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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半日得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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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娣心意烦乱,她想自由自在,却无力自保,若要为了安稳依附他人,内心又极不情愿,反复纠结下来,她的心思已经七零八落。她自知魂思不定,又强力自持,哪知到头来不过是自寻烦恼,所谓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情之一事又岂是一人所能掌控?
天公不作美,晚间起了风。来娣待在房中,她摸索着手上的衣物,神思恍惚。许久前她还在家的时候,在装扮上也很是用心。每日闲的无事在花丛中起舞,衣衫裙角扫过花瓣,惹的蝴蝶在旁飞舞,偶尔有蜜蜂飞来,引得她又笑又叫,忙着跑回屋里,每到此时墨玉就领着小丫鬟们用扇子驱赶……
闷闷的发了一阵呆,来娣动手选了几件花样简单的衣裳,她换上素衫襦裙,这才打开首饰匣子。只见里面都是些平常用的钗环首饰,也不过金银玉器翡翠之类。她随意翻拣了几样,与她家里用的物什相比,这样式朴素了许多,只是贵在灵秀,珠玉点缀的也巧妙,想来百里挑选之时是花了心思的。虽是如此,来娣却也不觉得稀罕,只被其中一柄白玉梳子吸引了视线。
那梳子也就巴掌大小,梳脊镂空透雕的盘枝莲,顶中是一对鸳鸯戏水。来娣看了甚是喜欢,忍不住对着灯光查看把玩,又解了发来梳,才梳了几下又似想起了什么,忙拿到眼前查看,她心中暗想,这鸳鸯戏水是有情还是无意?是她多心还是迟钝?一愣神的功夫她又转念道,何苦想这些有的没的,随他去吧。
她对镜梳妆,装扮妥当再细细瞅来,镜中映着个陌生的面孔,这人是我?来娣已很久不曾关注自己的容貌,她轻抚脸庞,模样看起来有一丝熟悉,眉眼却又那么陌生,她努力回想当初十几岁的样子,想了许久也记不起来。这人似乎是不大笑,连神色都是沉静的,侧身看来,眼角眉梢又带着些许媚气。镜中人眉间轻蹙,她不禁抿起嘴唇,真不知这几年她是如何女扮男装,这模样神情哪里骗的过人?
来娣站起身,迈开腿走了几步,一袭齐胸的石榴裙穿在身上,她只觉腿脚瞬间不知如何伸展,身子僵硬了许多,那发髻上的金钗首饰也像中了紧箍咒般,她心中一慌,此时她竟不知如何做个女人。哀伤袭来,她将面庞埋在手中,默默的平复情绪,随后又慌乱的扯掉首饰,脱去衣裳,此时再看镜中人,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眼神中带着愁苦,我回不去了。
许是她最近日子过得安稳了,竟让这种哀愁怨恨染上自己,来娣狠了狠心,翻转思绪,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她拿着衣服比划了几下,暗自沉吟片刻,才又重新打扮起来,再凑到镜前审视,如此装扮她才安心。她见周身拾掇停当,再深吸一口气,放任情绪,缓了缓神,自己在屋中走了几个来回,直到内心不再排斥,腿脚间不再别扭,她才卸了妆休息。一夜无事,只望明天不要出丑才是。
转日来风依旧刮个不停,用过早饭,来娣在房内舒展,索性这厅堂够大,由着她折腾。这一身闺阁装束,毕竟不同以往,她飞舞踢踏半是认真半是儿戏,倒是玩的开心。百里见到来娣之时,她正坐在桌前饮茶,听到脚步声也并未回头。百里端详着她的背影,轻咳一声,“来师妹。”来娣见躲不过去,这才转身,“师兄。”说着便行礼,百里忙说道:“莫多礼,以后私下就不要如此,显得见外不是。”来娣半展笑容嘴中称“是”。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闲话,就直奔主题。来娣原是想换套利落的衣裳,却被百里拦住,他只说日后难免要如此穿着,早些习惯才好,况且女子装束在身形步法上又有不同,她势必要熟悉的,来娣听着有理,就依着百里的教导将前日的招式舞弄了几次,百里见她身子疲了方停下。
他与来娣坐到一旁,沏了茶水,又将一些发力用力的技巧,各种兵刃间的变化,以及出手快慢的时机,都细细的与来娣讲了一遍,来娣在一旁听的稀奇,不免有些提问,百里也捡了些江湖传闻旧事说与她,两人你来我往感觉上倒是舒服了许多。这闲话起来就耗费了大半时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好在第二天风就停了,天空似一抹蓝色,只有几丝如白絮样的云彩挂在其间,好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百里心情不错,他邀了来娣到集市玩耍,说是要趁着五月节散散心,省的她日久憋闷。倒是来娣不喜热闹,一阵推脱,最终耐不住隐娘在旁帮衬,她也好奇外面怎样一番景象,遂应承下来。她选了衣裳,隐娘又帮她梳妆打扮,来娣原想找了纱巾蒙面,又被劝住,众人只说越是遮掩越是引入注目,市集上人多眼杂,多的是女眷,她太个别终究不好,来娣听了也就作罢。
百里仍与来娣装扮成夫妻模样,两人相携出了后门来到街上,张家兄弟随后也跟了出去,远远的护着。张老三和李四素来不喜这等节庆,也就找了借口留在宅中,说是准备日后启程的行囊,隐娘虽想去凑个热闹,又怕打扰百里与来娣独处,也自留在宅里。
百里领着来娣到了街上,只见杨柳翠堤,河里有几只水鸭游弋。他们随着行人过了小桥,有农户推着独轮车过来,车两边驼着几笼子鸡,好一阵的喧闹。一人挑着担子从旁走过,筐里都是应季的果蔬,沉压压的担子在男人肩上一起一伏。三两个孩童一路打闹嬉戏,一不留神撞上了前面的婆子,那婆子臂弯挎着的一篮子鸡蛋摔在地上,几个娃娃见惹了事,忙跑的不见踪影,婆子的腿脚哪赶得上他们,只在后面叫骂“挨千刀的小杂种”,顿足捶胸一阵的心疼。路人见状忙躲了开去,生怕沾惹了是非。百里沿路与来娣说着当地的习俗,旁人看来他们就像一对少年夫妻。
此时方入夏,小满刚过,芒种将至,各家各户有忙着收种的,有等着送花神的,也有赶着包粽子过端午的,临时拼凑的集市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街头戳着两捆干柴,卖柴的蹲在后面墙角,他嘴里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的。他前头又有人摆了一笸箩小鸡崽,两盆子小金鱼,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太上心。随着行人再往前走,只见卖布的对着装裱铺,贩酒的挨着咸菜坊,米面铺临着医馆,绸缎铺偏对着染坊。在隔间的空隙又三三两两的凑着些小买卖人,有人搭起炉灶卖着烧饼,有的摊开架子摆上胭脂水粉,有捏面人的,有耍猴戏的,也有在地上摊开包裹摆上各种玩意的……玉器摊旁是点心铺,隔了几步是卖粥水包子的,算命先生提着幡进了酒馆,马上又被人哄了出来,他找了个卖水饺馄饨的,在棚子里坐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再隔了条小路,走到街角转弯处,东西两侧是旅店对着饭馆,门前车马往来,想来生意是不错。来娣他们随着行人漫步,一会东瞅瞅一会西看看,周围熙熙攘攘,也自得趣,百里也真有个相公样儿,只在一旁小心的护着她。
他们在街上走了个来回,也只买了一坛子青梅酒。来娣见了捏成各种生肖模样点了彩的饽饽,忍不住凑上前去,却听到旁边药铺里一阵吵闹,原来是老板夫妇又打了起来,这户人家也真不好脸面,竟当着街里街坊叫骂。“你个不要脸的贱种,成天跟那浪蹄子眉来眼去,放着生意不做,一心的往后面跑,只琢磨那点破事!你下面的东西长了草,还是她身上抹了蜜……”店老板臊着一张脸,骂着臭婆娘,一劲的把媳妇往里面扯,他那媳妇五大三粗的,一把就把他推了踉跄。“臭不要脸没操行的,你也知道丢人现眼,你敢做还怕人说?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吧,我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就奔了后面,众人只听一声尖叫,有个姑娘从后边跑了出来,她没跑两步就被老板娘薅住了头发,老板见了忙上去拉扯,他有心护着那姑娘,也不免被老婆劈头盖脸的揍了几下,他挨了打也就红了眼,与媳妇招呼起来,那姑娘见势忙扯出头发,挣了出来,哭着跑了出去。
门外围观的见了,有好心的就上去劝阻,也有看热闹的嗑着瓜子,指着里面说笑。也不知哪个不小心的被扒手趁机扒了财物,这时他才察觉就大喊有贼,众人散开,只见一个书生牵着驴嚷嚷,有贼啊,有贼啊,不知丢了什么。路边的小乞丐蹲在地上看着好玩,脑后却被老乞丐敲了一下子,他吃痛跳了起来,转脸一看,忙捡起身前的破碗跑了……
那夫妻俩被人劝住,众人见再无热闹,也渐渐散去。来娣远远看见前面摊上摆着一地的玩意,百里看她神情便猜个正着,忙拉她上前查看。来娣走到跟前,打眼看见一只乌木雕的狮子,她有心要买,又见摊主不肯让利,遂作势要走,摊主忙出声拦了下来,百里正与他讲价,来娣突然只觉后颈寒毛一立,她转身四顾,却看不出什么不妥,她心里一乱也就没了买东西的念头,忙把百里扯到一旁。摊主见她如此,嘴里难免说些不干净的话,百里听了皱眉,待要上去理论,又被来娣拉住,“我只觉被人盯上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百里四下看了看,只见张家兄弟在不远处,周围也只是寻常百姓,他见来娣忧虑不快,也就无心玩耍,俩人就折返回来。
他们回到居处,见李四和张老三已将行囊打理妥当,隐娘也做了不少路上吃的干粮。百里看来娣心中不安,再想几人在此停留日久,终究还是要早早上路,遂让张家兄弟到外面马市去买几匹驴马,他又去前面与主人家交代清楚,只等明日一早就离开此地。
天擦黑的时候,有人轻轻敲着后门,恰巧被院中的李四听到,他应身查看,开门一瞧。见到来人李四不由得一惊。哎呀,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