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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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一个城市下了火车，沈□□出了车站，走在站前的过街天桥上，举目张望可以落脚的干净像样点的宾馆。在鳞次栉比的旅馆中，他远远地望见前方有间如家，于是迈开步子，往那个方向走去。
下了天桥，他拉着旅行箱走在人行道上时，似乎听到街对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开始他以为这肯定是错觉并未理会，但再清楚不过的“沈□□”三个字多次传到他的耳际之后，他不由得抬头向街对面望了过去。
一辆黑色的路虎车门前站着一个人，正把手围在嘴边喊着他的名字，看到他抬头的那一刻，手拿下来，露出一张胡子拉茬的脸。他愣了一下，慢慢认出那人是鲁暮。
他停下来站在那，表情呆滞地看着他。九月份的南方，热得一身臭汗的季节，他却突然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疙瘩，顿觉四肢发凉，于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浑身无力地蹲了下去。身边呼啸而过的车子立刻挡住了他们之间的视线，看不到那个人，他才渐渐平复了一些，然后慢慢站起来，低头继续往前走。这时路上突然响起一阵狂燥的喇叭声，路上好多车子似乎都在急刹车，他抬头一看，鲁暮正从对面的车道横跨马路跳过隔离护栏，如此不要命的行为一时间造成路上交通一片混乱。
沈□□愣愣地看着眼前惊心动魄的情景，差点以为即将要出车祸，但鲁暮还是安全地穿过了车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自己面前，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了。
“□□……”百感交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之后，沈□□感到胸口一阵堵塞，顿时就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于是身子晃了晃，一下子瘫软地倒了下去。
鲁暮一把接住他，然后弯腰下来将他背在背上，拖起他的箱子，快步向前面路口走去。
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行驶中的车子后座上，前面驾驶座上传来鲁暮打电话的声音：“你先收着吧，然后你带阿姨去逛逛街，等会我让□□打电话给她……行了，没事了，你哭什么？这不找到了吗？别让阿姨知道他离家出走的事……”
短短几句话□□已经听明白了，应该是妈妈来家里看他了，小波一个人有点应付不过来。他出来这么久，也没给父母打过电话，难怪妈妈会亲自找上门来。他挣扎着坐起来，把手伸向鲁暮，轻声说：“把电话给我。”
一边开车一边接电话的鲁暮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时不禁吓了一跳，车子也卡了个壳，差点被后面的车子追尾。他连忙将车靠了边，然后对小波说：“□□要跟阿姨讲话，你让阿姨听。”说完把手机交到沈□□手里。
□□接过电话就听见妈妈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儿子！你在哪呢？怎么半年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你手机还一直关机，家里电话也没人接，要把妈妈急死啊？”
□□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父母，连忙安慰道：“妈，我没事，一直在外面旅行呢，去的地方都挺偏的，手机总没信号就干脆不用了。对不起妈，忘了经常打电话给您报平安，实在是玩的太高兴了。妈您要是没事可以在我那住几天，让小波陪您到处玩玩，我暂时还回不去。等旅行结束了，我就回家看您去。”
沈妈一听，才放心了一些，然后一直追问他何时能回去。□□被问的胸口堵得难受，浑身又没了力气，手也开始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虚弱：“妈……我现在也说不好……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您别问了，我……”
“儿子，你说话声音怎么怪怪的？不舒服？”沈妈还是比较敏感的。
“没……”沈□□硬撑着说：“我只是没睡醒……昨天玩的太累了。”
“哦……”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那你接着睡吧。妈妈不打扰你了，记得不管走多远，玩的多开心，也不能忘了你老爸老妈啊！”
“嗯……妈再见。”□□挂上电话，然后弓着身子将头抵在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鲁暮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紧张地问：“□□！你没事吧？再坚持一会，医院马上就到了！”
沈□□伸手将电话还给他，低低地说了声：“我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怎么行？”鲁暮急了：“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风一吹就能跑了！刚才都晕倒了不知道吗？”
“不用你管，我不去。”□□低声坚持着。
鲁暮这才态度坚决而语气严厉地说：“我不管你谁管你？这也不是你第一次糟蹋自己身体了！再不管你，你还有命见你父母吗？”说着话，车子已经开进一家医院。
□□被他拖下车的时候，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无力挣扎，只好被鲁暮强行地拖来拖去做了好多种检查，最后做胃镜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只得全身麻醉。所以全部检查结束以后，没等结果出来，鲁暮就先给他办了住院送进病房去躺着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鲁暮站在门口正在听一名医生说着什么，而他一直没说话只在不断地点着头。医生走了以后，他转身回来，发现病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时，不禁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跑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起□□的一只手，轻声说：“不要紧，只是需要做一个手术。”
“手……术？”沈□□皱了下眉头，脸上一片茫然。
鲁暮看着他那张明显消瘦的脸和毫无温度的眼神，深深地叹了口气，既悲伤又歉疚地对他说：“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还让你伤心难过，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不想听他说这些，追问了一句：“什么手术？我到底怎么了？”
鲁暮把他的手握紧了，放在嘴边心疼地吻着，然后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拂着他额前的发丝，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的胃坏的比上一次还严重，医生说，需要切掉大半个，要不然，以后整个胃都保不住了。”
沈□□听到这个消息，只眨了眨眼，似乎很平静。
看到他的样子鲁暮反倒担心起来：“你没事吧？怎么没反应？”
沈□□转开了脸，眼睛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还以为最近心口疼的厉害是要换心脏呢。”
“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刺激我呢？”鲁暮在他脸上掐了一下，然后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胃部，说：“你这里都平了，手术完了就塌下去了。其实我还是喜欢你有点肚子的，摸上去有肉，手感才好……”
“鲁暮……”沈□□打断他，看着他的脸，目光游离而痛苦。“你知道我的身体和我的心都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谢谢你能来找我，但是……”
“我不想听但是。”鲁暮打断他，把手慢慢移到他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难受地说：“做完这个手术，就跟我回家吧，别再流浪了。过去的不愉快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我对你的爱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没有动，只是笑了笑，却笑得苦涩而凄凉，然后小声说：“鲁暮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为什么？”鲁暮也感到自己的心紧紧地抽搐了一下。
沈□□又难看地扯了扯嘴角，幽幽地说：“因为我和别人一夜情了。”
“……”
尽管在寻找沈□□的这几个月里，鲁暮已经做过最坏的猜测，一夜情什么的当然也包括其中，可当□□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震惊和意外，甚至头都有些胀胀地疼痛感，然后他沉默地、慢慢地抽回手，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走到窗口处取出一根点上。
室内忽然陷入一片沉默，静的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鲁暮吸了半支烟后，终于重重地吐出一口烟雾，转过身来严肃地对□□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沈□□只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被子，那力道就像要将它撕开一样，接着，他咬着嘴唇，又睁开了眼睛，困惑而绝望地盯着天花板，再然后，他突然一翻身，吐在地上一大滩黄水，里面还夹杂着些血丝。
鲁暮愣了两秒钟，然后冲上来扶住了他，紧张而焦虑地看着他：“□□……你……”
“我没事。”□□轻声打断他，然后重新躺好，又闭上了眼睛。这时的□□看上去很平静，表情淡定、呼吸均匀、手脚也没有发抖，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的眼角却湿了。
鲁暮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但见他难得如此平静，又不忍心惊动他，便没再说话。
当沈□□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鲁暮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所以□□一睁眼，他就立刻笑了一下，问：“你醒了？”
□□看着他，只轻轻地说了句：“我饿了。”
鲁暮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于是又笑着问：“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也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想吃蛋塔，肯德基的。”
“好，你乖乖等着，我一会就回来。”鲁暮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起身出去了。
半小时后，鲁暮拿着热腾腾的蛋塔回来时，发现床上的沈□□已经不见了。顿时，他整个人就懵了，愣了几秒后急忙冲进洗手间去看，发现里面也没有人，再出来时见他的行李箱还在，才稍微松了口气，于是坐下来等。然而，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沈□□还没有回来，这时他不免焦急起来，然后出去找了一圈，还是没见着人，去问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说没看见。
他重新回到病房后才想起来去翻沈□□的行李箱，于是才发现里面好像是少了些东西，却多了张字条：
手术我不会做的。以后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我不会切胃的，它再坏也是我的一部分，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接受并好好爱护它，直到让它变得越来越健康。
不要再找我了。我可以原谅你，但无法再爱你了。
我会继续自己的旅程，重新看看这个世界。我相信，这一次，我一定可以找到可以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鲁暮看完字条，泪流满面，整个身体有种正在坠入深渊般的感觉，浑身都在疼。正是这样的感觉，突然让他明白了沈□□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原来……他一直这样痛着，只有远离过去，远离自己，才能够摆脱这种痛。
然而，逃避只能暂时镇痛，绝不能治愈伤痛。解铃还需系铃人，是他伤害了□□，也只有他才能打开□□的心结，让他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鲁暮默默地将那张字条收好，决定要像□□对待自己的胃一样，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放弃他。
三天后，某市。
沈□□背着一只黑色的小旅行包逆着车行方向慢慢地走在一座大桥上。
这座桥和当初他扔戒指的桥很像，所以在他打车从附近经过远远地看到那座桥时便下了车，然后在上桥前那个路口处正好赶上一个好长的红灯，便没有等，反正是走桥边的人行道，逆行也没所谓，所以他就没过路口，而是逆行上了桥。
走到桥中央时，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件东西，然后握在手里，又将手臂伸出了桥栏。慢慢张开手，掌心里是一把小巧的水晶锁，这是情人节那天晚上鲁暮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当时两人在床上做了个人仰马翻以后，鲁暮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放在沈□□的手心里。□□开始以为是戒指，打开后才发现是一只水晶锁，便问：“什么意思？你想把我锁住？”
“不是。”鲁暮勾着嘴角抚摸着□□的后背深情地说：“这把锁代表你，以后我就是你的钥匙，只要我插|进去，就能把你打开。”
这么露骨的话都能让他说的如此柔情蜜意，沈□□不禁皱了皱眉头，尽管刚刚做完，脸还是一下子红到了耳根。鲁暮见他这么可爱，便又扑上来吻着他说：“你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爱人，所以我专门为你订做了这把锁。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保管，锁在人在。”
……
想起那句“锁在人在”的话，沈□□不禁笑了。当时他答应鲁暮了，但鲁暮后来不也这样说过吗？发誓这种事你不能太认真。既然他自己对誓言这么无所谓，自己何必又要遵守承诺？就像当初丢掉顺子送的戒指一样，现在把鲁暮送的锁也丢掉吧。只有真的放下了，才能重新开始。
□□的手掌一翻，那把水晶锁便再也不回头地坠入桥下滚滚东去的河水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又笑了一下，忽然感觉心里轻松多了，原来放下并不是多难的事。
当他转过身，抬起头，准备下桥的时候，却不经意地发现大桥对面的车道上，靠边停着一辆路虎，车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一往情深地看着自己。
意外地，□□发现自己在看到他的时候只有吃惊，竟然没有感到心痛。□□与他对视了良久，终于笑了，然后把手围在嘴边，冲他喊道：“鲁暮！我已经不爱你了！”
鲁暮似乎震了一下，但他看懂了他的表情，那一笑已经说明了一切，于是他跟着喊回去：“□□！让我再追求你一次吧！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抬腿向桥的另一头走去。
鲁暮上了车，保持着跟□□同样的速度在桥的另一侧往前开。
沈□□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没有再看他，只是，刚才转身之际，在他的脸上，曾经留下一抹淡淡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