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戒》璧海

11、应酬

　　江南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虽然她不知道卓源要带她去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穿了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白色裙装显得既优雅又端庄，头发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脸上了也画了淡妆。只是这身无不挑剔的装扮却有一个极不和谐的地方。她低头看了看左手，灰色手套仿佛和她的手指连成了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楼下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江南撩开窗帘朝楼下看了看，一辆白色奔驰跑车正停在楼下。
　　江南拿起沙发上的米色外套快速朝楼下跑去。
　　卓源坐在驾驶座上，他并没有穿正式的西装，只是一身随意的休闲装扮，外面套着一个黑色风衣，看起来极度丰神俊朗有不失年轻时尚。他出神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南裹着外套从外面敲敲车窗，卓源回过神来，将车锁打开。
　　江南很识趣地坐在了副驾驶上，发现卓源并没有发动车子，她回头看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目光落到掩盖不住的双腿上。因为裙子的长度还不及膝盖，所以她只好将包包放到双腿上。只是夜晚的寒风还是让她忍不住腿脚哆嗦。被他这么一看，江南的脸色有些尴尬，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裙边，想掩盖住这尴尬的场面。
　　忽然，一件毛呢外套落到她的身上，卓源冷着脸说：“呆会有你表演的时候，现在还是先省省吧。”他说完发动车子飞速向前驶去。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卓源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江南只是扭头望着窗外，虽然腿上盖着他的外套，但是她依然觉得像置身于冰冷的寒冬。
　　车子在HC俱乐部前停下，江南没想到卓源会带她来这种地方。虽然她没有来过，但是她知道这里是顶级娱乐场所，只有特定的会员才有资格进入。
　　不愧是有钱人消费的地方，里面装修的奢华程度令人咋舌。江南跟在卓源身后来到一个包间前，卓源伸出胳膊，用命令式的口吻对她说：“跨住我的胳膊，脸上要保持笑容。”
　　江南当然明白里面坐的肯定是生意场上有名有望的人物，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的卓源早已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微笑，是把对手吞掉的秘密武器。
　　江南伸出手跨住他的胳膊，在手指接触他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悄悄调整呼吸，脸上露出标准式的微笑。
　　站在门外的两名侍者将金色的房门打开，卓源面带微笑，迈着沉稳优雅的步伐带领着她走进包间。
　　里面五六个正在高声谈论的人看到他进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哎呀，卓总呀，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如果你再不来，我们可要亲自去请你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嘴里叼着雪茄，脸上的肥肉随着夸张的笑声不停地哆嗦。
　　“金老板太客气了，有你在，我怎么会不来呢。”卓源笑着回应。
　　这里除了几人，身边还坐着五六个漂亮的小姐。在这样的场所，有这样的服务当然也不足为奇，但是江南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来的烦闷。
　　“去，再叫两个小姐来，没看见卓总来了吗？”金老板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
　　旁边的人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却被卓源叫住了。
　　他拉着江南来到金老板面前，笑着说：“不必麻烦了。”他瞅了一眼身边的人，接着说道：“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了。”
　　金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拍一下光秃秃的脑门，大笑道：“哎呀，你看我这眼神！原来卓总已经有佳人陪伴了。”
　　卓源嘴角一撇，将江南的胳膊抽出去，微笑道：“金老板误会了，她只是我的一个秘书。听闻江小姐善于交际，所以今天带来看一看是不是真有本事。大家不必怜香惜玉，这位江小姐可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厉害。”他说着用手掌在她的后背猛地一推，江南顺势向前倒去！
　　这一推差点栽进胖男人的怀里，江南死死抓住桌子上的一角才使身子没有继续向前倾。她猛然回头愤怒地瞪着他。
　　他把自己当什么，三陪小姐吗？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是江南还是努力忍住了。眼泪不会换来他的任何同情，反而会让他更加瞧不起自己。
　　江南深吸一口气，踉跄着站起身来。膝盖被蹭破了，流着殷红的血，但是她的眼睛里依然清澈一片，脸上挂着微笑。
　　在一旁和别人谈笑的卓源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幕，眉头轻轻一皱，随即又舒展开，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江南在背后握紧拳头，既然他把自己看得这么低贱，那就如他所愿好了。她拿起桌上的一瓶酒走到两个男人中间，笑着说：“两位老板敢不敢跟我比一下，看谁喝的多。”
　　两个男人猥琐地笑起来，“那江小姐拿什么比呢？”
　　“如果你们输了，一人留下一万块钱，如果我输了，随你们处置。”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不远处的卓源。
　　卓源正和身边的人说话，好像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好！江小姐爽快。如果连这个都不敢比的话，那我们以后在生意场上还怎么抬起头来！”其中一个男人说着随手将胳膊搭到她的背上。
　　江南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想要将那只肥胖的胳膊扔下去。但是看了看角落里的人，她还是咬着牙忍住了。
　　她将面前的三个酒杯倒满，端到两人面前，笑容妩媚地说：“两位可要多喝几杯，不要几杯就倒下去，那样可就没意思了。”
　　“哈哈！江小姐口气很大啊！放心吧，为了你，我是不会输的。”最后一句话是附在江南耳边说的。
　　江南一阵恶寒，她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话语，尽量笑着说：“那就要看刘老板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说完一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江小姐果然好酒量！”刘老板赞叹着又给她满上一杯。
　　江南来者不拒，只要眼前有酒，她就会仰头喝掉。不一会功夫，面前已经摆了五六个空酒瓶。其他的人显然也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住了，都看好戏似的盯着她。
　　卓源在阴暗的角落处低着头，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吵杂的声音让他无法忽视这边的动静。
　　“好！再来一瓶！”那边又开始起哄。
　　江南显然已经喝不下了，其实她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但是今天她却想让自己彻底醉倒。只有醉倒了才不用去看他那张冷漠的脸，只有醉了心才不会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可是，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很难受，脑袋晕晕乎乎的，眼前恍惚有无数个狰狞的面孔。
　　“江小姐，这里这么热还戴什么手套呢，来！我给你摘下来。”其中一个人说道。
　　江南却抬手躲过了他，嘴里喃喃地念着：“不要，我不热，不要摘我的手套。”她将手举起来，手套就像是她的衣服一样，没有了手套就相当于全身赤裸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的反抗却更加引起了别人的好奇心。
　　“江小姐，难道你涨了六根手指不成，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一人笑着提议，其他的人也开始起哄喝彩。
　　“摘下来！摘下来！”
　　江南脑袋嗡嗡作响，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喊着：“不要，不要摘我的手套……”
　　嬉闹声、起哄声更大了，她那细微的求饶声很快被淹没下去。
　　卓源“腾”地从角落里站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将她在人群里拉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剩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卓源走的很快，江南被他拉在身后显得有些吃力。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她拉出来，可是脑袋太晕了，她现在无法思考。
　　卓源冷着脸将拉出俱乐部，忽然吹来的寒风让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江南抱紧双臂，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
　　卓源低咒一声，脱下外套扔到她怀里上，语气生硬地说：“上车！”
　　江南怔怔地呆在原地，这不是他希望的吗？她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可是他为什么还是生气？
　　江南坐在车里昏昏欲睡，刚刚的冷风也只是一瞬间的清醒。车子里的温暖使酒劲又重新袭来。她好像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因为她忽然感觉眼前的卓源是温柔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掌正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就像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温柔又充满溺爱的看着她。
　　这是在做梦吗？一定是在梦里。卓源是那么深刻的恨着她，就像她恨着自己一样。可是，她是多么怀念卓源的温暖。再让她看一眼吧，哪怕只有一眼，她不会再有遗憾。可是为什么眼前的面孔越来越模糊，她想要伸手抓住，可是却没有一点力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