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南天门

19、第19章 可怜之人

　　来娣原以为自己变了，变得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懂得经营算计，忍辱偷生，学的自私自利，知道趋利避害，也如此才能在这人世间生存。却为何，总有人搅乱她的心？百里让她觉得辛苦，无助，委屈。墨玉的出现又揭开了曾经的伤痛，隐隐的还有些恨，为她熬过的夜，吃过的苦，还有居无定所的流离，这些都让来娣恨着怨着墨玉，如今那些恨与怨淡了些，她依旧不想看到这个人，这个一起长大像姐妹一样亲近的人。

　　来娣对墨玉的遭遇毫无在意，她只想救下李四尽快离开此地。被唤作横横的店主和伙计出去有一会了，此时来娣无心与墨玉纠缠，她正打算出去看看，还没等她站起身，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伙计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拎着木盆走进房内，他也不说话，将手中的物什放在屋子正中，只见木桶内装着几把大小不一的尖刀。

　　墨玉脸上煞白，冲着伙计嚷道：“嘎巴，你弄这些进来干嘛？快拿出去！”嘎巴没说话，就听横横在门外呵呵冷笑道：“姨奶奶别怕，这些东西不是伺候你的。”

　　横横此刻已去了长衫，换了一身短打扮，胸前系着一块乌黑的皮子，“这位小姐，您看您是自己脱衣服呢，还是我替您脱？”墨玉见状忙闪到门口，凑到横横身旁，“横横，别在我房里弄这个。”她扯着横横的胳膊央求着，胆怯的声音透着可人怜的模样，真让人舍不得。横横瞄了一眼墨玉，“姨奶奶怎么不陪着你家小姐说话，难不成是我做的不周到，打扰了您的雅兴？”墨玉眼泪都出来了，“横横，我和她不相干的。”嘎巴靠着门框看景一样，见墨玉如此不由得轻蔑的嗤笑。

　　横横伸手在墨玉脸上拧了一把，“心肝儿，真是可人疼！不相干就好，就不知你家小姐是不是像你一样暖人。”他上下打量来娣，来娣被他瞧的脸上一红，“看来生的很，不如你会疼人呢。嘎巴，你还不去给她松松皮子。”墨玉脸上早已没了人色，听了这话嘴都哆嗦起来，腿也软了，她硬撑着身子走到门外，顺着墙角瘫在地上。墨玉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怕死了。

　　来娣向后退了两步，“在下只想讨个交情，若是店主无意，在下也不好勉强，不如各自行个方便，所谓风水轮流转，多个朋友总是好的。”横横哈哈大笑，落日的余辉将他一口牙映的像熟透的玉米粒，嘎巴也笑道：“咱们正想和你交个朋友，如今就亲近亲近吧。”说着就向来娣扑了上去，墨玉在门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啊！”“咕咚”“哐嘡”几声，只听横横喊道：“好家伙！”墨玉睁开眼，只见院中多了一辆牛车，车上放着一捆柴火，不知这车是从哪来的？她呆呆的看着，一动也不动。

　　来娣冲横横说道：“想来店主不曾听过，妇人与出家人是万万惹不得的，如今你可知这话的含义？”嘎巴歪在盆上将大木盆砸的散了架，他两眼失神，哼也不哼一声，口鼻间是急切的呼吸声，眼看出气比进气多，这人就不行了。横横只见嘎巴向来娣扑上去，刚近了身就被来娣轻轻一推倒在地上。“没想到你还是个硬岔子。”

　　横横向前迈了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来娣，“看你样子不是什么内家功夫，就不知你使了什么邪门歪道，不妨在老子身上也试试！”
　　“我哪里会什么功夫，只不过是一件小玩意。”来娣左手一翻，“这东西用精铁浇灌，你看，只要按一下机括就能发出暗器，小巧的很，是不是？”横横眼神一紧，“你用毒！”来娣一笑，好似唠家常样说道：“店家眼力不错，我这暗器是煨了毒的，剧毒。以前倒不曾在人身上用过，如今倒要谢谢这位小哥，若不是他，我还真不知这东西的厉害呢。”她上下打量横横道：“他心口中了毒，去得快些，却没想到店家功夫了得，竟挨了这么久。”

　　横横冷眼看着来娣，“跟我使诈？你还嫩了些。”来娣一惊，问道：“你就没发觉自己右边肩头被针刺了？”横横冷冷哼了一声，抬腿向前走了一步，来娣双手抚摸着箭筒，口中说道：“一。”横横又向前一步，“二。”横横心中一顿忍不住瞥了眼肩头，突然眼前一花，他大喝一声挥动手臂去挡，“贱人，好心机！”横横如饿虎扑食向来娣冲了过去，来娣脚下一飘，呵呵笑着躲开了，“承让，承让。告辞，告辞。”眼看来娣就闪出门外，横横从地上捞起一把尖刀，大喝，“哪里走！”伸手去抓，举刀便刺，无奈又扑了空，来娣左闪右躲，不过几个照面人就到了屋外，横横气的“哇呀呀”暴叫，跟着追了出去。

　　“店家息怒，怒火攻心。”
　　“店家莫急，血气归心。”
　　“店家留意……”

　　眼看着横横渐渐气力不支，来娣不逃也不攻，只是躲闪。横横突然收住身形，“你故意激我在此与你缠斗，是想等我毒发之后再痛下杀手？”

　　来娣面上一惊，“呀，被你看穿了，这可如何是好？！”横横强压心头的怒火，“好！好！好！你等着，咱们后会有期！”眼看着横横转身逃了，来娣也只能嘴上嚷嚷，“有种别跑，有胆再与我斗几个回合，回来算你好汉！”横横哪理会她这些，人早跑出去老远，来娣这才深吸一口气，暗叫“好险”，她身上的衣衫前后多了几个口子，好几次都险些刺破皮肉，若不是横横中毒再先，她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墨玉，直到来娣拿了绳来捆她，她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挡，嘴里说道：“小姐，小姐，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不要杀我。不要……”来娣三下五除二将她捆了，“你老实些。”此时天已擦黑，来娣把墨玉关在房内，转身去查探李四的下落。“别把我和死人关在一块，小姐……”

　　来娣掀起窖口，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她退了一步，忍不住皱皱鼻子，这里面有古怪！她用手遮住口鼻，凑近了查看，黑洞洞的看不到底。“李四，李四爷？还活着吗？”连着唤了几声，下面才传来动静，“哎，哎呦，谁？我这是在哪？”来娣听了一喜，人活着就好。

　　“李四爷，几年不见，你背上的伤可好了？”下面静了片刻，就听李四问道：“你？你是来，赖公子？是你吗？”来娣见他还记得自己，想必伤的不重，心也放下大半。“难得你还记得我，你稍安勿躁，我这就救你上来。”来娣转身准备，却听李四在下面问：“赖公子，我家公子和你在一起吗？”来娣心里一惊，也来不及多想，忙找了灯火绳梯下去救李四。

　　地窖下面的气味更加浓烈，粪便和尸体腐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人在里面只觉得压抑恐怖，来娣匆忙查看了一下李四的伤势，也没说替他包扎，只将麻绳从他腋下穿过，叮嘱了几句，就忙爬了上来。来娣大口吸了几口气，转眼看到墨玉，墨玉双手举着把尖刀，“我不进去，你别逼我，我不进去！”来娣见她袖口沾着血迹，想来是割绳子时伤到了自己。

　　此地不宜久留，来娣顾不得理会墨玉，她牵过牛车，将绳子套在上面，“驾，架。”李四出来时，天已经漆黑，他人刚上来就又昏了过去。

　　李四再睁开眼时已是午后，他伸手去遮光，手却抬不起来，此时才觉得身上的像是散了架一样的疼，他眯着眼想了一会，转脸就撞在筐上，“哎呦。”来娣看看他，“李四爷，醒了？还记事不？”李四只可怜自己现在浑身不能动弹，他动动鼻子，说道：“我说赖公子，少夫人哎，你跟这弄些柴火青菜的，是要把李四一块炖了吗？”

　　来娣知道李四素来喜欢玩闹，也不接他话茬，只说道：“您这睡了一夜，又活过来了，等到了前面的村镇就找大夫给您瞧瞧。”李四看来娣一本正经，觉得无趣，也就应了几声不再闲扯，他本想问问来娣具体情形，却见车后恍惚跟着个人，他眯着眼盯着那人看了一会，俩眼皮一打架，又昏睡过去，他脑子还在想，有句什么重要的话还没说呢！

　　李四再醒来时太阳已下山了，他支起脖子向车后看，“哎，这人跟了咱一天了吧？”来娣没说话。“少夫人，我说后面那姑娘是不是跟了一天了。”来娣淡然说道：“路又不是咱家的，个人走个人的，什么跟不跟的。”

　　李四始终怀着英雄救美的心思，“不是，我说这天都黑了，姑娘家的一人走着也不安全，要不咱捎她一段得了。”“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李四爷，省省心吧，你伤的可不轻。咱再往前赶赶，说不定前面就有人家了。”

　　李四见来娣不乐意，话里又透着古怪，他不清楚原委，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后面的人影嘟囔道：“怪可怜的。”

　　谁不可怜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