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7、山雨欲来 ...
-
大司徒韩歆上书刘秀,说如今天下庄稼欠收出现饥民,韩歆指天画地,言辞急切,几次口水星子都溅到了刘秀的脸上,声音震得刘秀耳膜嗡嗡响。
刘秀让他别说了,他急的当殿跺脚,还是侍者看刘秀脸色不善上前将韩歆劝一边拉一边劝,“大人,大人,您先出去,出去吧!”
刘秀愤气填胸,怒不可揭,吩咐道:“让他回家去,不必来了。”起身往后宫里走了,一路走一路气不能平,想着往阴丽华那里去,又怕这满胸的怒气没法同她三言二语讲清楚,只得往长秋宫寻清净去了。
郭圣通看他一副怒容,面色不善倒是吃惊,她从来没有见过刘秀有这样的时候,“文叔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这样一副神色?”
刘秀凝眉怒目没做声,郭圣通更加奇怪了,也在一旁坐下来,在她记忆里刘秀何曾发过火逞过凶啊。叫来锦成附耳说了几句话,锦成就下去了,她亲自倒了一杯水给刘秀端来,刘秀接过来也没喝。
过了一会儿,锦成回来将从侍者那里问来的话同她说了,她听完笑道:“我当什么事呢?臣下犯上,你直接贬出去不就行了,怎么倒生这么大的气?”
“这韩歆犯上也非一日了,每每奏事都是这个样子,莫说君臣就是百姓之间也不能如此说话吧!”刘秀将水喝了,想起来他就来气。
郭圣通看着他的脸色,劝道:“当年杨恽说话如何,看到马车撞了城门,他开口说“当年孝昭皇帝驾崩车撞了城门,如今又撞”他这话里什么意思,不就是咒当时的孝宣皇帝吗?他在宫里走走,随便就指着夏桀商纣的画像,让孝宣皇帝多看看,这种人被杀之后还有人替他喊冤,如今这韩歆再如何还能越过他去?你只远远打发他去吧!何苦在这里自己生气。”
刘秀第二日就下诏,将韩歆免职遣送回乡。即便如此,刘秀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他又下了一道诏书,派使者去路上继续追责韩歆。按照一贯的前例,对于有罪贬谪的官员,如果在路上被诏书责问,就是让其认罪自杀。司隶校尉鲍永一再为韩歆求情,刘秀都没有答应。韩歆与他的儿子韩婴在路上接到责问诏书,当即伏剑自杀。
韩歆是南阳有声名的大家,如今为此事而死,大家都不满,不少南阳旧臣皆言是皇后的意思,刘秀想韩歆虽然言词激烈但是话却不错,心里也有些后悔。
郭圣通听闻他这个做法,叹了一口气,好不郁闷。刘秀来同她说这件事,她先就问道:“你要将他贬职回乡就罢了,你要的他的命那也好办,交由有司治他犯上忤逆,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要他自杀了,不是反陷自己于不义吗?”
刘秀何尝不后悔,但是要他将韩歆交由有司治罪,他也觉得不留情面,为了弥补前过,他下诏对韩家追赐金钱、粮食,又令有司以大司徒之礼安葬,并对其家属予以安慰抚恤。
想起韩歆生前所谏又觉得甚有道理,如今天下税收薄弱,各地豪强林立,田连阡陌,米麦盈仓,广厦高堂,呼奴使婢,却不上报赋税实在可恨,有心要度田清户。
建武十五年,刘秀下令度田和检查户口,要各州、郡清查田地数量和户口、年岁,以便朝廷对土地和人口的控制。同时也核查豪强地主的土地人口,以限制豪强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
各地刺史太守阳奉阴违,表面谨遵皇命,暗地偏袒豪强,剥削羸弱百姓,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在各郡进京问政时,刘秀发现陈留郡的公文后还附一封信,官吏体似糠筛,冷汗直下。刘秀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刘秀问这封信是从哪里得到的,官吏哆哆嗦嗦说,“是在长寿街上捡到的。刘秀知道他没说实话,将信将疑放在袖里道,“你且下去吧!”晚间回了后宫,阴丽华替他更衣莫名其妙看了这么几行话,刘阳从外间回来摇头晃脑的,一看就明白了,他对刘秀说:“这是当地在奏报垦田的事呢!”
刘秀说:“既然如此,为甚么说河南、南阳不可问?”
刘阳说:“河南是帝城,高官很多;南阳是帝乡,皇亲国戚很多,他们所占有的田宅数量远远超过了规定,官吏自然不敢得罪权贵,很难核查。”刘秀派人去调查,果然像刘阳所说的那样。
虽然勃然大怒但是又碍于旧日的情面不好下手,吴汉听闻这事,立马让玉团把在南阳的田地全都放了,只留一出庄子将来告老还乡住,将佃户奴仆也全都解散。看到吴汉如此,刘秀才下了决心彻查各郡度田的情况,欧阳歙在汝南太守任内,测量田亩作弊,贪污千余万钱,亢父侯刘隆,阻碍度田不遵上命,皆诏命进京问罪。
刘秀想起前日的韩歆,今日的刘隆,都是与自己有生死之交的人。奈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只为君臣二字,性命不容?
刘隆比韩歆还不同,刘隆与自己同为宗室兄弟,七岁满门被王莽诛杀,与自己同乡长大。后来自己安排刘隆随冯异率军驻扎在河内郡,与紧守洛阳的更始政权的重将朱鲔、李轶对峙。李轶将刘隆在洛阳的妻子和儿女残忍杀害,真是挖心之痛。
一夜思绪纷杂,不能入眠,次日早间起来头昏脑胀,双腿麻痹,口不能言。
阴丽华看刘秀如此,惊得面无人色,颤声叫他,“文叔,文叔。”不知不觉泪如雨下,刘秀抬手给她擦了擦泪,想说没事的,可又说不出来。阴丽华紧紧抓一着他的手,就如同抓着自己的命一般。
郭圣通闻讯,也是立即赶过来,刘秀吃力的略摇了摇头,想告诉她自己还好。
郭圣通也是怔在那里,眼中带泪。最终还是让医官先上前诊治,医官把了脉面色沉重,说:“五志过极,心火暴甚,暴怒伤肝为多,因暴怒则顷刻之间肝阳暴亢,气火俱浮,迫血上涌则其候必发。至于忧思悲恐,更加是卒中风邪无疑,下臣去开几副方子,陛下还需放下心劳才能解病。”
郭圣通情知他的病症了,让医官下去开方拿药,自己上前俯身在刘秀耳边说了两个字“放心。”
“通儿”刘秀艰难得叫了一声,阴丽华激动地摇了摇他,“陛下,你能说话了?”
刘秀动动嘴却又发不出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