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天际的云樱》絮凡

13、第十三节

　　厚颜无耻的将微被我赶出了房门。他在外敲了几下门后，自动地消失了。
　　我暗骂着他的无聊，却气愤地坐在梳妆台前独自生气。
　　正当我第N次因为将微的欺骗暗骂他的时候，手机却响了。我掏出它，看着显示屏上父的短消息，打开查看。
　　‘云，我已派人来接你，自己下楼去等。’
　　我想起，自己还答应了父亲，要陪他参加晚上的舞会，于是赶紧去选衣服，然后款款地出门，下楼。
　　楼下，那群女人早已不在，估计是去新房客的酒吧了。

　　我出了，后花园，果然看到一辆宾士等在外面。里面的男人看到我出来，打开门，出了车。
　　他一派绅士模样，先来到我那边，对我做自我介绍。“我是沈浪，崔先生有事情……”
　　“就命你来接我嘛？”我不等他说完，就接了口。
　　这男人笑了下，非常有风度地帮我开了车门。我也不疑其他，坐了进去。
　　当他坐进来，开了车那一刻，我侧过头打量他。嗯，老头的眼光不错，哼，原来千心万苦地要我去舞会，就是为了这男人。
　　男人轻笑了下，问道：“小姐，觉得很奇怪嘛？”
　　真敏感，我拉了下披肩，回他：“先生叫沈浪？”
　　“正是。”他控制着车子，突然又一阵笑。“你是不是想到……某本武侠小说里的人物了？”
　　沈浪沈浪，我哼哼两声，调侃着。“我家老头，应该不会想要我改名字吧。”这个男人笑起来，有种运筹帷幄的风度，不过太聪明的男人不好惹。
　　“不会。”他转了个弯，脸色有些怪意地说。“小姐不需要改名字叫朱七七。”
　　我不说话，自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些什么，不过：“我家老头对你说了什么？能否告之？”心里想，无非是我这个宝贝女人怎么个不好伺候，男人怎么个怕了吧。
　　男人却哈哈大笑：“崔先生只要我来接小姐，其他一点没说。”
　　我哼哼两声，老狐狸遇到小狐狸了。不过这个男人长得还真不错，我觉得自己错过了也蛮可惜的，于是问道。“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是我不好看呢？还是……”
　　男人转过头，瞥了我一眼。我耸耸肩膀，看着车前。
　　“小姐真聪明，确实，我对女人没兴趣。”他唇间一勾，对如此隐晦之事，却十分无所谓。
　　我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一层，呵呵地笑。“生命中有一个朱七就够了吧，确实我不需要改名字了。”
　　“有时候女人太聪明，男人会觉得很困惑的。”他也无所谓的耸肩，只是有种重担放下的轻松，这男人冷峻的侧脸轻松下来，煞是清秀，我看得有些痴了。
　　我又拢了拢披肩，自觉这男人有故事，不过我不是染荷，对故事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他开的车却慢了，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我几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又是如此干活的男人，我不禁感叹，我是不是和这类男人很有缘分。
　　他首先叹气，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姐觉得人生该如何的把握呢？”
　　我看着车前闪过的自行车，一群群的人，觉得外面的世界与这里是两个空间，开口回他：“日子无非是这样过的，走一步算一步，走两步算两步……”我侧头打量他，再补充道。“不然呢？”
　　“小姐喜欢喝绿茶还是咖啡？”
　　“一般有人问要，TEA RO COFFE的时候你往往可以选择其他，我要奶茶和龙井。”
　　“好选择，不过有些人，选择的却很单一……”他又打了个弯，我不说话，应该知道有故事好听了。
　　他说道。“那也算是中巧合，生命中真能遇到一个叫朱七的人，然后一个沈浪。”

　　他们十七岁相识，二十岁分离，二十三岁重逢，二十七岁住在一起。
　　他们如同相持的两颗行星，有着引力的牵引，又各自排斥着彼此。他与他，有着孑然不同的兴趣。

　　他爱茶，总说奶茶好比人生，尤其像是他的。
　　夜晚未降，斜阳还有最后一丝余光，他端着器具坐在沙发上，暮光还未照透杯沿，他已经拿起小勺，轻柔地摇着手上的小银勺子。
　　他说每一杯奶茶中都蕴藏着一份人生哲理。
　　一杯真正的奶茶必定是牛奶与红茶的完美结合，只有当它们达到了唯一的精准，毫无一丝一毫的多余时，那么味道才不会变样。但砂糖总是可以按自己所想地为所欲为，一般他都喜欢放一勺半的砂糖，这样牛奶与红茶才能达到他所要的最完美的结合，而他总是如此认为，并且深信不疑。
　　于是他把人生规划出许多的计划来，即使是一个微笑一个握手，他都要完全的掌握，他说人生就是该如此，不能出太多的轨，要做到最初想的完美。

　　所以另一个他终于忍不住，他戏侃地说着。你的人生确定要如同奶茶？那么大概牛奶是你的工作，红茶是你的生活，而砂糖仅是你的爱情吧。

　　他则会笑着回答：“泡奶茶本就该如何的，砂糖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只有三者完美的结合，才能同时品尝到牛奶的浓厚，红茶的香润，以及砂糖的甜蜜。”

　　另一个他说。那你的爱人真是可怜，她们对你，仅是一勺半的砂糖而已。

　　他则是笑着，在杯中放入一勺半的砂糖，拿勺子搅拌了一圈，才轻悠悠地笑着说：“牛奶的牌子很多，引地我都想尝试下。砂糖一勺半就好，多了太甜，少了没味。”他朝沙发边上正盯着电视机看着的人笑着说。“可是，红茶我只爱一种。”

　　“那你就该为牛奶拼搏了。”另一个他，拿着遥控机漫无目的地听着，嘴里念着‘怎么没什么好电视剧啊！’

　　他拿过他手里的机器，调了个自己按时要看的节目，他说：“但牛奶过期了，就不好喝了，我要的牛奶必定是最新鲜，最纯真的。”

　　“你可真是挑剔的男人。”

　　“所以我找不到其他牌子的红茶了。”

　　“你的那盒子砂糖迟早会融化掉的，她们会哭泣着说。为什么你永远只要一勺，而不是更多。”另一个他盯着电视，觉得无聊，于是拿起沙发边上的杂志翻着。

　　拿遥控机的男人却呵呵两声，他无动于衷地说：“到时候就换方糖试试好了。”

　　“放一块半吗？”

　　“不啊，一块应该够了。”

　　“还是用这个杯子喝？”

　　“难道还要我去买其他的杯子？这套杯子和这个茶壶是一套的，换了可不太好。”

　　“为什么？”

　　“你总有这么多问题，能为什么，还不是如果换了只茶壶，我又要尝试很多次才能掌握泡红茶要加的水量了。”

　　另一个他丢开杂志，又看向电视。不说话了。

　　“怎么不问了？”他却很好奇，喝了口香气芬芳的奶茶，看了看同居人。

　　另一个他说。“那泡红茶的水是什么？”

　　他哈哈大笑，心想这小子终于问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看电视，就是不回答他。

　　另一个他有些着急，连问着。“怎么不说了？”

　　他看着电视，装着不知道。

　　“喂！！！！？”另一个继续问道。

　　他叹了口气，心里骂着对方该精明的时候却偏偏迟钝起来。他有些不太甘心，非常别扭的说。“水就是你吧，泡出红茶香润的必须品。”

　　片刻地停顿，另一个他才接口。“那我也太不值钱了吧。”居然只是白开水。
　　他说的平淡，但是俊秀的脸上那丝赧红却出卖了他。

　　另一个他爱茶，却是玻璃杯中清荡荡的绿茶。
　　深夜伊阑，黑夜早早吞噬了那最后一丝暮霞。另一个他将几片茶叶丢入自己最爱的白瓷杯子中，冲上了刚煮开的沸水，就捧着茶杯坐在了电脑前面。他敲打着键盘，一室中，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仅有的光亮。
　　另一个他说喝了口绿茶，就等于体验到了人生。
　　你看着茶叶在杯中的沉沉浮浮，将本是清色的水漫漫浸染出金黄；你沿着杯子闻上闻，空气中酸涩的异味顿时清香；如是你尝上口，先苦后甜就是人生磨砺后的成长，有时你会惊奇，今次喝出的甘甜有上次没的奇想。
　　于是另一个他说，绿茶就是磨砺人性的一种调剂，是心灵上淡悠的两性升华。它总不见得让你觉得完美，但你却一刻也离不开它，它似时刻地在提醒你，要保持着清醒，要学会等待金黄沉淀的那一刹那。

　　这次轮到他唠叨了，他自认优雅地靠着另一个他的门边上，他说。你说你的人生也就是绿茶？我实在苟同不了，没有未来，追求苦涩。你想，人生怎么可能只是几片茶叶的沉浮？

　　另一个他盯着电脑屏幕，通常他都可以三心两意，但这次他遇到了个难解的问题，他在回答其他人问的木乃伊的制作方法，他的手指打地飞快，没有回答同居人的责难声。

　　“你总是这个样子的，怎么又不理我了。”靠在门上的人，显然记不起，自己才是经常不理人的那个，他有些愤愤不平，他好象觉得自己被漠视就是受了巨大的委屈。他嚷嚷着，几乎不能让你相信，他是平时那个优雅的他了，大概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他的心总是很容易受伤，他总是说另一个他没有真心对他。

　　那声音实在太响，不得已，另一个他回过头。他看看，那个嘟着嘴的男人，说道。“过去都是被今朝替换，未来永远是今时的写照，与其去想这杯茶会给我如何的苦涩，我宁可亲口尝尝它，不管它会苦的让我掉眼泪，还是会平淡的如同白开水，未来我不会计划，我只想知道，今时有没有在我的生命中白白被浪费掉。”

　　他摇了摇头，他说。“那也太苦了，那样太对不起自己，明明可以过更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去争取？”

　　另一个他说。“当你体验到舌尖上涩涩的麻木，目光中美丽的金灿灿的颜色，你就不会觉得自己很苦了。”

　　“天！你几乎是个苦行僧，那液体我到觉得更像厕所里的排泄物。”

　　“你太注重事物对于你的价值以及他们的成长空间，你会要牛奶的新鲜，红茶的昂贵，即便是砂糖你也小心的看着它的生产日期，生产厂家是不是MADE OUT CHINA。”

　　“那是应该的，难道你不想要优越的生活？完美的人生？无暇的人生经历？”他有些抓狂，他觉得坐在椅子里正对自己的人有些可怕，他觉得黑色屋子中，只有电脑荧屏的光倘若会将自己吸去异度空间，就如同窗外的黑夜将全部的亮光吞噬掉，他朝后更靠了下。

　　另一个他却说着。“可是那样终究不是我，如同翅膀被斩掉的鸟，飞不上自己想去的天空，永远在金色的笼子中等待别人一丁点的回顾，那太可耻了。”

　　“你不懂你不懂！你难道就不能想去做把小鸟关里来的人？你看这个液体，真的很像厕所里的那个，我估计那味道也差不多。”

　　“请不要侮辱中国伟大的茶。”

　　“我不喜欢它。”

　　“那你也不能侮辱它，你总是刻薄地讥讽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却不会为其他人多想想。”

　　“既然我不喜欢它，为什么要表扬它？而且我说得是实话……”

　　“你真是任性的孩子。”

　　“可是你从来不多说其他，你总是说——我是个任性的孩子。”他带着发急的声音叫着，他实在不懂眼前的人，不懂他这刻所想会不会延续到下一秒的时光。

　　另一个他转过身，又对着电脑，他看到自己讲解的帖子下，其他人回着无限的崇拜的词限，可他感觉不到一点光荣，他只是觉得没有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荒谬的寂寞。这世界，太少人要的自我，人都爱事物的虚华。

　　靠门的人被他那句任性刺了下心，可他只是地笑起来，他款款地接近那台电脑，即便觉得自己真得会被吞噬掉，他还是没有停下步子。

　　他上前，搂着同居人的脖子。他轻悠悠地说着。“你是知道的，我本就很任性，而你是比我还任性的人。”

　　另一个他回头，不说话。

　　他继续说道。“我虽然是任性的，但绝对不会在你面前违背自己，而你看上去永远不会任性的要求，但你的目光欺骗了你。刚刚你一定想说，我简直无可就药了吧，可是你没有说……你看，你连自己的心都会违背，你真的很压抑……而且虚伪……你太聪明了，差点就想骗了我。”他做了个‘看我多了解你’的动作，另一个他蹙了蹙眉头，他说：

　　“全天下最任性的人，没资格说其他人。”

　　“哈哈……你说出来真得很好笑…………”

　　——因为你太不会照顾自己，所以我会和你住一起。你就像是绿茶泡出的茶，一样清馨金黄，一如单纯地能透视你内心的浪起浪伏，看着叶杆慢慢的沉荡。但如果真想去品尝，那一定是要忍受最初的苦涩以及寂寞，所以我绝对不会去愚笨的尝试，即便再喜欢你……我也要让你发酵成红茶……即使那要等上一千年、一万年，直到我的奶茶冷凉——

　　——我不懂，为什么你总是说我伤害了你，我明明觉得被伤害被漠视的是自己，我看着灰白的墙壁装着快乐无度，我喝着绿茶，从寂寞中品尝先苦后甘的人生经历。你仿佛能做好一切，却总对着我牙口无言，你说奶茶真得很好，我去尝了只是觉得很甜，你总说绿茶多么的难喝，可我怕你连好好的品尝都没有过……你永远过早的定义一件东西，包括太早的评断我——

　　男人无限的感叹，那最后的两段话，他说是出自那人的笔记，以及自己的……他的眼神游离，总感觉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和另一个他。

　　我有些好奇，问道。“你喜欢绿茶还是奶茶？”

　　他看向我，说道。“你怎不问，他们中一个人的下场？”

　　“那告诉我，他们中谁先离开了？”我觉得是在盗取别人宝贝的小偷，却也感觉他们很傻，很不可思仪。
　　他说。“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朱七死了？”我就像是认识他们很久，问着，心里却觉得非常的悲哀，他们两个中死了一个……另一个再不对女人有感觉？

　　他笑着点头，感觉上，对朱七的死并没太大的悲伤。“他确实死了。”或者更让人觉得愉悦，他愉悦什么？

　　我忽然冷笑，接着说。“我怕死的人是沈浪才是，你是朱七吧，你是喝奶茶的那个人。”

　　他的手有些凉，因为我说了话后摸上他的手。他的手也有些颤，那仿佛是长久以来的痛苦，一下子爆发出来。他的眼睛还看着前方，不过车子停了。我拍拍他，叫他先把车子停到一旁，然后我继续听他说。

　　“朱七是生病死的，死的时候谁都没告诉。”

　　“我和他哥哥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躺在太平间里。他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和我说着话，后来就死了。”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那个时候格外的白，白得吓人，白的透明，我真痛恨，当初我该拉他出去晒太阳的……可是他却死了……”

　　死是种界限，我听着他的话，想到了那个人，我看着车子前的挡风玻璃，我何尝不苦恼，那个时候我没去吻杜微，我没拉他，叫他不要去。

　　“我真得很累了，很累很累，我每天想着他，可是他却死了，我想说我喜欢的是他，可是他听不到了……我……”他一拳头打在驾驶杆上，头埋进的臂腕中。

　　我却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杜微，你现在可好？？？

　　可我们知道，那些人再不可能回答我们。
　　我也知道，我们用我们大方法不去忘记他们。男人成了沈浪，我为‘微’字发狂。

　　车子又发动了，我交了个朋友，他将我带去了父亲那里。
　　这个男人又恢复了他原本的风度，那种淡淡的痛苦仿佛昨夜云霄，看不见了。
　　但我想，他会与我一样，觉得有刹时的自我，是吧，那份痛苦，还是让其埋藏在心中，永远不要在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