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尺》爷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12、第十一章

　　有人说苏梓茹的美惊为天人，也有人说她的姿韵无人能比，更有人说，她与玉玫是双生姐妹花，其实是委屈了她的绝代风华。这么一个受人敬仰的人物，在少年时期爱上的却是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朝臣遗子，她给我描述他的相貌时，称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清水般的眸子仿佛可以包容一切。

　　小时候的欺压分次等与高等，次等就是丢个石头，骂骂几句完事。高等就是告个状给大人，打得你皮花肉绽才开心。那正牌守护神就是禾琏，还没到高等的智商（高等也只有皇帝能玩吧），两人就这样你追我避地一直到十六岁。

　　十六岁，如花的年纪，都说豆蔻年华里，总有情窦初开。又一次禾琏将混着绿草的湖水倒到她头上时，从小保护她的宋亦挡在了她的面前，早知人间冷暖的她埋在那片阴影里，偷偷地笑出了声。那是有一首诗叫《长干行》，有一句里面的话叫“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有一个人叫亦哥哥。她天天在他耳旁叫唤，又将那首诗陆陆续续背给他听。每次将他逗得满脸通红，她心里就跟抹了蜜似的。

　　她以为皇帝哥哥是爱她的，所以她将自己想法讲给他听。可他却拉沉了脸，眼睛里只有对待臣子的威严，他厉声告诉她：“云也一直与我国交好，你必须嫁给杨子涵”

　　她如此硬气的一个人，就算是和宋亦私奔，她也不会去求他。何况是去看那人一眼？她只好去找宋亦，哪知他已经被杨子涵一纸函书发配到了沂州，那里终年寒冷，自小与自己锦衣玉食还因为那一挡的缘故得来的腿疾，绝对撑不过春天。

　　她不明白，既是不求，也不给她好因果么？

　　她不嫁，她可以等。可以等派去的下人带来好消息，可以等到宋亦那清风野鹤般的身影。

　　房子里熏香炉里的青烟袅袅，从密实的窗子一隙漏出的光还可以看见她散乱的头发，和饿瘦了的脸，眼睛一圈皆是浓黑。

　　兰涴在外头道：“公主，杨公子求见”

　　听着她话语中不能隐藏的景仰，她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有片刻寂静，只听窗外又道：“苏儿”淳淳的男声如同清风絮语敲开了她的心扉，还没有人敢这样叫她。奇怪的是，兰涴没有阻拦，那声音顿了顿，像是酝酿了许久：“我知你在生我气，但可否让我见你一面？”

　　“我不是很明白，天下女人如此多，为何就纠缠在此？”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那口气的豪气与坚定，让她不由一怔，但一想到宋亦即将受到的残酷，她的语气不禁激愤：“那我宁愿不要这一瓢得来的痛苦”

　　外面没了声息。

　　大婚当日，她身着大红嫁衣，上面绣的孔雀凤凰却不是为心中那个人展屏。手中一把黄木梳还带着她的温热，当初她等在房里，等的也是那个人来接她。等他来了，她会对他说，堂不是第一次拜没关系，我们出去了，海阔天空任鸟飞，拜几次都可以。她少年时的梦想其实很简单，和宋亦一起做渔婆老翁，过平淡的日子，可这一切全被他搞砸了。

　　窗外大红灯笼高照，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她眼前一片鲜红，却不及她心里被刺伤的颜色，像是要许多人血浇灌才能那么深暗，她抓紧自己的衣袖，不让自己哭出来。

　　午夜将过，新郎挑开她的红盖头，看到他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笑容如同暖日的春风。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似乎就要从手中滑落。她渐渐稳住心神，露出凶狠的表情：“我虽嫁给你，但我的心一直都是亦哥哥的，从此我会做我的贤妻良母，你忙你的事业。我们天各一方，再也不要打扰谁！”

　　他眉宇有一丝忧愁：“可是你说，要我的命来抵宋亦的死，现在不要了吗？”

　　仅仅一个“死”字就击溃了她一直伪装很好的面具，一个“死”字让她想起，当年宋亦在楼下等她，上有玉玫抛袖翩然起舞，下有她吟声轻唱，余音绕梁之时。略一抬头，就撞进他可以川泽纳污的眼睛，那一刻浮华沉静，她的心为之一颤，就跌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你已是我的娘子，既然你要恪守本分，就不应该拘泥这些过去的事”他平淡的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道：“好”心里却在笑他口是心非，当初口口声声说非她不娶，娶到了又是这般不在意么？

　　可后来的事明显证实她错了，他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她的饮食起居被照顾的非常到位，简直要把她当小孩来看。她就说一句：“天太冷想看烟花”，他就召集皇宫里最好的师傅，办了一场盛大的烟花会，她与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百姓在灯火下璀璨的笑脸，心里似乎也注入一股暖流，这暖流被一句冷声打断：“好看么？”他观察她的神色问：“要是喜欢，还可以多办几场”

　　一个长相秀美，身家富有，才华横溢的男子如此看中妻子的心情，她应该感动千万的。但她此刻却十分厌烦地摆摆手：“这么费钱的事，以后都不要做了”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绣有竹青叶的衣摆，撇过了目光：“你也不要对我太好，因为不管你怎么做，都比不上他”

　　她走的太快，所以没有看见他面色发白，殷红的嘴角露出一个凄凉的笑。

　　她那时尚未觉得自己狠心，后来想起来，才懂得。原来他的声音其实很温柔，他其实有比亦哥哥更多的爱护，可因为恨因为不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所以当一切从简，她的视线范围内再不会有他的影子，她到觉得乐得清闲，甚至找机会提过纳妾的事。一句话说出口，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看着她有些冷淡的眼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笑道：“谢谢你，这件事我也想过，杨家不能无后，过了这个月，我会将玉玫娶进门”

　　她被这句话哽在原地，有些赫然：“那就好”

　　他又道：“既然你说过要天各一方，那么现在兑现吧”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然后就真的没有见过对方。再后来，隐隐约约道听途说，因为玉玫是青楼女子，所以并没有嫁进门。玉玫是个刚烈女子，受不了杨夫人的屈辱，收拾了行李要去西部汝国。临行前，她去送过她，玉玫一身火红胡服，摘下面纱时不愿看她：“杨子涵是我见过最好的弥国男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不会像一些女子愚笨地纠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祝你幸福。”

　　她笑了：“你还是等等吧，对于他来说也是流水无心恋落花”

　　玉玫不解：“为什么？他甘愿离开国土来到弥国，不是为了你么？”

　　她摇摇头：“不提他罢，你知道宋亦和我这么多年，我不想负他”

　　“你虽这样说，但我却随不了你的愿，杨子涵只有一个，玉玫迟早要到外游一遭，你若是多年以后还在这里，就等着我回来吧”

　　那天城墙外黄沙漫天，玉玫天边飞扬的裙摆，仿佛潋滟的蝴蝶模糊了她的双眼。当年双生花一曲名震天下，楼下人沉静了她浮躁的心，只是岁月易老，人心多变，什么，也回不去了……

　　杨家富可敌国，在朝廷又有一官半职，还有了她这个儿媳，自始至终都觉得风光。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夫子、玉玫她们可以随意出入。

　　杨子涵，才富五车，待人温和，连下人都愿与之亲近她一直都知道，但她料不到夫子这个深惧男人的家伙，会和他聊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