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江湖志》凰雩孤光

44、刺杀

　　“镰刀弯啊弯，勾出你的心……”
　　挥舞着漆黑的战镰，那弯月似的刃，如同毒蝎的尾钩，化为片片残影，从四面八方甩向绮罗生。
　　“鲜血红啊红，千觞饮不够……”
　　挑起猩红的血，像是被狂风侵袭过的红棠，残红缭乱，落英缤纷。
　　“人儿美啊美，任是无情也动人……”
　　纵使战斗再激烈，暴雨心奴的目光总能穿过刀影的间隙，透过薄红的血雾，凝在绮罗生的脸上——深情而专注，就好似每一眼都无法离开他。
　　他唱着欢快的曲，蹩脚的词。词是他在与绮罗生打斗之时临时想的，一点也不高妙，这让他稍稍有些遗憾。
　　但是他很快高兴了起来，因为只要抓住了九千胜，把他打断四肢拖回去，那他就能天天给九千胜念自己写的诗了。而且想念多久念多久，想怎么念就怎么念……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暴雨心奴笑得更开心了，就像是一丛丛盛开得火热的石蒜花，既妖娆又惑人，却从骨子里渗出阴毒与不祥。
　　暴雨心奴欺近绮罗生，绮罗生飞速的后退，被气流掀起的长发那柔软的发梢轻扫在暴雨心奴的脸上，扫得他一直痒到了心底。
　　他迷醉地深吸了一口气，那馥郁的牡丹花香顿时盈满了鼻口——这是他一直迷恋的气息，从上古一直延续到现在，独属于九千胜大人的牡丹花香。
　　只要被这种香气环绕，就仿若置身于一季的锦绣繁华……不对！他不是九千胜！
　　暴雨心奴突然停下追击，气急败坏地喝道：“竟敢愚弄吾！你根本不是九千胜！”
　　绮罗生亦停住，但艳刀并未收回，仍然全神戒备着：“吾从未承认过吾是九千胜，一直都是你在自说自话！”
　　暴雨心奴又突然暴起，窜到绮罗生身边深嗅了一口。在绮罗生一刀劈下之时，用战镰架刀锋，神色错乱地呢喃着：
　　“虽然都是牡丹花香，但九千胜大人的是那种成熟的，完全盛开的，还有两只蝴蝶绕着他蹁跹而舞的牡丹花。而此人却是那种青涩的，含苞待放，花瓣上还缀挂着晶莹的露珠的花骨朵！吾以吾痴汉的鼻子发誓，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人！”
　　意绮一三人默：真是鬼神一般的鼻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如果他不是九千胜大人，可为何他身边跟着意琦行呢？！”
　　暴雨心奴突然又窜到意琦行的身边，揪住他的袖子嗅了一下，在意琦行反应过来之前，又一溜烟地逃开。
　　“……竟然是宫保鸡丁和番茄炒蛋的味道……他，不是意琦行！”
　　意琦行顿时浑身都僵住了，白皙的面容上微微泛着薄红——被气的。
　　一留衣拍打着意琦行的肩膀，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噗哈哈哈哈！他怎么知道你今天晚餐吃的是什么！”
　　“唉，原来是吾认错人了吗？真是一场空欢喜，没兴趣跟你们打了……”
　　暴雨心奴一身萧索地转身离去，路过无肠的尸体之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
　　无肠诈尸道：“小子！吾牺牲节操为你创造了大好的刺杀机会，就这样被你浪费掉了，你还想不想要银子啊！”
　　暴雨心奴一脸不屑地俯视他：“吾要银子干什么？吾只要九千胜大人！吾的战镰只为九千胜大人而舞！”
　　无肠一脸痛心疾首：“现在的杀手啊，一点都不专业，你还有一点身为杀手的觉悟吗？”
　　暴雨心奴一歪头：“杀人的觉悟？那是什么？”
　　无肠继续痛心疾首：“你就算放弃刺杀，也应该撂下一句狠话，比如吾还会再回来的……”
　　突然，声音哑在了喉头。
　　暴雨心奴拖着插在无肠喉管上战镰，缓缓地下拉，将他整个人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然后甜美地对意琦行三人笑道：“他还会再回来的。”
　　说罢，化光离去。

　　“休走！”绮罗生正要追上，却被意琦行拦住。
　　意琦行摇头道：“不要鲁莽，吾们需要先弄清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人来刺杀吾们，还有那个叫做心奴的人为何会认识吾，为何那么执着于你之兄长。”
　　艳刀回鞘，绮罗生微微颔首：“吾明白了。”
　　转向一留衣：“好友，你是武林盟主，你对江湖上的消息比吾们灵通，你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吗？”
　　一留衣道：“那个叫心奴的人吾是一点关于他的情报也没有，应该是刚出道尚未打响名头的杀手。而那无肠是杀榜排名第十的杀手，人称‘弱柳扶风俏娇花’，善于精神攻击与奇袭，不少英雄豪杰都遭了他的道，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杀榜杀手人人报价千金以上，能请的起杀榜杀手之人必定是个豪富之人，说不定还有很大的势力……吾们到底得罪了何人？”
　　是啊，得罪了何人……或者说又有哪个阴谋者将再起腥风血雨，搅乱江湖的平静了呢？
　　意琦行抬头看向夜穹，一望无垠，万里无云，不禁喃喃道：“风雨将至啊……”

　　庄严之地，天佛原乡。
　　天之佛正在大殿内与一众僧人讲经论佛。
　　突然，大殿一阵震动，房梁簌簌落粉，佛前供奉的油灯香炉散落一地。
　　一位小沙弥神色惊慌地闯入大殿，道：“至佛，有恶客闯入天佛原乡，守门僧人挡不住啊！”
　　隆隆笑声接踵而至：“哈哈哈，天佛原乡不过尔尔！秃和尚，交出吾等大哥天之厉！否则吾火狱魔教烧了你庙子，送你上西天去见你家佛祖吧！”
　　天之佛于十二品金莲上盘腿端坐，倏然睁开双眼，瞳眸中佛光煌煌，恢弘宝光，普照寰尘。
　　“狂徒，受吾——天决！”

　　繁华的街市上，叶小钗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而过。
　　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细声细气道：“大爷，行行好，行行好……”
　　叶小钗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乞丐的手中。
　　小乞丐先是一怔，然后不停地冲他磕头：“多谢大爷，大爷您好人有好报，必定长命百岁……”
　　叶小钗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微微摇头，然后身体一僵。
　　一柄森寒的匕首抵在他的心窝处。
　　小乞丐笑道：“火狱魔教教徒，向您问安。大爷，您是好人……但好人总是活不长啊。”

　　与翠山行一同下山买东西的苍，于半道中被人截下。
　　铜铃响曳，马蹄哒哒。
　　褐发的骑士容貌冷峻，半块面具覆面，手执森罗阎王鞭。
　　居高临下地睥着苍，声音冷厉如同口中含冰。
　　“拿人烤鱼与人消灾，火狱魔教要买你们的命，两条人命换十条烤鱼，值了！”

　　魔王子乘着赤睛降落在一片山谷中，三道化光的身影紧追而来。
　　“佛见三千破，渡生斩罪！”
　　佛剑分说佛牒出鞘，往生奏响。
　　“道见万物灭，杀生始元！”
　　剑子仙迹古尘现世，誓斩无私。
　　“儒见天下残，覆生归一！”
　　疏楼龙宿紫龙环身，浩然正气。
　　“三先天前来拜访，吾们要代表苦境消灭你们！
　　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三人，魔王子笑道：“这样莽莽撞撞地跟上来，真的好吗？这世上聪明的人少，愚蠢的人多 。而武功高强的人更是仗着一身的能为，太过狂傲，不肯低头看一看地上是否有陷……”
　　赤睛突然高声一喝：“上吧！火宅佛狱的将士们！你们的王，正等着你们摘取胜利献给他！”
　　一片黑压压的大军从山谷两侧冲下，掀起滚滚黄沙，宛如两条黑色的瀑布倾顶而落，誓要让三先天葬身此处！
　　话都没说完的魔王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哇呀呀呀”地越过自己向剑子仙迹三人席卷而去。
　　面无表情道：“赤睛，说好霸气开场呢？说好的BOSS风范呢？说好的真理王子说真理呢？”
　　赤睛道：“啊，吾决定全都跳过。”
　　魔王子道：“吾还没照约定提到火狱魔教呢。”
　　赤睛道：“你现在可以补一句。”
　　魔王子道：“吾觉得吾很不开心。”
　　赤睛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道：“乖，那是你的错觉，你一直都是一只愉快的咩。”

　　………

　　一页书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三余，你收到消息了吗？正道的诸多侠客于同一时间受到袭击！”
　　三余无梦生手捏传讯，神色凝重道：“刚刚知晓。”
　　一页书长眉紧蹙：“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三余微微摇头：“尚不敢肯定……不过，他们都打着火狱魔教的名号。”
　　一页书怒道：“火狱魔教，奸邪宵小，真的是他们？”
　　三余面沉若水，忧心忡忡：“正是由于他们大张旗鼓地打着火狱魔教的名号，吾才觉得真是火狱魔教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情报不足……前辈，吾们还是前去帮助众侠客击退行刺者，再来商议吧！”
　　“不错，也只有这样了。”

　　南苗腹地，瘴雾弥漫，蛇虫出没，地貌诡奇，宛如迷城。
　　火狱魔教教域的一院落之中，一树桃花夭夭，灼灼其华。
　　两名男子于树下品茗下棋，清净逍遥。
　　一名温文儒雅的蓝衣男子笑道：“七杀魔帅，现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吾们火狱魔教派人刺杀诸多正道侠客，将再兴统一武林之势，你怎么看？”
　　剑之初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静观其变吧，若贸然行动，小心陷入圈套。”
　　蓝衣男子笑道：“那吾们就什么都不做啰？”
　　剑之初摇头道：“在这种敏感时刻，吾们要严密监控贪狼，以免他与此事背后的阴谋着勾搭成奸，让火狱魔教百口莫辩。监控贪狼之事便拜托你了，内务掌务魔帅——破军。”
　　破军温文浅笑：“七杀尽可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