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实习生》纪离离

2、作战计划

　　叶城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美人谷，后来人们告诉他，美人谷之外的世界叫做“江湖”。一个又一个的美人们从谷里到了谷外，最终他们都不再回来，就像一滴水融入了那一片江湖之中。
　　想要离开美人谷，必须经过数个迷阵，迷阵的解法寻常弟子并不会知晓，都是有专人接送他们出入，如今他们前往“江湖”，做他们最后的出师试炼同样如此。
　　谢回与叶城同行，两人同在一辆小舟上，他们出谷需得经过一个水泽迷阵，谢回掀开帘子，注视着水面上的雾气，好像要探寻此处迷阵的奥秘，看了半晌，叶城本以为他会发表什么高论，结果谢回却是突然开口说：“你一会打算去哪？”
　　叶城挠了挠头：“先回家看看吧。”
　　叶城七岁那年便被送往美人谷，那之后不曾离谷半步，如今得以离谷，试炼也好，出师也罢，在他心里都不如回家看看。
　　他还满怀期待：“没准路上谁就恨我就恨得我受不了了呢？”
　　谢回放下帘子，嗤笑了一声。
　　“……果然，”叶城等着他说果然什么，结果谢回说，“果然世上如我一般七窍玲珑之人不多，你更不是其中一个。”
　　叶城扭过头去。
　　“你还真以为你的出师任务随便招惹个人就可以？”谢回啃了两个榛子，才继续他的发言：“瞧在我俩十年孽缘的份上，我便大发慈悲地提点提点你。”
　　叶城看他没完没了，脸都要黑了，“啪”地一下放两颗榛子在他手上：“要说赶紧说吧！”
　　谢回慢条斯理地说：“首先，给你的试炼是让人恨你。那么，为什么会有人恨另一个人？”
　　叶城这时候绝不搭话，过往经验告诉他搭话只能获得谢回变本加厉的嘲讽，他最好的配合就是作洗耳恭听状。
　　“恨可以来得很简单，一个眼风，一道冷言冷语，一次无心的忽视，都能叫人记恨，恨也可以来得很浓烈，杀妻夺子之恨，不共戴天之仇……你这次出谷，要得到的不过是一个人的恨意而已，这听起来不难。”
　　叶城知他还有下文，便不搭腔，等他说下去。
　　“但你这个‘恨意’，该如何向谷主证明？”谢回抬起眼睛，他是个极好看的人，光一双眼就有着摄人心魄的神采，“想到这样的证明，你该知道，这份恨意，你得带回谷中，那个人，是可以一路追杀你到谷里去的恨意。”
　　“原来如此，”叶城恍然大悟，“既然如此，他的武功或手段就不能不高，心性也不能不够坚韧，否则即便足够恨我，也未必有那个意志追逐我直至谷中。”
　　谢回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的智慧经过耳濡目染，终于稍微传达一点到了你的身上。”
　　叶城觉得他的干粮熬不过出谷了。

　　叶城很明智地转移了话题：“那你的试炼呢，你打算如何是好？”
　　谢回慢悠悠地说道：“我的试炼是当一个魔教教主。”

　　“江湖”中经常有这样的角色，叫魔教教主。他们统领一方，行为诡异，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为了统治武林不懈奋斗，是正道人士的眼中钉肉中刺，魔教和正道的斗争是近年阶级斗争的主旋律，魔教和正道人士的冲突为江湖增添了色彩，魔教人士和正道人士的爱情故事为话本事业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总而言之，魔教，以及魔教教主，是江湖中必不可少的一份子。
　　“做一个魔教教主，是有条件的。”
　　一位目标指向魔教教主的美人儿抱着胸冷静地分析着。
　　“首先，心狠手辣。”
　　叶城点头：“你可以的。”
　　美人谷的家伙们——尤其是跟他们差不多一辈的同门们，一切的理念都是按视人命为草芥、除自己以外都可当做棋子来打造，在心狠手辣的方面，那些合格的美人，个个都是个中老手。

　　“其次，要有一身诡异神奇的武功。”
　　谢回在美人谷里是最优秀的，这个优秀不仅仅指他的外表或者姿态是当前审美标准里的最高值，也指他在美人谷里一切的习练课程之中都有着优异的表现。而最近美人谷教育的主旋律便是那种邪门的心狠手辣美人，无论武功还是杂学，谢回习练得总是不会差的。
　　叶城感叹：“你很有。”

　　“然后，要有几个忠仆心腹，没有就控制几个当自己的忠仆心腹。”
　　叶城退了退：“我卖身不卖艺的！”
　　谢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就说道：“一个也就脸还行的人除了□□还有什么可以出卖的？”他这顺口嘲讽完全没有阻碍他的思路，他又接着说了下去：“但最重要的，是得有个教。”
　　他手指插入自己漆黑的长发之中，托着腮，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我当然没空从头开始搞个什么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家的东西夺过来。”他眼光流转，问道：“你猜我想去哪里？”
　　尽管叶城看了十多年看得几乎都有点腻了，但他有时候还是会惊叹于谢回那摄人的容光。他笑了笑：“谢回要的东西向来是最好的，想做的事也向来是最难的。”

　　叶城说话的时候眼眸带着光亮，叫他整个人都仿佛生发着光彩，有着年少又蓬勃的姿态，他注视着他的友人。
　　“你选择的目标，是朱雀狱。”

　　朱雀狱并非牢狱。
　　它的“狱”，非是牢狱，而是地狱。
　　此中恶人众多，手段残酷，他们以朱雀为纹，所过之处形如无间地狱，一来二去，他们所聚集的地方，便被名为朱雀狱。
　　谢回点了点头：“朱雀狱虽然所处不为人知，但我可以确认它在顺州宁行山一带。”
　　“啊……”叶城怔了怔，他家也在顺州，他朝着谢回微笑起来，“那我们或可同路？”
　　“真是愚钝，”谢回瞥了叶城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等你？”
　　叶城笑着不说话，他摸了摸自己放榛子的口袋——行吧，出了谷，再买些糖炒栗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