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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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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还没当回事。
这时一辆车打着远光灯缓慢开过,我看到两个反光的圆镜片在迎面男人脸上发亮。嗬,居然是好久不见的熟人!顺着北风,钱唐身上酒气很浓,扶完车后只得靠在女人身上。他勾着唇没有回话,但眼睛里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
……说真的,我到底是什么狗屁八字,短暂的人生中怎么总能碰到这种烂事啊。我暗搓搓的想,加快脚步准备走过他们去。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路过钱唐的时候,我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正好钱唐从女人的胸前抬起眼。我俩对视了几秒,他眉头微微一皱,我心中立刻产生不太好的预感,赶紧加快步伐。
“……特长生?”
我低头往前快步走,不好意思鞭炮声太响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李春风?”
脚突然一滑,地上有冰,我重心不稳,得抓着电线杆子才能不摔倒,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女人柔声说:“阿唐你喝醉啦!已经开始说胡话啦。”
她这么说,身后那人反而又不叫唤了。鞭炮还在放,但我觉得是死一般的平静。
离开电线杆子后我又继续大步走几步,但咬了咬牙,最后转身走回来。
“钱唐?”我生硬的叫他。
钱唐略微从女人旁边站直身体,他看着我,轻声说:“让你在家里等我,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我糊涂了:“我?在家……出来……你在说什么……”
钱唐打断我,淡淡地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他身边的女人沉默片刻,问钱唐:“这位小朋友又是谁呢?”
“我的小女朋友。”
钱唐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腕。他碰我,我感觉头顶的毛都炸起来,但唯一没立刻挣脱他的理由,只是因为钱唐的手和我一样冷。但你要知道,我已经在外面冻了很久。
然后就是双方各种无厘头的沉默。我其实很不太懂得分辨形势,幸好被惩罚足够多的人都有足够眼力价。我也就陪他们默默地站着,心中骂着老天。
等那个女人翩然走掉以后,钱唐才缓慢松开我的手:“江湖救急,不好意思。”
我也不大高兴,但今天不高兴的事情很多,索性饶了他。于是我学着钱唐说话的腔调,怪声道:“新年快乐,再见再见。”
钱唐不由笑了笑,脸色仿佛又苍白了一层。
“新年快乐,特长生。”他很慢地说。
我不由盯着钱唐的脸:“……呃,你没事吧?不然我好人做到底,扶你回家?”但说完我又后悔了,因为钱唐下一秒又顺势握着我的手腕。倒不是占便宜,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我说,你可真沉啊,钱唐同学……”我阴郁地看着比我高一个头,但依旧全靠在我身上的某成年人。
“唉,你不是体育特长生?”虽然这么说,胳膊上的重量轻了些。
我唉声叹气的看了看他。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首次进了钱唐的家门。把钱唐扔到那大得惊人的皮沙发上后,他闷哼一声,说:“冰箱里有药盒和冰袋,帮我拿过来。”
我照着他吩咐做了,钱唐又平静地说:“怎么没倒水?”
“然后泼你脸上是吗?”
钱唐睁开眼睛看看我。里面都是红血丝,我只好照做。
说实话,他家和垃圾场的唯一区别,仅仅在于垃圾场是露天开放式的。厨房吧台上挂着各种易碎的酒杯,亮晶晶又安静。本来想给他烧点水喝,但根本找不到烧水壶。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酒和纯净水。
钱唐就着那冰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吃药的时候也毫不犹豫,跟吃糖似得。
“……啊,其实你吃的就是糖吧。”我拿起那药盒,反复又遗憾的看介绍里的长串英文,“我也想吃糖。老实跟你说,把你搬到这里来都累死我了。”
钱唐笑到沙发都在发抖,在我变脸前,他指了指前面:“你去翻翻茶几下面,那里是吃的。”
他玻璃茶几下面的确是大盒大盒的外文巧克力,看包装又贵又好吃。我的脸刚才在外面冻得都已经没知觉,钱唐家有足够的糖和暖气,既然主人不轰我,我也就一时不想走,自顾自地拆巧克力。
房间里很静,只听到我手下悉悉索索的声音。钱唐似乎已经耗尽精神,把冰枕放在脖子后面,闭上眼略有些沉重的呼吸着。我实在不喜欢钱唐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坐的远远的吃东西,有一眼每一眼的打量钱唐。过了会觉得巧克力甜到齁得慌,起身挑了一个胖胖的酒杯给自己倒矿泉水喝。
正很忘我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唐已经睁开眼,直勾勾看着我。
我尴尬着:“……呃,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钱唐似乎很擅长倒打一耙这事。像现在,他在这么尴尬的场景里遇见我,居然还有精力问:“已经这么晚,又是新年,你跑到马路上做什么?”他乐观地猜测,“考试没考好,比赛又打输了,决定打算离家出走?”
我沉默的缩了下脖子,钱唐的风凉话说对一半。离家出走这事,我考虑过千万遍,但今天具体想让我离家出走的原因,我又是不想说的。
钱唐估计也就随口拿我寻开心。他取笑完我后,再看向窗外:“已经元旦……”顿了顿,笑着说,“燃灯朝复夕。”
熟悉的恶寒感向我传来,偏偏嘴里塞满巧克力还没法说话,只好翻白眼。不过被钱唐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几点了?”
我决定在钱唐家待到十一点五十五,然后到小区门口看别人放零点烟火,再然后回家睡觉。
钱唐想了想:“我家有些小型烟花,你要自己想放,可以带走。”
果然他从垃圾场里搜出来一小袋烟火。据钱唐说是什么“线香花火”,我看了实物后非常无语。其实就一小捆绳子上缠着小烟花,手拿着一头,点燃另一头。姑奶奶三岁就不玩这种东西了。
我很扫兴:“我还以为是大型危险烟火。”
钱唐兴致依旧很好,除了行动迟缓,完全看不出这人喝醉了。“不满意?那你就在我院里点了吧。”
我提醒他小区内不允许放烟火。钱唐却耸耸肩,像个漫不经心的少年。“这是我家院。我乐意烧。”
——啊没操守,够残忍,我喜欢!
走到他家院子里已经快到零点,越来越多的烟火在我俩头上“嗖”地飞上去,炸开。声音很响,其实很远。我和钱唐摸黑坐在小石凳上,点燃那很弱智的小烟花。隔着寒风,他身上依旧是阵阵的酒气飘过来,谈不上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