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之云幻》云年十二

40、无盐误喜朱颜复，一笑哪知是酒红

　　尉迟珏喜欢云幻，就不得不早早下手提亲。对于聘礼，他思考了很久，月耀石是早早就给了云幻防身用的，也是为了警告一些有的没的登徒浪子离她都远一些，但这远远不够。
　　他老早就在盘算着，回一趟自己的老家混狱之地，去找奈何桥上孟婆拜把子的姐妹孔婆，要一样东西。
　　听闻这个老太婆好像归顺了魔界了，可是又有人说她好像是躲在混狱之地逍遥。她的拜把子姐妹孟婆最为厉害闻名的不过是能洗掉前世记忆的孟婆汤，而她却有着让尉迟珏心动的东西。不管怎样，他只得偷偷溜回去一趟看看。自从他娘嫁给现在的父王以后，混狱之地的人对于自己的貌美娘亲都颇有微词。
　　他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闯祸的乖张少年了。
　　运气就是这样时好时坏，他轻而易举地就遇见了孔婆，他不敢耽搁，直截了当地说，要孔婆给他传说中的无颜水。
　　传说中，这无颜水应该能洗掉云幻脸上的痕迹。
　　孔婆颤悠悠地脸上露出了瘆人的笑容。
　　“小子，不是我这老太婆舍不得，实在是你长得太好看了。”
　　尉迟珏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长得不算俊俏，不过是眉目英朗一些罢了，要真说长得好看，跟在他身边的鬼沼鬼泽才真正是俊美无比。
　　“瞧瞧这皮相，”孔婆伸手就过去了，但是鬼泽不耐地在身后轻咳一声，孔婆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又收了回去，“这皮相真好。”
　　尉迟珏笑笑，“还请您能帮我这一回，给我一些无颜水。”
　　孔婆突然恨声道，“小子，你当我这是善堂？嘿嘿，要你给一些老太婆看得上的好处，我再想想是不是要给你，哼哼。”
　　鬼泽怒道，“好个放肆的老太婆，居然敢如此不识抬举。”
　　“哼哼，你个狗腿子，不用对我老太婆横眉冷眼的，我什么没见过。叫嚷起来，我无非是被抓回魔界接着混日子，左右不能饿死我，但这小子就不同了，得不到无颜水不说，哼哼，这混狱之地怕是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你们三人出去。”
　　鬼沼拉住还要继续还口的鬼泽，安抚道，“老太太说的有理。不过，我家大人有的是耐心和毅力，一定要得到无颜水，还请老太太开个条件。”
　　孔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尉迟珏，尉迟珏倒也大方，端坐在她面前，任她看，反叫孔婆不好意思起来。
　　“有意思的小子。你来求这无颜水，我是知道为谁的。看你这样乖巧，老太婆再告诉你一件事，虽然这无颜水可以洗去脸上的胎记斑痕，但是得有人替她去洗，否则这无颜水也是有毒性的，弄不好，把你的小情人整张面皮都毁了。哼哼，且不可找什么画皮幻术之人，那都是没有用的，只是给她幻出来的面皮，就你那小情人，哼哼，据我所知，心高气傲的很，怎么可能顶着别人的面皮，所以，你需要找到一个人好好除掉这无颜水的毒性。”孔婆摸了摸发白的头发，一直盯着尉迟珏，表情一会喜一会悲，仿佛这张脸不受控制一样，她终于有些发怒般得死劲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这张脸才终于恢复了些正常，她看着有些诧异的尉迟珏三个人，讪讪笑道，“哼哼，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还请您赐教。”尉迟珏凑近了一下，对着孔婆抛了个媚眼。
　　“哎呦呵，孺子可教。这青丘国国主的小女儿你可知道？”
　　尉迟珏脑子里浮出了一张小小的，嚣张的脸孔，他只是见过几次，听闻后来被青丘国国主君尚送去一个地方修炼秘术去了，听闻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丫头，但是对于其他事情，他并不清楚。
　　“这小姑娘就是你要找的人，找到她，便可以替你好好调理这无颜水。不过这无颜水的调理可不简单，可是要费些时日的，个把万年都不奇怪的。”
　　“那您是答应给我一些无颜水了？”
　　“我可没这样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尉迟珏坐直了身体，有些严肃地望着孔婆，想让她害怕一些，可是孔婆反而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小子，你不要着急，要不要跟老太婆玩玩？”
　　“请说。”
　　孔婆笑了起来，颤抖着双肩，声音也不自觉高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小子。老太婆不为难你，老太婆喜欢着你咧！小子，你留在老太婆身边陪老太婆玩玩可好？”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鬼泽忍无可忍，叫嚷起来。
　　尉迟珏拦住鬼泽，笑着跟孔婆商量起来，“孔婆，这个看来是不行的。被我娘子知道我在外面沾花惹草，会打断我的腿的。”说罢，又向孔婆抛了个媚眼，直让孔婆脸红起来，竟然还娇羞地笑了起来。
　　“好个俊俏小子。不过，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应该也知道，凡是生灵为了进入后世，都得喝下孟婆的孟婆汤来抛却前世，世间一切都是有舍有得，因果循环的。老太婆虽然喜欢你，可是也不可能为你坏了规矩。你既然要求这个无颜水，自然要留下自己的魂魄来抵掉这无颜水的债，否则岂不是让我这老太婆来替你抵？”孔婆站起身来，慢慢往屋内走，“小子，别怪我没有警告你，最好不要想着走什么捷径落跑，否则这债落到你小情人头上，绝对是比让她毁容还要痛苦的。你好好考虑吧，看你这么俊俏，老太婆废话才多一些，好自为之吧。”
　　尉迟珏坐在桌前，低着头，手握成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鬼沼鬼泽也不敢做声，过了一会儿，尉迟珏突然笑出声来，“孔婆，你出来吧，你说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大人！”鬼沼鬼泽双双呼出声来，尉迟珏衣袖一挥，道，“不必多言。”
　　孔婆立刻从屋内狂奔出来，笑颜如花，“嘿嘿，好个有情有义的小子，哼哼，既然如此，老太婆也给你点好处，谁让你哄得老太婆这样高兴呢！小子，你可听好了，这无颜水给了你，我就必须把你的魂魄收过来，这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然后将其打散，过段时间从中摄取点魄气炼制无颜水，其余的在老太婆放回后能否重新回到你身体，就要看你自己了，也许不回去，你就得赴黄泉了；也许回去一部分，你的性情就会有些变化，剩下的可能是散开的，这就需要你好好收集起来，等将余下的全都收集好了，再来找老太婆，看看能不能替你重新弄回去；最糟糕的是，也许还会附到其他生灵身上，这真是糟糕透顶了！因为生灵吸附这种炼制过无颜水的魂魄的能力很强，魂魄被生灵吸附后，很容易与原来的体质相辅相成，与你自然成为一脉，此生灵若受损，你也不会好过，这个时候，你就要将生灵杀死，逼出你的魂魄，留为自用。但是最最糟糕的是，若是你的能力不抵这个生灵，哼哼，那么他将你杀死，逼出你保有的魂魄，那么这世上再不会有你啦！”
　　“不会有我了？”
　　“所以啊，你的小情人也真够心狠的了，居然逼你如此，哼哼。”
　　“大人，”鬼沼见尉迟珏陷入沉思，劝道，“请三思，若真要求得这无颜水，大可不必由大人来冒这个险的。”
　　“哼哼，若不是本人或者是至亲至爱之人，这无颜水是没有效用的。小子，看你这般可怜，老太婆再卖你个人情，你不一定是你小情人心中唯一，那么老太婆可以等你小情人用了无颜水之后再打散你的魂魄，只有一点，这无颜水你现在就可以拿去，但是你仍得留在这里，若她不用，老太婆也不必管这个闲事，你自留自去，若她用了，哼哼，你可得……”
　　“看来今日我是走不了了，”尉迟珏笑了起来，“若我今日就要这无颜水的话。”
　　“这是自然，否则你跑了，我不是亏大了！”
　　“好，请您给我一些无颜水吧。”
　　“大人，你……”
　　尉迟珏摇摇头，“鬼沼，你将这药水带给青桐山霜寂，请她安排剩下的事情。鬼泽，你方法颇多，人脉也广，去替我打听这君尚的小女儿现在何处，无论如何，你们二人都要协助霜寂，完成这件事。”
　　“大人，你竟然真的……”鬼泽咬着牙道。
　　尉迟珏打断他的话，“若是不愿意，你们现在就可以走。”
　　鬼沼微愣，拉着鬼泽道，“罢了罢了，他跟你一样死心眼。”鬼沼本来跟在尉迟珏身边，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不放心自己这个看似高明的弟弟，他自己心里盘算，若这个大人真的活不过来了，鬼泽也不过伤心几日，他兄弟俩也都可以重得自由身了，所以虽然心里对尉迟珏有些担忧，但是私心还是大过了担心。想到这里，鬼沼拉着鬼泽，点头道，“大人请放心吧。”说罢，接过孔婆递过来的无颜水，拽着鬼泽就往门外走了。
　　“小子，你不必愁眉不展，你那小情人性子高傲，不似老太婆这样有情有义，万一她并没有倾心于你，这药水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你就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了。”
　　“不会有这个万一的。”
　　“哦，这么自信？”孔婆凑近尉迟珏，“哼哼，到时候别抱着老太婆的大腿哭，老太婆退细着呢，可受不了。”
　　这边，霜寂听过鬼沼的禀告，便更加殷勤地去接近君尚，希望能得到更多关于他小女儿的事情，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雪重的阻挠，沧浪国三皇子的计谋，总之，都使得霜寂与沧浪国的傅茨岚产生了不可避免的隔阂。
　　终于找到君尚的小女儿君悦璃，奇迹般的看见这个女汉子居然对云幻的哥哥有着强烈的好感，于是，霜寂和云望联合起来了。
　　当年在音央骨地听闻鬼族四皇子回来了，却一直没有来找过云幻，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云幻也没什么反应，虽然极力反对云望和君悦璃的婚事，无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君悦璃还是华丽地嫁给了云望。
　　云雍和君尚两个老头很是高兴，云幻气得连结亲宴都没去。
　　几日之后，云望和君悦璃去了越冥山，果然不出所料，君悦璃要为云幻幻脸。
　　云幻闭门不见。
　　君悦璃少有的安静，只在当天夜里潜进了云幻的房里，却发现云幻并没有睡，坐在床上，抚着月赋绸绳冷冷地看着她。
　　“哟嘿，这大晚上的只有小姑子心疼我，等着跟我赏月亮呢？”君悦璃看见琥珀色的月赋绸绳，咽咽口水，干巴巴道，“听闻你这里月色好，嘿嘿，走错房间了。那我不打扰了，你……休息哈。”说罢，转身要走。
　　云幻哪里肯放，片刻间便用月赋绸绳缠上了君悦璃的腰身，君悦璃惊呼一声，“我的小蛮腰啊，你别挤着我跟你哥的娃！”
　　云幻听闻更怒，手中更是用了劲，正得意间，霜寂却偷偷潜到她身后，一掌便将她击晕了。
　　等到云幻再醒转过来，面上早已经缠上厚厚的纱带。几日后便恢复了容貌。云幻的确气过几日，但是终敌不过霜寂的蛮缠便也就算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
　　尉迟珏一直待在混狱之地，听闻云幻终于恢复了样貌，他很是高兴，就算听闻云幻身边多了一个没藏，他也没有说什么。
　　云幻的样貌恢复了，这不就说明了一切吗？只有使用无颜水的本人或者她至亲至爱之人所求的无颜水才能真正有效。
　　云幻，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可是天意难测，尉迟珏的魂魄被打散炼制完无颜水后，一大部分是回到了他的体内，一部分散落在体外，收不回去，更糟糕的是有一部分魂魄，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云幻与没藏那暧昧不清关系的影响，竟然生生被没藏的身体吸附了进去。
　　尉迟珏顾此失彼，他和鬼沼鬼泽忙乱的将散在体外的那一部分魂魄收藏与一个傀儡身上，带在身边，正要去逼出吸附在没藏身上那部分魂魄时，却听闻在他们制作傀儡的那段日子，云幻与没藏越走越近，好像云幻就要跟他成亲了。
　　尉迟珏看着没藏，虽然嘴硬，却实在是下不起手，他不知道云幻是不是还喜欢他？万一她移情别恋了，那么他再次毁掉她的幸福吗？
　　霜寂恼怒，她当然知道雪重也不满意没藏与云幻的婚事，虽然看不惯雪重，可是在雪重红着脸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雪重，跟着一起逼走没藏的。
　　霜寂起初真的只是想逼走没藏的。
　　却不想雪重那么狠，她骗了云幻，也骗了霜寂，她从一开始就巴不得那个温柔的天师死。
　　云幻与霜寂断绝来往以后，尉迟珏来找过霜寂，说把整件事都告诉云幻，霜寂却不答应，“为了那张脸，搭进去了我和你，还有云望。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们是不是错了？她最恨就是这样的结局，她娘死了以后，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现如今你把所有都告诉她，她也许会更恨我们，恨我们的欺瞒；那还好，但也许会更恨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欢喜结局，那就是根刺，但是我希望扎在相对比较不痛的地方。现在她恨我，我觉得好过她恨自己。”
　　云幻，你说过的，此生若能沧笙踏歌，谁又愿颠沛流离？
　　所以，有朝一日，你一定要原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