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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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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帝君被抬回大帐,军医早候在一边,见着陛下紧抿嘴唇脸上一片煞白瞬时吓懵了过去。蓝澜眼中充血吼了一句,那军医才晃过神来,检视了帝王伤口,心下又沉了一分。
「箭头必须取出来,不过埋的太深,怕是不易。」
「说什么容易不容易,若是取不出来,陛下有个好歹,你脑袋是要是不要了!」
蓝澜真是怒了,怒急了眼泪也被逼上来,盈盈的一满眶的水,她就是不让它落下。她不能哭,陛下没事,若是哭了,便是咒陛下。她如此想着,眼中的泪水硬生生被按压下去。
军医冷汗直流,让徒儿速速去拿吊命的丹药,他先止血,又命人准备热水,准备取箭头。不过,箭头实在太靠近心脉,稍有不慎,陛下危矣。一切准备就绪,冷烨已经上身光裸躺在床上,军医手握小刀左手按在伤口附近,正待下刀之时,便听一声「且慢」!来人正是苏君鹄。
蓝澜瞪了双眼,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她是急的,他不怪她。
「箭头位置靠近心脉,大夫有几成把握?」
「四成。」
倒吸一口冷气,四成?才四成也敢下刀,他当真是不要脑袋了?
「若我用内劲逼出箭头,大夫在外拔箭可否?」
「自然可以!」军医激动非常,放若看到救星一般。转而又想,如此运功,极伤功体,复又道,「只是这样,你怕会大损。」
「不碍事,陛下为上。」他转头看向蓝澜,「华渊一战败去,切不可让他有喘息之机。华渊败北的消息必然传到镇西、定襄两位藩王那,定要嘱咐两方战将反守为攻。」
蓝澜本欲再说,苏君鹄却已经走到床前扶起冷烨,他坐在对方身后,暗提气劲。手抵上冷烨光洁后背,暗暗将真气引导往对方心脉处去。他不敢太过用劲,害怕稍有不慎震碎对方,亦不能太过轻柔,那便逼不出箭头。苏君鹄隐隐将内里化作两股,一股围绕冷烨心处护住,一股推动箭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两人的额头都渗出汗珠。冷烨早已经意识模糊,只觉得心脏那处被一股暖流围绕着,之前的痛楚好似不在了。
半个时辰的运功,箭头已经露出头来。苏君鹄缓缓收回内力,轻柔扶他躺下。军医见他擦了额头的汗,虽显疲惫但并不辛苦不禁暗暗佩服。
「这位大人请帮我扶住陛下,拔箭之时痛楚难挡,只怕陛下下意识抵抗。」
苏君鹄点头,双手捧住冷烨脖子,望着他那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蓦然心疼起来。这样的不要命,为的什么。你不在了,天下必然大乱,这还不知道么?他心中暗想,又思及皇城深处的妹妹,微微叹了一口气。
军医撩起袖子与苏君鹄对望一眼,已经准备就绪。
就听得陛下一声闷哼,血四溅出来。苏君鹄忙低下头,与冷烨脸对脸相对。
血溅了苏君鹄一脸,冷烨疼醒的一瞬间又昏厥过去。
「血止住了,只要好好养伤就行。只是,军中药材都不顶好,陛下的伤又这样重,只怕要落下病根。」
「要用什么药只管同我说,我会弄来,他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军医听了这话便安心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苏君鹄,只觉得这位大人不但功力浑厚又事事以陛下为先,得遇他真是陛下的福气。
冷烨的命算是保住了,只要保住冷烨,叶天辰也不会死吧。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才犯下这等过失,不过那幕后操纵之人,苏君鹄绝不放过。
走出大帐,一位夫人迎了上来,口虽不言却通过她的神色便知道她要问什么。苏君鹄暗赞冷烨好命,居然这么多人将他放在心底。他面上带笑安抚了一番,见她迟疑进帐,心中揣摩,这位夫人与苏黛雅、蓝澜皆是不一样的感觉。若是要形容,那便是如水温柔吧。不愧是帝王后宫,放在寻常人家,若有一人得了三人之一那便是天大福分。冷烨,究竟上一世积了多大的恩德。
***
华渊这一仗输的彻底。此战之后三王之乱情势逆转。
蓝澜休整兵队之后趁胜追击夺回几个城池。洛城也传来消息,平丘拿回,定襄王后退二百里。至于镇西王,他一贯与骁北军僵持,如今几次大战之后他也没了消息,只说躲在城内并不出来。
三王军力以华渊最强,定襄王次之,镇西王夜秋白最多能拿出十万兵马。但要论心计,虽说华渊老谋深算,但夜秋白却不得小看。当年元皇帝开国之时,夜秋白的祖父夜明就凭借三万军马以少胜多拿下数个城池,兵行诡道,让人防不胜防。夜家的用兵之法世代相传,夜秋白如此暧昧,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算计。
夜里,苏君鹄潜入关押叶天辰的军帐。
叶天辰身负弑君之罪,被关在铁笼之内。苏君鹄潜入之时他已经睡着了,身上那金线绣花云罗锦缎已经破烂不堪。几道伤口触目惊心,显然是被严刑拷打过。苏君鹄抿了嘴摇醒叶天辰,对方一见是他眼睛放光。
「苏君鹄,你可得救我出去。我可没有杀小皇帝的心。」
「嘘,安静些。」苏君鹄观察四周并未惊动帐外士兵,「你告诉当天的情形。」
当时战场混乱,他自己是凭借听觉来猜测发生了什么,必有遗漏。他必须问一问叶天辰。
「当时华渊准备射杀你,我见你毫无反应,便削断了箭头,改变了方向。可怎么想居然朝着小皇帝射去了。这是意外,你得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苏君鹄低头思考,「你当时用了几成内力。」
「自然是全力啦。情况危急,全力救你。唉,等等...我记得当时削断箭身的时候箭上内力沛然,几乎连我抵挡不住。」
连叶天辰都抵挡不住?华渊射出来的箭,怎么可能连叶天辰都抵挡不住?华渊的武学修为不该有那么高才对。
「你不是怀疑有人在箭上做了手脚要陷害我吧。我又与人无仇!」
这人还敢说与人无仇?苏君鹄笑了一声,嘱咐他再忍耐几日,便潜离出去。
他这几日在外奔波取药,把药交托给医者,问了冷烨情况,才知这几日那人十分不好。先是伤口止血不住,再是高烧不退。如今昏迷已经十日,时有醒来却神志不清。苏君鹄心下不安,就要去大帐探视,被医者拉住,「苏大人别去,只怕看了不好。」
「怎么?」
「陛下现在还是由我来照看吧,如今陛下的模样不同以往,不便被外臣看到。」
「究竟怎了?」
「前阵子止血不住,伤口感染,如今胸口脓疱蔓延全身...」军医话未说完便被苏君鹄一把提了起来,「感染怎么会这样?说实话!」
「只怕是毒素造成。那毒素隐匿极深,毒性来的缓慢不易察觉。是我之失啊。」
苏君鹄捏起双拳,恨不能杀了这医者,然如今军中只有他,稍稍稳住心神,压低声音道,「可知是什么毒?」
「不知。」
一拳打在医者身后的药柜上,苏君鹄眯起眼睛看向他,「若我不问,你便想瞒下去,瞒到何时。」
「我本就想等大人回来商议。指望大人救救我一家。」
苏君鹄见那瑟瑟发抖的老军医竟说不出话来。若是救治寻常士兵错这一招还能免罪,可如今他救的是当今圣上。稍有差池,便连同妻儿一并死罪。
深吸一口气,苏君鹄朝着大帐去。
帐帘掀开,是那如水的夫人侍候在侧。此时蓝澜出征在外,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她。
「夫人。」苏君鹄行了一礼。她还礼之后仍然默默擦拭帝君身上的脓液。眼中含泪,却是不能落下。
苏君鹄眼睛生疼,看着那往日一副气定神闲的帝王死气沉沉的躺在这里,面若死灰。他一时胸中梗塞,呼吸不畅,恍然想起初见那夜那个捧书蹙眉凝望月色的少年帝王,心里竟疼的厉害。
若他就这般死了...
若他就这般死了...
苏君鹄不敢去想,转头望向窗外,却赫然见着内帐窗口的柜子旁放着上次落下的御酒。
「陛下几次醒来都意识模糊,嘴里不断叨念战事如何,唯一一次,嘱咐我将这御酒一定留给苏大人。」
听得这话,苏君鹄只觉胸口被挖开一个老大的口子,心脏被人捏的生疼。他艰难望向床上的帝王,却不能再移开眼睛。
他一定得救他。
为苍生天下,为妹妹苏黛雅,为自己。
「夫人照料好陛下。」
叮嘱之后,快马前行。这时候去燕北药师谷,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
「师兄,他醒了!」
苏君鹄模模糊糊的醒过来,他只记得自己晕在药师谷谷口,其他的记不清了。睁开眼,看着门口一名青衣大夫朝自己走来。
「师兄,他没事了吧。」
「只是太累。休息一下便无大碍。」那大夫对童子很是和蔼,可面对苏君鹄便冷面起来,「某见你身上有药师谷腰牌,想来必有渊源。如今某救你一回,这腰牌就收回来了。」
苏君鹄张张嘴却不得说话,童子忙捧了碗水过来,他饮下才觉得嗓子舒服了好些。
「我来此只求谷内莫言先生出谷救人。」
「某从不出谷。」
「先生便是莫言?」苏君鹄起身,「在下表弟身染奇毒,如今命垂一线,先生大德没齿难忘。」
「若是如此,便抬来谷中,某必救治。」
「他实在不便前来。」
莫言瞧着苏君鹄急切神情轻笑一声,「某非不救,只是规矩如此。」
「先生!」
苏君鹄跪地,莫言吓了好大一跳。只听他声音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莫言一笑,「能得苏君鹄一跪,某之声名又将遍传武林了。某问你,为谁而来。」
「表弟。」
「哦?」
苏君鹄对上医者笑眼,撇开头去,「先生已知,何故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