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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掌 重回晏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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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日夜兼程,仍是用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达长安。路上宋辰一直浑浑噩噩时好时坏的,但好在一条命总算保了下来。所幸,当我终于看到长安的城门时,早有父亲派来的马车等在了那里。
兜兜转转一圈,我终于又回到了长安。
只不过带我离开的那个人,现在却不知在何处。
我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没有一点当初来长安时的兴奋,不过是短短半年,心态却已然变了。
荆棘满怀天未明,大抵是我现在心里最真实的写照吧。
马车在书院街一座气派的大宅前停下,我有些迟疑的问车夫是不是走错了路,却在抬头的一瞬间赶紧停了口。
因为那牌匾上写着——晏府。
庭院深深,楼台烟锁,不消说之前租住的民居,即使是我家在丰水的老宅,也远远比不上这里气魄。
朱门乍起,父亲带着一干仆从出来。看着他的衣着和身边如云的仆从,我不禁暗暗欣慰,看来他二十年来的心愿,终于实现了。他不仅回到了长安,而且过得很好。
父亲看起来有些激动,但走到我身边后只是点点头,道:“平安回来就好。”
我忙让人把宋辰从马车里扶出来,当父亲看到犹自没什么精神的宋辰时,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没有说话。
“你认识宋子都的事,此生永远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这是我回到家,父亲屏退下人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苦笑道:“可我总得回去,这件事,瞒不了别人一辈子。”
“宋家已经倒了,彻底倒了。除了宋子都,举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连太后也被幽禁起来。你怎么回去?能回哪去?”父亲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眼里似有一抹寒意。
“可我已经嫁给他了。”我鼓起勇气,实话实说道。
“混帐!”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震怒,一巴掌冲我扇来,几乎要碰到我时,又在半空强行的定住。“你好不知羞耻!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敢提个嫁字”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难道这不是父亲当初希望的么?”
他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看起来有些可笑。“这件事为父只当从未听过,你若还知道廉耻二字,以后也休要再提。我堂堂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决不能跟这能乱臣贼子有半点牵连!”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父亲您的官职生得真快,竟这么快就成了三品大员?可您怎么忘了,您的官职当初是怎么来的?”
他终于控制不住,脸上青筋并起,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混帐!这就是你与父亲说话的态度?”他气得直冷笑,“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跟什么人便学什么样,我本有许多话要告诉你,现在看来也不必再说了!你且回房给我好好思过去!”
说是思过,其实就是软禁,晏府如今这样气派,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牢笼。好在清连在父亲回长安后便从宋府搬了出来,幸免于难,如今有她在身边,我也能听到一星半点的外面的消息。
一直没有宋子都的消息,我想他走的是陆路,应该比我们晚到几日。但他此行是召集镇国将军旧部,若是被人出卖,定然引起天下哗然。所以此刻对我来讲,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更担心的反而是宋辰,他上次重伤后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所以落下了一身的毛病,连车马颠簸都几乎要了他的命。若是晏府里没有人用心照料,恐怕他这条捡来的性命随时都可能不保。
但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任清连翻遍了整个晏府都没有找到他的半点踪迹。
月亮不过就圆了一回,对我而言却像是一辈子。直到那日,父亲终于破天荒的来到我住的院落,柔声道:“欢儿,还记得咱们在丰水过的是什么日子么?还记得咱们初来长安时时怎么步步惊心的么?如今日子终于有了转机,你怎么还这样死脑筋。”
我的心在顷刻间软了下来,忍不住叹道:“最难的时候咱们都努力挨过去了,哪怕当初是以命相搏,我也从未违逆过父亲的意思。可是如今好日子来了,父亲却要逼我和您生分么?做人最要紧的是要知恩图报,公子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父亲强装的笑脸在我的话声中一点点冷下来,最后不耐道:“我看你是冥顽不灵。对我有恩的是吏部尚书何大人,不是什么宋子都。而且现在连北缁王也对我赏识有加,为父凭的全是自己的本事。”
“吏部尚书?北缁王?”心中有如电光掠过,我在刹那间明白了过来,“父亲投靠了北缁王?”
怪不得!
怪不得何磊对宋子都的行程了如指掌!那是因为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父亲写信,而那时的父亲,早已经投靠了何家和北缁王。
泄露行踪,让我们九死一生的,原来是我自己……
“良禽择木而栖,北缁王是英主,懂得慧眼识英雄。而宋家,”父亲冷笑道,“我永远记得,二十年前,是宋进的一道推官令,将我几乎逼到了万劫不复。”
他拍拍手,片刻之后,仆人们捧着大箱大箱的绫罗珠玉鱼贯而入。
“欢儿,你很幸运。能被何公子看中,是你的福分。”他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的何公子,是指何磊?”
“你看不出么?这些是聘礼。”
我气极,不怒反笑:“父亲不记得了么?女儿已经成亲了。我的夫君还好好的活着,女儿哪有另嫁的道理?”
“你们行过六礼,拜过天地,拜过父母么?庚帖何在?婚书又何在?”他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你若嫁入何府,自会有一辈子受用不尽的富贵,为父也能跟着受些庇护。欢儿,莫要太过倔强。”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我的心在顷刻间跌入无底深涧。即使我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他已经官居三品,稳坐京城,他仍是像过去一样,把我在官员中送来送去,把我当做升官发财的工具么?
“为父今天来,不是问你的意思,而是告诉你。等那边定下了婚期,不管你愿不愿意,即使是五花大绑也会把你绑到何家。所以你就认了吧!”
“若是何府有朝一日败落,父亲下一个会把我送给谁?北缁王么?”一缕笑意无声的爬上了唇角,“那您何不现在就把我献给北缁王?”
“胡说八道,为父已经答应了何大人,哪有再反悔的道理。”饶是他眉头紧皱,却似乎陷入了思索。
“若是北缁王自己看中了我,想必何家也不敢说什么。”我沉声道,“父亲,趁着女儿如今年纪尚可,我们何不赌一场大的?您这么多年如此苦心的栽培我,为的不就是让我成为您在朝中的依靠么?从前我进宫是为了这个,后来到宋府也是为了这个。何家之势,与他们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捋一捋胡子道:“你方才不是还非宋子都不嫁了么?如今怎会变得这样快?”
为今之计,想要不那么快嫁给何磊,又要离开晏府的监控,这恐怕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方法了。出府之后,到王府之前的那段马车上的独处,将是我离开最好的时机。
“既然横竖嫁不嫁人由不得我选择,我只能趋利避害。父亲,您的女儿,自然应该如此现实。带我去见北缁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