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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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一年之始，亲邻之间拜年访亲，辞旧迎新。萧袁与萧母在正厅接待，黄蓉死守着萧商容，不去听不去看那些喜庆欢快。萧商容昏睡的时间又加多了。
萧母苦笑着说今年这个年，不过也罢。萧袁深以为然。委实过得没滋没味，苦涩不堪。
被发现暗中筹备婚礼是正月初五这天。本来过年家里装扮得喜庆些没有问题，可是，四天过去，萧宅上下的人不仅不停止装点房屋，甚而萧家整个都被重新装修了一般，从里到外散发着喜庆的红，这就有问题了。萧商容心思敏捷，早察觉不对，初五夜里醒转，月光照到窗前，其上倒贴一个大红的喜字。
喜字……萧商容心惊，猛地扭身去看黄蓉，动作太大，额头竟渗出薄薄的汗：“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黄蓉一脸轻松，弯身拾帕子轻拭萧商容额间汗渍。
“蓉儿！”
萧商容气急败坏的模样逗乐了黄蓉，黄蓉笑得灿烂：“商容这么聪明，我又故意卖出这个破绽，你不会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吧？”黄蓉莲步轻移，房内的圆桌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件大红的喜服。黄蓉拿起喜服，抖了抖，摊开在萧商容面前，“商容，你看看这件衣裳你可满意？”
不想大红喜字还是黄蓉故意露给萧商容看的，不知是羞还是气，萧商容惨白的脸上终于展现一抹红晕：“为什么瞒着我准备婚礼，我何时说过要成婚？蓉儿！这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不是开玩笑。商容，你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别想甩开我。”黄蓉放下嫁衣，坐到萧商容床边，小鸟依人般贴近萧商容胸膛，夜凉如水，比水凉的仿佛是黄蓉的声音，“商容，我自明白你的病怨天怨地也怨不得你，可我还是忍不住，你为什么要病呢，一病这么重，我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的心一天一天的跟着你的病冷下去，我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萧商容！”
“……。”萧商容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有些哑，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是。”黄蓉道，“商容，本来我不想说，可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想说了。你这一病，可知我们有多担心？伯父疏于看账无心生意，伯母更是为了你差点放血割肉。几日前我们去拜佛求你快些好起来。有一个婶子说也许成亲冲喜能祛除晦气，使你康复。伯母那时候的神情……我永远都忘不了，她看着我，像看见稀奇宝物一样。我不怪她有那样的心思，因为我和她一样那么爱你，希望你早日复原。我答应了这一主意。
不是一时意气，不是冲动。商容，我要你记住，你身上背负着的不止你一个人的命。我们的婚礼订在初七，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夫妻之间患难与共，同生同死。商容，你不是神通广大吗？好好的活下去，你也那么爱我，应该不希望我一嫁过来就守活寡吧？尽快好起来，商容。”
她这么说，无非是威胁，要萧商容好好活着，尽其所能，不惜一切。
黄蓉撑起额头视线凝在萧商容脸上，从未见过的哀戚，她缓缓俯下身，在萧商容唇上印下一吻，蜻蜓点水。萧商容愣了愣，道：“你……蓉儿，你当真愿意嫁，我现在这样……”
“千真万确。”黄蓉打断他的话。
萧商容沉默。惊喜过后满嘴苦涩，他其实没有那么通天，不然也不会寻访多年仍找不到焚寂之剑。黄蓉说他父亲无心经商，母亲几近崩溃，愧疚如潮水，压得他快踹不过气。他何尝甘心赴死？这一世的甜蜜安乐他还没有享完，好不容易偷得一世安闲啊。那样好的父母亲，来不及报答，就快要成为他妻子的美丽女子……
男子的沉默看在黄蓉眼里是无声的抗拒，他不想拖累她，黄蓉却非要他娶。女子退开，盈盈笑道：“商容，你不想娶？我和你成婚的消息传得琴川沸沸扬扬，我黄蓉骄傲自负，断不愿成为他人眼中笑柄，商容，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萧商容知道再说什么黄蓉都不可能改变主意了，她笑容里隐藏某种坚决，义无反顾，看得萧商容心慌意乱。‘商容亡，蓉儿亡’海边晨光下的话不期然间回响在萧商容耳边，他手一抖，脱口道：“蓉儿，就算我死仍会回来的，蓉儿，我有事与你说，我并不是……”
“商容醒着呢！呸呸呸，什么死不死，乌鸦嘴，不灵不灵。商容，有什么事你们成婚那晚再说吧。看天都晚了，蓉儿回去休息吧。”是萧母。
每晚萧母会来看望萧商容顺道催促黄蓉回房休息，不是有她看着，黄蓉指不定没日没夜候在萧商容床前。
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萧商容一阵懊恼。他刚要说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凡人，而是……太子长琴残余半魂……然而，来不及了，他头一阵眩晕，黄蓉还没回房又睡了过去。萧母嗟叹：“商容这样，能准时举行完婚礼吗？”
“无妨，他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婚礼开始，我不介意。”黄蓉轻柔的给萧商容盖好被子。
萧母抹了抹眼泪：“商容能娶到蓉儿，实在是萧家祖上积德。蓉，蓉儿……伯母……”萧母欲言又止。
“伯母，不用这样，嫁给商容是我心甘情愿，没有人拿着刀子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就算有不是商容我也不嫁。所以，您没有必要自责。我们都一样，会这样做只是出于对商容的爱。伯母，我理解你。”黄蓉平静道。对，因为我们同样爱一个人，所以不怨不恨，倘若他人敢对黄蓉提这么无理的要求，约莫当场去半条命。
“蓉儿，老身委实惭愧。谢谢你。”
月色温柔，群星闪耀，黄蓉小心的扣好门，与萧母边走边聊。
按规定，成亲前一天新人之间不能照面，但是这个规矩黄蓉完全不放在眼里，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去看萧商容还得去看。出于某种心理，萧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商容清醒的时间并无一个准确点，午饭过后黄蓉被叫去试嫁衣等等，浪费了半个时辰，她不在一般是萧母守在萧商容房里。待忙完后黄蓉过去萧母才说不巧，萧商容刚醒，又睡着了，黄蓉惋惜不已。
翌日，天将明，琴川尚在好眠之中，雾气氤氲将琴川笼罩，缥缈空灵，宛若仙境。
猝然，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直响彻整个琴川。
鞭炮声不歇，琴川渐渐活泛起来，凡琴川百姓皆知，今日是琴川第一商户之子萧商容成亲的日子。萧家摆宴百桌，但凡愿意去参加婚礼的，都能免费蹭顿饭，有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去？
后来，据琴川代代相传，那应当是琴川史无前例的一次婚礼，隆重且奢华。一夜之间，不仅萧家张灯结彩，就连整个琴川，哪怕是一条小小的巷子也挂着红灯笼，地上铺满了红地毯。并且琴川今日与婚礼相冲，比如棺材店等俱都关门拒客……萧家手笔之大，令人咋舌。也足以看出萧家对这场婚礼的重视。
萧府内——
黄蓉无父母在身侧，为显对黄蓉的重视，萧母亲自给黄蓉梳头盘发，尽管站在一旁的媒人皱着眉头欲直呼于理不合，但想一想这场盛大繁华的婚礼本意是冲喜，也就作罢了。
萧母细致认真的打理着黄蓉一头乌黑秀发，镜子里映出她精致的面容，黄蓉素颜已是花容月貌，娇俏可人，一经打扮愈发光彩照人，冰肌玉骨，说不出的国色天姿。一屋子人同是女子亦看得痴迷。萧母直赞黄蓉天仙人物，她再一笑，花朵，月亮也要羞得退让，黯然失色。
“一梳梳到尾。”萧母边唱边梳。
铜镜前，黄蓉凝视着里面的人，眉目如画，酝酿着幸福。成婚嫁人，一个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神圣而庄严，黄蓉眉眼弯弯，思索着萧商容看见她时会有的表情。霞光晕满。
“二梳白发齐眉。”
镜里的人仿佛再不似稚时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时而也染上了忧愁，由爱生怖，由爱生忧，因遇见名为萧商容的男子，她才学会何为情，才知道原来当真可以为了一个人茶饭不思，将他所有的心情全部记在心上，因他而喜，因他而哀，似乎自己所有喜怒哀乐都掌握在他手中。白发齐眉，但愿……
“三梳儿孙满堂。”萧母促狭的笑了笑。
满堂笑声，黄蓉低头。很难以想象，她就要嫁人，这是出岛时根本就预料不到的。
大红的盖头挡去黄蓉视线，她没有娘家，但萧母仍然八抬大轿，将黄蓉抬出去，再抬回来。唢呐鼓乐吹吹打打，热闹非凡，炮仗声从琴川头响到琴川尾，十里红毯，空前奢靡。很久以后，这场婚礼依旧为琴川众人特别是未婚女子眷顾，讨论不绝，排除冲喜因素，排头大到前无古人，萧家独一份，怎能不让人羡慕。
花轿悠悠来，花轿悠悠过，八人抬不存在颠簸的状况，黄蓉坐在轿子里捧着苹果，心里默念：爹爹，女儿很好，无须担心。能嫁给喜爱的人，爹爹也会支持蓉儿的，请保佑商容平安无恙。
鉴于萧商容的情况，所谓吉时没有定数，他醒来的时辰便是吉时便可以拜堂。萧袁为此做足了准备，琴川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萧家的人，萧商容如果在黄蓉坐花轿的时候醒来，就有小厮一个传一个，抬轿的人轻功斐然，可以立刻赶回萧家。萧袁为此真是下了血本。
大概承天眷顾，巧的是不早不晚，花轿刚好回到萧家，萧商容醒转。于是，轿子停在萧府门外，等候萧商容来迎接新嫁娘。到这一刻，黄蓉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心猿意马’四字，胸膛里像踹了只小鹿乱撞，跳个不停。
轿门被推开，一只纤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黄蓉曾一度以为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手，那双最漂亮的手能抚出最美妙动听的琴声，直到现在，哪怕很久以后，她依然这么认为。
“蓉儿。”嘶哑的声音惊醒冥想、羞怯中的黄蓉。
就在她手伸过去握住另一只以后永远不放开的手时，四周爆出热烈的掌声祝福声。从盖头下面看，萧商容脚步虚浮，他旁边还立着一个人，应是有人扶着他。萧商容全身无力，可牵着黄蓉的那只手，力道不甘轻慢，黄蓉笑笑，由她紧牵萧商容，幸她有盖头盖着脸，否则，她这倾城一笑，不知该引起多少人觊觎。
萧商容引领着黄蓉一步步往前走，“蓉儿，容……嗯，容为夫猜猜，你，可脸红了？”
那声‘嗯’分明是故意为之，调子扬三分，一声为夫说得自然亲昵，喂，商容，你该不是练了好多遍了吧？黄蓉掐了下萧商容掌心的肉。
“小两口在说悄悄话呢。”不知哪个围观的姑娘吃吃笑道。
黄蓉脸红心跳，偏头，不理萧商容。
“请新娘跨火盆，日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司仪高声道。
“小心。”萧商容温雅的声音。
黄蓉轻松跨过火盆，来到正厅。萧父萧母早已上座，奇的是，他们身旁还多了一个空椅座。萧母擦拭着不自觉盈出眼眶的眼泪，喜得合不拢嘴，萧袁笑话她跟个小孩子一样。萧商容心里发虚，眼前一阵黑过一阵，他死死克制快要倒下去的身体，不住乞求不要倒下，不要倒下，起码不要现在就倒下。
大抵是喜庆的红色晃了主人、宾客的眼，萧商容的异状无人察觉。自跨过火盆后，维系着两人的是一根红色彩带，黄蓉也未看出不妥。
“一拜天地。”司仪高唱。
茫茫人海，缘法奇妙，黄蓉原本有另一段姻缘，说不清哪个更好，但是，起码这一刻的幸福快要淹没她。这段姻缘本来神奇，拜天地，感谢这微妙的缘分。
“二拜高堂。”
应黄蓉要求，高堂位置有三，另一座上放着一袭青衣，代表她的爹爹，东邪黄药师。高堂在上，请受一拜，十几年谆谆教诲，因为父母，他们才有今日，父母之恩，重于泰山。这一拜，虔心敬重。
“夫妻交拜。”
黄蓉一颗心咚咚不停跳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似的，天地为证，她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
萧母一个劲的说好，司仪说了一连串祝福的话，最后是‘送入洞房’，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和谐。直到——
“你们看，新郎的脸上怎么出汗了？”
“咦，你不说还好，一说真的耶。”
“他怎么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
世界无声，一片死寂，萧商容尝过很多次死亡的滋味，没有哪一次如这般绝望，心里抽疼。“蓉儿。”他艰难唤道。
黄蓉心惊肉跳，盖头霍的一掀，眼前的人身体轰然倒塌，临了前，望见她盖头下的容颜，闪过一丝惊艳，随后，那双如水温柔的眸子永远闭上，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等我。不要自寻短见。当我求你。”
如坠深渊，心像放到冰窖里一样，冷得发抖。一时天堂，一时地狱……
“不！”来自萧母肝肠寸断的凄厉喊声。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