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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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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一身干净整洁,端了一铜盆水进来,他鬼头鬼脑的看了一眼端坐的胤禛胤祥,拼命的压低了声音---虽然没什么效果,笑道:”不是咱王婆卖瓜,咱的刀耍得很好,绝不会刮伤你的头皮的,你就放心好了。”
吕莳听的毛骨悚然,眼见阿泰摸出一把闪烁着精光的剃刀,在长条皮上来回摩擦着,不时用拇指试着刀口的锋利度,心里又急又慌,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胤禛胤祥等人一看吕莳哭了, 全都噤声不语,收住笑容,面色阴森起来。房里陷入了可怕的沉寂之中。
胤禛长身而立,冷冷道:”莫非你心念汉人衣冠,不愿剃头?” 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眸,紧盯著吕莳那泪水涔涔的脸,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吕莳紧张得手足无措。胤禛的眼神可真不是盖的,堪比那鬼头大刀,端的让她魂飞魄散。
看这些人的脸色,她要是胆敢张嘴说个”是”字,只怕就要身首异处,把自己可爱的头颅留下来,给胤禛当球踢,好让他消消气。
“孙之獬,我非鞭你尸不可,” 吕莳咬牙切齿的想:”没有你那无耻的剃发易服奏章,怎么会有第二次剃法令,怎么会有昆山江阴嘉定的屠城惨剧,我今天又怎么会陷入这种荒谬的剃不剃发的两难选择困境。” 以前读史的时候她还疑惑了:头发和头颅相比谁更重要,大家都知道,犯得着为头发发型起义么!嘿!针不刺肉是不知道痛的,现在她就很能体会当时面临剃发令的百姓的心态。想到这里,各种恐怖的景象,在吕莳脑子里乱转,她如玉的脸上渗出了点点汗珠,怎么办?怎么办啊?
难道说自己是女孩子,所以不能剃头?但是自己不情愿泄露自己是女孩子啊:在这个严重的男尊女卑年代,女性几乎没有任何谋生能力,只能局限在家庭的小圈子里依附着男人生活,看的是烈女传,崇尚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推崇的是相夫教子,妻以夫荣,母以子贵等剥夺女性独立人格的观念,女性只能通过丈夫和儿子的社会地位来衡量自己的价值,女子纵有再好的才气、能力仍是不被认同。就连女性识字也给卫道士大加鞭鞑,巴不得女性人人都是文盲,最恐怖的是不单是男人这么认为,女人也是这么认为,君不见红楼梦中宝衩对黛玉说:” 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又道:” 女人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而她也不是什么贵族家庭出身,只不过是个皇商家庭的女孩子。
在这时代,女人的婚姻和命运掌握在父母的手里,旗人的女孩子更奇怪,一生一定要经历一次内务府选秀的活动, 不能自行聘嫁(吕莳老觉得和欧洲那启蒙时代里领主拥有领地里处女权很相象,只是比较含蓄一点)。假如面前这些人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会怎么样? 吕莳不敢想象其后果,最怕的就是在别人谈笑间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太可怕了, 吕莳打了个冷颤,宁愿剃光头好了。
俗话说:”僧随道不随,娼随优不随!”这年头是男人又不用遵循剃发令的只有道士和优伶了,优伶自己绝对不会考虑的,但是道士嘛……吕莳灵光一闪,忽然跪在胤禛面前,哭道:”小人决不是为剃发而哭,小人一家久居海外,向慕故国风物,闻行商说家乡四海升平,出了千年不遇的好皇帝,”还不忘对天一拱手表示尊敬:”动了思乡之念,于是变卖家产收拾细软回国,偏事机不密给大盗阿里巴巴知悉,沿路伏击,一大家子就走脱了小人一个~呜呜~为了保全小人,小人一家子都不在这世上了……呜呜~”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愿意说家人去世了,不过既然家人在21世纪,倒是可以说不在这世上吧!----刚开始还是假哭,想到再也见不到父母兄长亲友,再也享受不到电脑电视电影电风扇,再也吃不到肯德基麦当劳皮萨饼,不由悲从中来,越哭越是悲切伤感。
吕莳满面泪光,哭得气噎喉堵的,眼睛鼻子都泛滥成粉红色,却偏有种水灵灵的美感,众人心里都有点异样---见过哭的,没见过哭得这么没仪态还这么美的。古有美男子潘安、宋玉,这吕莳只怕堪得一比吧!
见吕莳一缕柔软的头发给泪水黏在腮边, 胤禛手痒痒的很受引诱,很想帮他拨开它,却不敢造次---这么亲呢的动作很容易让人误会自己是把吕莳当优伶娈童看待的,这吕莳是人才,偏长的可真不差,在这方面还是避一下嫌好呢!一犹豫间, 胤祥已经伸手将吕莳扶起来,不由有点遗憾: 好想染指哦!可惜!可惜!
胤祥软语安慰道:”节哀顺便,快别哭了~”又好奇的问道:”那跟你剃不剃头有何关系?”
吕莳抽抽噎噎的说道:”首仇虽然已经遭到报应,但小人曾发下愿心,要出家做道士,为父母守孝三年,在堤上听乡民说城东有个清虚观,小人想明天就去那清修。”嘿嘿~她心里暗笑:在清虚观呆上十头八天的,等这两个阿哥一走,自己立时假托云游远走高飞,从此以后打破玉笼飞彩凤,击开金锁走蛟龙, 到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中隐隐于市又或小隐隐与野都由得自己,还怕有人非要刮光自己宝贝的三千烦恼丝不成,
众人闻言吓了一跳,当今皇上一向推崇以理学德行治天下,孝心那是第一等要紧的事,官员要是任上逢父母等直属亲长去世,不能隐匿不报,而报了,就要回家居丧守灵,三年之后,才能开复启用,重回朝堂,这就叫“丁忧”。当然儒家理法也有变通的办法,如报了皇上觉得离不开,也可下旨不准他回家守制。忠孝不能双全,朝廷以国家为重,也可“夺”去你的“母子之情”,这就叫“夺情”。当年大学士李光地打下台湾后正当红时母亲去世报了丁忧给康熙批了夺情,李光地贪恋职位就顺水推舟不回家守制, 那贪位忘亲匿丧不报之罪名背一辈子,成了他平生三大耻之一,也不知给人攻击了多少次。只不过大家想不到吕莳小小年纪思想如此极端,竟然要出家守孝。这就有点过头了。
胤祥怒道:”那可不行,你得跟我上京去,在说你又不是大臣,学什么守制三年!啊!”却给胤禛掐了一下,不让他说出太过份的话,道: “吕莳当然你是孝顺的,但是孝顺要用对地方,你父母亲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能继承香烟,光宗耀祖的,而不会想看到你出家的,这样吧,你随我们上京去,我在府中找个静僻所在给你守孝三年可好。”
吕莳见胤禛发了话,虽然表情和蔼可亲,一副商量口吻,但语气中别有不能违拗的意味,自己可不敢硬扛,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谢过胤禛的安排。但心终是不甘,道:” 四爷,十三爷,小人家族一向保守着一项技术机密,小人愿献给两位大人,以显小人的耿耿忠心。”
胤禛不动神色,淡淡的道:”哦~是什么技术?”
吕莳见胤禛无动于衷,有些挫败的道:”水泥!”
胤禛皱眉道:”就是你曾提过的水泥?你倒说说看有什么优点!”
“比如筑河堤修道路建房子!”吕莳道:” 水泥是建筑材料,我们那边称水泥为建筑的粮食。拿修河堤来说吧---要先采石,大长石坚硬,难采得很,太费劳力,还很难搬运。在修堤时得用糯米做黏合物,黏着力不够,再则,粮食吃都不够吃,听说朝廷都已经下了禁酿酒令了。水泥就没有这些缺点,强度刚度防水性能都很好,烧制好后使用十分简单,还具有水硬性,在硬之前能做成很多形状。唉~我这么说没见过的人是很难想象的。总之水泥凝决后极为坚固,最适合于建堤建房子,假如加上钢枝就更厉害了,这洪水怕它何来。”
胤祥插嘴道:”听你这么说倒是好东西……真有这么好的东西?”
”我骗你有饭吃啊!”吕莳笑道:”你若不信,我就留在清江建座水泥房子给你瞧瞧。”
胤禛霍然起身,踱了几步,他的第一反应是吕莳是个骗子,想在河政上捞一笔:自己见过的洋夷不算少了,汤若望南怀仁都是常见的,都没有提过有水泥这名头。不过转念一想吕莳大概也不敢骗自己,兼观他神色自然,并无一丝心虚。心道:要是骗我,就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活剥了你我都敢的。
吕莳又诚恳的道:”四爷十三爷,你们看清江县里上万难民,就是过几天秋讯大水过了,他们回到家,粮食种子牲畜农具要什么没什么。纵然赶紧播种,收获粮食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这些人也活不了那么久啊。朝廷纵有赈灾,这些难民也只能维持个死不了。俗话说救急不救穷, 古语又道:“授人以鱼,三餐之需;授人以渔,终生之用, 你们看清江城附近的石头山,那都是宝啊!我们开间水泥厂, 以工代赈的方式让难民度过难关我觉得是最好的,工作几个月,难民就能得到一笔钱,回家就有钱买种子农具。陈县官就不用头痛如何救济难民, 防止了民变,我们也可以赚到一笔钱,这是三方都有利的事情,只不过王爷出点创业基金, 就既能安顿他们还能有益于国家民生。”
胤禛皱眉道:”只是民工聚集容易发生事端。”
吕莳见胤禛这块坚冰有些心动,大喜之下笑道:”只要有安乐茶饭吃,谁喜欢抛头颅洒热血了。”
胤禛想这个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防止了民变还能发财。他算是个穷皇子,建府时虽然每个皇子赐了几十万钱,但是府人口那么多,又要养清客,又不能失体面,又不想学老八开当铺挖人参,手头早紧了好久了。听吕莳说的头头是道,道:”那做水泥是否只有这清江的石头才能用?”
吕莳很想回句”是”,终究不敢:”好就好在原料到处都有, 主要就是石灰岩,大理石还加上粘土这几种。”
胤禛拍拍吕莳的肩膀,笑道:”那就好,就在京城附近开厂摆,这里自有陈县官搞掂,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