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之云幻》云年十二

27、春风自动影不动，滚滚红尘痴梦里

　　雷小虎扒了两口饭，突然就颠颠地跑去开了门。
　　“死崽子！”君悦璃叫骂道。
　　“你刚刚同我们玩纸板戏还欠我两个铜珠不给，哼哼。”
　　“小小年纪就如此，如此……”一时词穷的君悦璃被堵得满脸通红。
　　“你倒还有雅兴教训他。”说话间，便见云望拍着雷小虎的头走了进来，与雷行之夫妇见过后，看见上官绾愣了一下，微微点点头，斜眼瞥了一眼君悦璃，便问，“云幻呢？”
　　“死了。”君悦璃冷哼一声就要往家走，云望倒是笑了笑，也慢慢跟着往君悦璃方向跟去。
　　“你个混蛋，跟着你姑奶奶做什么！想要非礼我啊！”君悦璃突然不满地冲着云望发火。
　　“满口粗鄙，成何体统。”
　　“是啊是啊，您多高贵得体啊，想当初是谁老是贴着那张俊俏的脸跑我屁股后面求我来着？”君悦璃本是得意，可是想到当时自己看见云望那张惑人的脸，人家都还没提什么，自己就认定了云望是自己的唯一啊，凭着这种无畏的少女心勉强撑了几年的日子，还是自己提出来的分开，毕竟他们的结合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用，都是她的那个老爹，临死了还摆了她一道。
　　“好了，璃儿，咱家去，别闹了。”云望微微一笑。
　　君悦璃低呼一声，娘啊！捂着自己腾腾跳着的心口，就颤颤地跟着她回家去了，走到门口，突然就想到了什么，恨声嚷道：“喂！你又用这招，你个笑面虎，居然又用这招利用我！”
　　没有办法，君悦璃就是见不得云望那种温煦的笑容，好像只要他随便扯扯嘴角，天上的星星她都会爬天上摘去。
　　云望没有搭腔，因为看见云幻正在院中的紫英葡萄树下休憩，他快步走过去，紧张道：“丫头，你怎么样了？”
　　云幻睁眼，就看见云望身后君悦璃在后面懊恼的捶胸顿足，突然就感觉到自己回家了一样，有些好笑的说：“无事。”
　　“喂！云望，你个王八蛋！”君悦璃冲到俩兄妹面前，好像带着一些哭腔道，“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家！”
　　“瘦了，得给你做些东西补补。”云望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君悦璃，便慢慢地朝着厨房的地方走去。
　　“你别以为你来这一招我就……”君悦璃咽咽口水，“那个什么，我刚吃完饭，你做点好消化的！”
　　云望回头，看了一眼君悦璃，点点头，又是微微一笑，走进了厨房。
　　君悦璃又是呼吸一滞。
　　云幻起身，看了看君悦璃的傻样，道：“既是如此不舍，还分开干什么。”
　　君悦璃回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看云幻，又继续望着厨房中模糊可见的云望的身影，低声道：“那你呢？不也一样么？我且问你，你敢指天誓日地说一句，你心里从来没有尉迟珏的影子？你心里恋着的到底是那个温文如玉的没藏呢，还是死皮赖脸的尉迟呢？有时候啊，我们自己的心都会欺骗自己，因为很多事堆积在那里，你都麻木了，可是不可能一直麻木下去的，总有一天，二者选其一的时候，你才会明白，‘哦，原来我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再说了，你对没藏其实是亏欠比较多吧？”
　　云幻皱眉道：“你……”
　　君悦璃没有理她，突然就往厨房跑，“我就知道这小子哪里会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要烧了我的房子，不行，云望！你个混蛋，给我住手！”
　　云幻摇摇头，便想再小憩一会儿，起身回房躺了一会儿。
　　梦里，她来到那条清流旁，大片大片的艳黄色的柳藤花开着正茂呢，一个弱小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就听见一个男音传来，“你便是云幻？”
　　那时候云幻还不是现在的云幻大人，但架子已是端得十足，冷哼一声。
　　“长得真丑。不是说月辉玄狐都是漂亮的皮相吗？”
　　女孩子一愣，咬牙道：“你说什么！”
　　“小丫头片子的，真是不禁说。唔，我是说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陪着你，所以……”
　　所以什么？
　　云幻醒了，她没有听见他接下来说了什么。
　　那个小子便是尉迟珏，云幻感觉到冷，将自己的身子团成一团。
　　所有人都说陪着她，但是那些人又都离开了，没藏是，雪重是，难道连尉迟珏也是吗？云幻感觉到了害怕，她一个劲地暗示自己，不是对尉迟珏动心了，只是害怕寂寞罢了。
　　“云幻，你不得不承认，你心里是有我的。”
　　云幻用被子将自己包个严实，咬牙道，有你个鬼啊。
　　“大人。”梓舒在门外轻轻叩门，云幻起身，问：“何事？”
　　梓舒和月音便走了进来，月音问道：“大人，眼下是否要接回花嫣他们？”
　　“嗯，月音，你去接应吧。梓舒，我另有他事嘱咐你。”
　　月音得令自去了，梓舒站在云幻面前，等了一会子也没见云幻吱声，像是在想什么，便柔声道：“大人这几日许是累了，要不再休息一下吧？”
　　“梓舒，我还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你在暗处保护着尉迟珏。”
　　“大人身边不用留人吗？”
　　“在自个家呢，这不都是人嘛！”君悦璃拿着一个海瓷大碗走了出来，香气四溢，身后跟着云望，君悦璃往云幻身边凑了凑，仔细瞅了瞅云幻的皮相，又看了看梓舒，咧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又疑道：“那两个自小跟着你的丫头呢？”
　　指的自然是灵枢和素问。
　　云幻淡淡道：“嗯，有事。”
　　“切，还跟我保密。当心我现在就给你们扫地出门！”
　　“璃儿，今晚我……”云望突然凑上来。
　　“你我给乖乖地睡猪圈！”
　　云望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看着君悦璃道：“真的？”
　　“你……”君悦璃顿了顿，突然面色发红，“你爱睡哪睡哪，我懒得管！”说罢，就急急地跑到一边去了。
　　云幻端起那碗汤喝了一口，云望坐到她身边，问：“你今天去看他了？”
　　“尉迟珏今天……”云幻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开口，自小她与三哥的感情就是不错，云望的厨艺都是之所以会这样出神入化，只因为她不愿做，又挑口。
　　云望是何等聪明的人，望了一眼云幻有些红晕的脸，说道：“这小子终于憋不住了。”
　　“嗯？”
　　“他向你表白了，是吧？”
　　“扑哧”云幻刚入口的汤就这样呛到了，云望大力地拍着她的后背，道：“你慢着点”，云望帮她顺着气，“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估计除了你这呆傻的，稍微带点脑子的都看出来了。”
　　云幻对着云望怒目而视，“我呆傻？”
　　“我其实挺喜欢看你这生气的模样的。”
　　云幻感觉到身体一震，耳边不自觉想起尉迟珏那坏笑的样子，他好像也是十分喜欢看她这样动怒的样子。
　　“怎么？如此便可衬得你们如花似玉的？”
　　你们？
　　云望突然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眯眯地说：“你这样才是有生气的样子，板着张脸，好像什么都成竹于胸了，十分招人厌呢！丫头，你以为你才多大？照他们凡人的算法，你也不过才十六七，活得却像七八十的样子。”
　　云幻的嘴角抽了抽，“就因为你这样，君悦璃到现在也不能原谅你。”
　　“这你就不懂了，夫妻打架嘛，自然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
　　云幻沉默了一会子，道：“三哥，我终觉得亏欠你太多。”
　　“嗯？”云望扬起好看的眉毛，细细打量了一下云幻，倒笑了，“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成日里背上那么多包袱，你当你力大无穷？当日我答应那样的条件，你还不明白吗？璃儿的确跟我的梦中情人相差甚远，不过，我就爱看她那个手足无措的样子，只不过她心里的那根刺啊，我得费些功夫。”
　　云幻低垂着眼没有做声。
　　云望摇摇头，突然听见厨房里君悦璃的惨叫声，心下一紧，道：“好好歇着，我去看看。”
　　自此，云幻便在君悦璃这里住下了，每天的日子都如同在药谷一样，只是在附近走走，鲜少出去，终于有一日，君悦璃看不下去了，磕着云望新煮的花生，走进来，怪腔道：“喂，你这是把我这当你的药谷啊，成日里整的这般死气沉沉的。”
　　云幻懒懒地躺在软榻上翻着一本草药的书籍，君悦璃便坐到她身边，继续磕着花生，弄得到处都是花生的味道，一地的花生壳。
　　“那个绾绾我给你打发了。”君悦璃瞅了一眼云幻，“整天跟着你屁股后面折腾，你竟也不烦，以你的脾气早翻天了吧，看你淡定得跟个死鬼一样。”
　　云幻皱了皱眉，翻了个白眼。
　　“你看你看，又是这个丑样子。”君悦璃的一颗花生掉在了地上，她伸腿一踢，正好踢出门口，“就你这性子，难怪尉迟珏会稀罕。以前他就跟我说过，说你以前的样子好看着呢，我就觉得这小子脑子吃什么长的。”
　　云幻翻了个身，平静地说，“他以前从来都觉得我长得丑。”
　　“哎呀，”君悦璃跳了起来，“这是跟你赤裸裸的调情啊！”
　　“是么？”云幻终于不耐烦地坐起来，看了一地的狼藉，“原来你管这种叫调情啊。所以我三哥总是嫌弃你不够温柔娴淑，不够举止得体，不够……”
　　君悦璃的眼角都开始抽搐了，“吃我的喝我的，居然……云幻，其实你是一只白眼狼吧。”
　　云幻冷笑两声，正在这时，梓舒候在了门外。云幻又躺下，问：“何事？”
　　梓舒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久光，看见久光，君悦璃倒是一惊，手上的花生散了一地，她又慌张地去捡，站起来细细打量着久光，“好皮相好皮相。”
　　久光不知是着急还是害羞，只是满脸通红。
　　梓舒上前，对云幻道：“尉迟大人被鬼差带走了。梓舒不敢贸然行事，故来禀告大人。”
　　“他行事向来小心，怎么可能？莫不是尉迟梵又想起什么法子逼他回去？”云幻并不理会，继续翻着那本破书。
　　久光沉不住气，推开君悦璃，走到云幻面前，将她的书一丢，骂道：“你的心真是也太狠了，这是第几回了？我家少爷心心念念地都是你，如今这步田地了，你还……你个混账！”
　　君悦璃一呆，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真带劲，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吧！”
　　“那又如何，你是众星捧月了，舒服得上天了，我家少爷呢？我呢？我只有少爷相依为命，他虽然有时顽劣，但是对你总是时时处处着想，如今蒙难，可不全是为了制什么破香，为了你！回到家吧，居然又要把那个小棺材铺盘出去，说是要离开，一直喋喋不休，魂不守舍，那日一早一大帮鬼差来擒他，他居然连眉眼都没有抬一下，乖乖跟他们走的，真不像他的样子，你……这妖女，你赔我少爷……”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梓舒瞟了一眼久光，本想上前拦住他，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云望出现在她身后，拉住她，对她摇摇头，等久光放肆完，梓舒才走上前将前因后果告知云幻。
　　云幻暗暗想到，估计是那日掉进妖洞后，被尉迟梵闻见了尉迟珏身上那股子酸腻的气味，毕竟那个东西的味道要消散还需点时日，尉迟梵一直想让尉迟珏回去帮他，可是尉迟珏为了她，却一直不远不近地与她厮混着。
　　是的，你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我是因为你悔不当初了吗？
　　以前的种种，尉迟珏后悔一直没有及时把握住她，那她现在也要为今后准备好后悔药吗？
　　云幻抬眼看向梓舒，问，“现在在哪里？”
　　“着急了吧？哼哼，当然是会地府去呗。”君悦璃继续磕着花生，“没心肝的。他动用的是禁法，这回可不是你可以解决的。嗯嗯，看来是非死即伤了，我要不要准备一点纸钱啊？”
　　云幻听罢冷声对梓舒道，“你先去查看一番。”说罢，便歪歪躺了回去。
　　“你！”久光气急，转身跑了出去。
　　君悦璃也有些吃惊，慢慢踱过去，“诶诶，丑狐狸，你……当真不去？”
　　然后，突然传来忽重忽轻的喘息声。
　　梓舒和久光正撞见一个步履踉跄的人。
　　正是满身血污的月音。
　　床榻上云幻呼吸很浅，没有做声，好像睡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