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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酒当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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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了,总得喝上一回。”黄赖醉眼朦胧,醉眼朦胧、张牙舞爪地搭上了边上徐影子的肩膀。
“没……没错!”长发的淑女很不合形象地打了个酒嗝,踉跄着站起来,眼都没有睁开,很壮志地高举手上的瓶子:“大……大家……喝!”
一屋子东歪西倒的家伙迷糊地躺地上、趴桌上纷纷响应,却只听到含混不清的号叫声。
撇撇嘴,绑了黑色发带的一个女子哼道:“这都第几场了,居然都还有力气喝。”
“倒是伊你比较奇怪。”旁边一人温和地转了转手上的茶杯,“喝了这么多都不醉。”
耸耸肩膀,陈伊推开八爪鱼一样挂她身上的一个身形五短的丫头:“家里开酒坊的,这点深浅我还可以拿捏住……小空那是我耳朵别捏了……”
她瞟了一眼旁边跳到桌子中央踩住满桌菜肴引吭高歌的两个公服已经不整齐的女子,“烟和千鸟唱得一次比一次好了。”又灌了一口酒:“不过,司你温文尔雅的样子居然不会醉倒是很奇怪。”
“恩。”微笑着试图拉下准备跳上桌子同唱的徐影子,赭司华转脸回答:“因为我根本没喝。”
“……”移花接木偷梁换柱以这个家伙的手法绝对是可能的。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比如说为什么汴京城如此庞大繁华却把治安理民甚至科考的担子都只扔一个开封府,赵铉一脸亲和的君主却满肚比谁都精明,比如说最近有传言说满香楼的头牌葵姑娘立了三个题目说有可以达到者愿托付终身,其实这个世界上人们争相目睹的是障碍后的奖品。
房屋里的喧闹很快就转移到幽黑绚彩的街道上,接受晚风的清涮。打更的更夫萧索地敲了梆子,遥远连绵地传将过来。
刺骨冰凉让所有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打了个寒战。但一群深沉的绛红和淡黄的白色束腰依然让所有路者看了过来。那可是……四品护卫的官服呐!就这样穿在一群女子的身上,虽然天色晕暗看不清晰,森严的英气依然直直地散发开来。
女子有着《列女传》的刚强教材,也有着《女诫》之类的行为准则。世人看她们,总是习惯了怜悯和温软。仿佛纤细这种词汇已经圈点出权利范围的局限和期待。
恨与怨,哀与愁,这两样却从来不挑人。女人的毒在烂漫之后诱惑地散发。有时那凄厉的诅咒可以上及碧落下入黄泉,有时却冷静地把伤害变做尸体。
她们以爱为理由,伤害着惶恐本身。
赵铉不屑却也无奈,他看着宫里刚喜欢上的小宫女死得丑陋无比,却没办法破例让强悍聪敏的男人们进入他的后宫为私心沉冤昭雪时,看着触目的惨象,突然想起母后流落民间却依然保留一份斗志——他恍然,对付女人,最好的凶器也是女人。
“掌柜!结账。这里是五两银子,这一个月的酒席应该也都够了。”赭司华波澜不惊,这一个月来天天闹将在这里,却都很实际地点了普通的菜式,即使是这样一群女子,也很明智地掂量了未来的俸禄。
“呃……赭护卫有劳了,本店打折期间,五两正好够数,还望多多惠顾。”掌柜肥头大耳打着哈哈。
“刷”地一声,一道半透明的光泽闪过线状的痕迹,再闪回神来时,一段薄利的剑锋已经指住了那掌柜。
后者瞪了眼睛,大滴大滴的油汗本能地如泉涌般冒在脸上,他一时还没办法反应过来……
“胡……胡说!司你别这里装好人卖人情!”剑那一端醉醺醺却稳当当地定住,持剑人刘海异于常人的微卷,带了俏皮的褐色,她继续哼道:“一个月内我们吃了花生米28盘猪蹄19份脆藕34盘昆布4份糖醋鱼37条香煎黄鳝56条馒头107个香菇包子56个海鲜包子39只白斩鸡17只香酥鸡14只加一起不过3两49钱银子陈掌柜你想要讹钱么!”
她身边一个淡漠的女子扶了她一把,那个女孩子年轻得近乎生涩。陈伊叹了口气走来,拍拍这举了剑的人:“小赖,好说话。”又丢了一个眼色给扶住小赖的人:“小奥,你可以放开她了。”
“呵呵……”赭司华不动声色地移开那剑,对着那可怜的掌柜轻声道:“这剩下的钱你先记着吧,日后我们还来。”
“小……小人愚笨……竟然……竟然记错了账目……”那胖子只顾着辩解,舌头已经和眼睛一样,仿佛被那平薄的刃粘得死紧。
“知……知道就……就好!竟然诈骗到我们头上来了……也不想想姑娘我……我是干什么的……”咧咧了几句,黄赖就收了剑摇晃地踱到外面。
是啊,也不想想,我们是干什么的?!轻笑出声。
闺阁宫闱禁地,烟花酒巷深处,万般无法魔窟,千样险恶绝境,自然只有经过六扇门特别训练出来的女护卫,才有担当的可能。
这第一批女护卫终于出师,现在就这样不成样子地欢乐在冷漠的夜色,酒气豪爽地从她们身上浓烈散发,蒸腾着年轻的脸,美丽不变。
她们举杯时,也许在清冽的酒水中回忆到挣扎在残酷训练里的软弱,也许在喷香的菜色里咀嚼出难言的苦涩。
她们也许清醒,知道自己这一身装容意味了怎样的放弃,她们也许迷茫,摇晃中捉不住彩虹背后吸引路途的光。
让我们把酒言欢吧!甜蜜和酸涩酿造在一个起点里散发水样的气息。让我们推杯换盏吧!笑容和无知贮藏在心内最柔软处期待着未来的磨砺。
黎明后,我们的歌,是不是还会有这样的醉人,是不是还会夹杂住清冽隽永的绯红,是不是,可以从今天开始,唱过一日又一日,唱过一人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