝贝。纵然万般不是……却也怨不得孩子，怎可让他……
　　“倾儿，唉！这孩子哪怕能有半丝自保能力，我又何须担心至此？”冷迫云重重地叹口气，是恨铁不成钢，也是恨自己，难能保护。
　　“若是冷兄现在助他一臂之力，讨个保证，不必说加官进爵，只是让倾儿以后性命无碍、衣食无忧总是不能食言的。”慕子朝见冷迫云已是心生动摇，立刻趁机将要求提了出来。
　　呵！是谁说这慕子朝胸无大志、心无城府？只怕是 “扮猪吃老虎”，骗了一干众人。不然一个本名不见经传的庶出之子，哪能成为现下慕家顺位的第一继承人？让精明了半辈子的老太爷刮目相看？
　　因为慕子朝与冷家交好，因为慕子朝够幸运。总有人这么不甘不愿的说。哼，天大的玩笑！以十几岁的年龄之差初出江湖之辈与当时已叱咤江湖的冷家家主称兄道弟，哪里能简单的用“幸运”两个字来一举盖过。而现在一些人口中的笨蛋正抓住老虎弱点顺势而上，在不经意间左右他人。
　　“冷兄我知这件事我有些越矩了……”一个软声，慕子朝有似是做了退步的语气。
　　“慕弟说些什么话，你我哪里还分这些，你这是为大哥我着想，若不是你，我还真是……”冷迫云无奈的摇摇头，“这事当真不好办。你们慕家还好说，大哥我算是前朝臣子，新朝廷必不可留。而若与他合作，这事也是定然瞒不住的。”
　　“这已是经历两朝，而圣主仍小……”
　　“正是小才担心，这长大了……”
　　“冷兄，我之前说越矩了，却是指另一件事。”慕子朝知这圣主非可妄评，也不接下话，另起了话头，将事态又绕回了之前，“我当时不知冷兄对此事能否应接，但却帮冷兄接下了来访的帖子。”慕子朝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帖子，递与冷迫云。
　　接过，展开。墨色的字如行云流水，带着不羁与张扬，有隐喻着高傲华贵。实在难以想象，这仅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字，纵然这孩子是一代帝王，也过于早熟了些。
　　“亲到冷家？”
　　“是。冷兄若举棋不定，不如与圣主谈过之后，再下决定。”
　　“只是他，毕竟是皇帝，中原及东南相距甚远，他如何能到？”
　　“冷兄，圣主在外的名声你也知，不过是个顽皮的傻孩子。这样的人想到江南一游也不为奇，据说太后已然同意，过些时月圣主便该到了。”慕子朝一顿，感慨道：“更何况，那些人巴不得圣主能在旅途中遇刺身亡。”
　　冷迫云沉默，这件事虽不过是点头那般简单，但过后所要付出的代价，便非轻而易举就可计算得清的。
　　“这帖子已是接了，冷兄只当接见个客人。圣主不会暴露身份的。”慕子朝此刻又添了一把火，直接将冷迫云逼到点头同意。刚才还说是不确定心意，可这般劝说，却只当是冷迫云接受了。只是此时冷迫云已是内心烦乱，那还顾得上考虑这些。
　　“也罢，便是见一见吧。”长叹一口气，冷迫云最终仍是妥协了。
　　“圣主过了东南，估计也会向西去慕家一看。我便不在这里多叨扰冷兄了，现在便启程，回家将消息报与父亲。”
　　“也好，”冷迫云点点头“倾儿我还要多照看，也无闲暇顾及你和思儿，改日再来，带你们好好游玩。”
　　“是。”慕子朝亦是笑着一点头，转身要推着书房门出去，却又被冷迫云叫住。
　　“冷兄？”
　　“虽说这是你的家务事，可我这做大哥的也不愿见你家中不宁。弟妹……你也莫要冷落了她……”冷迫云本不善常说这些，再加上有所顾虑，这豪爽的人也支吾起来。
　　“冷兄……其实我……”
　　“大哥不是说你，你自己有数就好。你既是喜欢，大哥……理解的。”其实，这冷迫云心中耿直，只觉的男女之间是互相喜爱才会在一起。这并非是他不染世事，说到底也只是这冷迫云过于相信自己的这个兄弟。大将之风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冷迫云承袭传统，既是朋友便是绝对的信任。
　　只可惜，慕子朝非是一眼瞧上去的那般简单正直，不过这他不会同冷迫云说的。让冷迫云误会他是对那女子真心喜爱也无大碍，更何况还省了解释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夏日，秋日……冬日，这一年的轮换间隔飞快如梭。想想也是，从七月到十二月不过五个月还不到半年时光。冷倾绝夏天时落水遗落下的病已是调养的差不多了。今日里大夫终于是解了禁制，允许他自己四处玩耍。不过毕竟已是冬日，这几日又落了雪，怕着娇弱的小人儿再生出什么病来，也依旧只在乳母给他裹了里三层、外三层之后，许了他在门口堆雪。
　　若说这件事，冷迫云本是极不赞同的，玩雪是女孩子过家家的东西。男子汉就该习武练身、四处闯荡！可看着自己孩儿精致的面庞，和不过跑几步便气喘不断脸色苍白的样子，也终是担心他这身体，玩雪便玩雪吧，不过要在外面！唉，再叹口气，在家门口吧，不然出了什么事……冷迫云再叹口气，摆摆手，让乳母给带下去了……
　　这些事向来都是旁人想得多，其实就冷倾绝自己来说，倒是无所谓的。在外面玩固然好，但呆在屋里猫上一冬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归都是一个人。不过，许是江南雪少见，或者说是冷倾绝天生的一种感情，他对于雪总有种莫名的牵绊。只可惜少有人知他出生时东南的异象，否则都要对此长叹一声了吧！

　　尹西宇骑马而来，远远的就望见一个圆滚滚的小白点在雪中慢吞吞的移动。
　　“你叫什么？”马踏了几步停下来，尹西宇居高临下，带着调笑的语气发问。
　　而那个一身素装的小人儿只裹紧了同样雪白的貂裘，瞥过一眼，没有答话，依旧低头堆着雪人。
　　尹西宇比冷倾绝大了不过六岁，可在这少年正迅速长身体的时刻即使差不过一岁也有着天差地壤之别。更何况这尹西宇虽表面打着无知小皇帝的旗号，但骑马习武涉猎样样不落，这是同从出生便常年卧床喝药的冷倾绝没法比的。因此，当尹西宇跳下马来，站在冷倾绝的面前，便如同大人和小孩般的差距。
　　这样的认知让冷倾绝很不爽，又瞥过一眼，继续无视。
　　不过按尹西宇自己而言，对待美人，他一般来讲是有绝对的耐心的。而且，这是个还没到手的美人儿，正是自己想要笼络人家的宝贝……恩，最重要的是这小美人现在看来已是堪称绝世，若是长大了……
　　若按这各方面来说，谣言也非完全当不得准，就好美色这一条，绝对是没有夸张。
　　“你不说，让我猜猜？”尹西宇走近，弯腰握了一把雪，帮忙往雪人身上拍。
　　冷倾绝这回是望了过来，定定地站在雪人前、尹西宇身旁。尹西宇蹲下，脸同他贴近，只觉得那无瑕如玉的面容似是更精致了几分。寒天下冷倾绝脸颊有些微红，仿佛是扑了淡淡的胭脂，还有那一呼一吸之间，哈气如若凝香……
　　这是雪中精灵么？不过是个娃娃，尹西宇却觉得心中一动，是醉了、是痴了……
　　“冷倾绝。”把早已知晓的答案轻念出声，意义却已不同。
　　爱美人可，动心即不可，这是弱点，帝王是不允许有弱点的……
　　自嘲的一笑，自己的功力果然还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