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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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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迪法的事情我了解得也不多,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赛丽娜今年虽然读到了七年级,但她实际上比卡特琳娜和莱莫瑞恩都要大两岁,在她十四岁准备入学那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穆里尔将她驱逐出了皇室,剥去了她的姓氏,她的母亲将她送到了北郡的远亲那里,她也因此失去了当年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
“那是八年前……”
“没错,第二年北郡就被克萨约尔复仇军的怒火吞噬了。”
奥莉菲亚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侥幸没有死在战争中,但是这一年的入学考又被错过了,于是她等到十六岁那年才考入了法兰学院。”
“刚好和卡特琳娜他们同一年。”
“恩。赛丽娜是个很……神秘的人。我们掌握到的有关她的资料,全部都是从她被驱逐时开始的,那之前她十四年的人生仿佛不存在一样。但从莱莫瑞恩等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显然并不觉得她是‘突然出现’的,这说明他们始终知道她的存在。只能说阿约娜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从没有在公开场合亮相过。”
奥莉菲亚微微皱着眉说道,“不过,他们对待她的态度可不怎么友好。或许和她被驱逐出皇室的那件事有关,莱莫瑞恩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艾达静静地听着,问道:“那卡特琳娜呢?”
“几乎和其他人一样。”
奥菲莉亚摇了摇头道,“她似乎很怕赛丽娜,像是有意在避开她。”
“……”
艾达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家族如此排挤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想到赛丽娜原来遭遇过这些事情,她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看出了她的心思,奥莉菲亚安慰她道: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克拉迪法的事情,和你我无关,你也不要想太多。
“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被赛丽娜利用了。虽然被皇室排挤,可阿约娜却依然很疼爱她,她对克拉迪法的忠诚也毫无改变。你得小心提防着她,要知道按现在情势的发展,我们两国总有一天会再次开战的。”
听到奥莉菲亚的话,艾达的心里咯噔一下。
“殿下想要打仗吗?”
奥莉菲亚没想到艾达会这样问,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很矛盾。以前我一心想为父王和母后报仇,所以那年叔叔派复仇军杀进克拉迪法的时候我不仅没有阻拦,还想亲自上阵。
“但随着我长大,克萨约尔大小的叛乱还有各个地区民不聊生的境况让我意识到了战争的可怕。想让人民过上安定的生活,就必须让国家安定下来,恢复元气。但战争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阻止的,而且我的心里依然有着仇恨。”
“穆里尔已经死了。”
艾达低声说道,“是他掀起了那场战争,害死了那么多的人,我也恨他。但他已经死了,克拉迪法也付出了北郡的代价,我真的不希望再有战争,也不希望再有人像殿下和我一样失去家人……”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
奥莉菲亚小声说道,“不过叔叔的担心也没有错。穆里尔死了,我们的仇恨也许可以告一段落,但是莱莫瑞恩还活着,克拉迪法的仇恨也还存在着——卡尔洛夫叔叔活得好好的,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挑起战争,对于这些危险,我们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是……”
“艾达。”奥莉菲亚打断了艾达的话,“我并不是说一定会打仗,只是说有这个担忧。你不要这么焦虑,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和他们走太近,虽然他们不见得是坏人,但哪怕是出于善意的谎言,你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更别提恶意的了。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你明白吗?”
“……”艾达知道公主是为自己好,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但过了良久,艾达忽然又抬起头问道,
“可是殿下,克萨约尔和克拉迪法最早是因为什么成为敌对的?索西埃瓦和瑟莱提安不是好朋友吗?无论是历史书上关于圣战的记载,还是法兰学院的院名,不都是这样说的么?为什么他们各自建立的国家却会成为仇敌?”
“……”
奥莉菲亚怔怔地望着艾达,她好像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在她的记忆里,克拉迪法和克萨约尔仿佛从存在起就在打仗了,历史记载它们建国后没多久便关系破裂,但到底因为什么,史书中却没有记载——那上面甚至没有写明是哪个国家先宣战的,仿佛就在同时,这两个人连解释都没有一句,便由朋友变成了敌人。
就像历史虽然记录了圣战的结果,却对英雄们战胜邪恶的过程只字未提一样。那些历史过去了太多年,现在再想要追寻原因,已经太晚了。
……
“摔伤?开什么玩笑!”
“我也是这么和医生说的,可他坚持说除了从天上摔下来,蓝眼睛没受到过其它伤害。”
酒馆里,卡特琳娜气愤地讲述着在医务室的经历。
蓝眼睛的伤口被包扎着,至少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再飞了。凯瑟琳也不相信一只鹰好端端地能从天上掉下来:“他有好好检查吗?”
“他当然说自己检查得很认真啦!还说瞧伤口的样子,蓝眼睛应该是上午就摔在那儿了,直到下午才被发现——这也太可怜了吧!”
卡特琳娜趴在桌子上,将脸凑到萎靡不振的黑鹰跟前,心疼地说道。黑鹰看到主人在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莱莫瑞恩坐在座位上,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说道:
“医生既然这样说,那么多半就是这么回事。让一只鸟从天上掉下来的办法很多,不一定非要它受伤。是不是,特卡里?”
特卡里正在喝酒,听到皇帝的问话顿时呛住了,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咳……你是说精神扰乱吗?如果让鹰失去意识,它自然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那就不是意外了吧?有人故意要致它于死地?”
卡特琳娜大惊,“整个学校都知道蓝眼睛是我的,难道是谁和我有仇?”
“你又和人吵架了?”
凯瑟琳问道。卡特琳娜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没有呀,我最近很听话了。”
“……”
莱莫瑞恩看起来对蓝眼睛受伤的事并不感兴趣,他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休斯,跟我来一下。”
休斯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嗯。那你们继续吧,我和莱莫先走了。”
“你们两个真没趣……”
特卡里嘟哝了一句,又将酒端到了嘴边,抿了一口。
走出了酒馆的门,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莱莫瑞恩向着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看了一眼——测验早就结束了,这里也清净了许多。
等到休斯跟上来,他才迈开步子,和休斯一同向着广场上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莱莫瑞恩打破了沉默:“我想找弗雷亚家的那个小姑娘谈一谈。”
“你还是怀疑她的那个测距眼有问题?”
莱莫瑞恩点了点头:“怎么看都是月萃鸟的眼珠,其它禽类没有这么大的眼睛。月萃鸟已经灭绝了很多年了,不管她那颗测距眼是不是玛法塞丽亚的东西,都应该调查一下。而且, 我昨天晚上检查了曾祖父留下的那枚测距眼,发现了新的情况。”
“怎么?”休斯放慢了脚步,认真听莱莫瑞恩说道:
“拴住眼睛的链子上有个镶扣,以前应该是镶了颗宝石在里面,但现在空了,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注意。下午我在路上碰到那姑娘,突然发现她手腕上的链子上也有这样一个镶扣, 里面嵌着一颗石头,看起来又灰又暗,很不值钱的样子,但是我猜那是冥石。”
休斯怔了一下:“冥石?冥石能记录人类或场景的记忆,如果那真的是冥石……”
“嗯,所以我猜想,当年寄给我曾祖父的那枚测距眼,实际上记录了一些关于真相的记忆……”
说着话,莱莫瑞恩抬头看看天上渐渐清晰的月亮轮廓,又自嘲道,“不过,局势这么紧张,还有心思查古人的事情,我这个皇帝当得是不是很不在状态?”
休斯笑了笑:“平白无故你也不会去查这些事。而且我相信,再紧张的局势你也能游刃有余。”
“我倒真这么希望。”
莱莫瑞恩自嘲地笑笑。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个记忆深处的身影也渐渐浮现在眼前。想到那个人,他的目光不由黯了几分,“休斯,你坦白说,我真的是父亲最优秀的孩子吗?”
休斯没料到莱莫瑞恩会突然问这个,但他没有一刻停顿便答道:“当然,莱莫。现在的你比任何人都强大,未来也一样。”
莱莫瑞恩极轻地叹了口气:“还记得十年前那件事吗?”
“你是说……那件事。当然。”
“本来当时父亲已经打算和克萨约尔签和平条约了,却突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休斯没有说话,只是听莱莫瑞恩继续说道,“还有更早的事。看曾祖父前后态度的转变,当年两国关系破裂的原因本就出自一场误会。能被证明是误会的事情,就不可能证据确凿到无需解释,既然他们两人同时误解了对方,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休斯对莱莫瑞恩的猜测持怀疑的态度,“那人必须是和他们都认识,又有能力使他们相信自己的……难道?”
“你觉得呢?失踪的凯勒西斯·萨安,玛法的弟弟。如果是他因为某种原因挑拨了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玛法塞丽亚一直不肯说出真相了,她大概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
休斯摇了摇头,他并不想相信这个说法,但这的确是可能性较高的一种猜测。
“现在再回头调查真相已经有些晚了,有价值的线索有一个算一个,每一个我都不想错过,”
莱莫瑞恩说道,“弗雷亚手中那颗测距眼上的冥石还在,不管里面的记忆是不是我想要的,都要试着看一看,不过——她身份特殊,贸然对她下手恐怕会激怒克萨约尔人,而我现在没有精力应付他们,但如果想不留痕迹地做这件事,又要浪费太多时间……”
“所以你想直截了当地和她把话说开?”
“嗯,这件事关乎两国关系,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让克萨约尔人知道了也无所谓,不过……”
莱莫瑞恩想到了艾达对自己敌视的态度,“她不一定会答应和我见面,出于警惕,她也不见得愿意告诉我关于那枚测距眼的事情……”
“我去问问她吧。她对我似乎没什么敌意,也许我可以说动她和你见个面。”
休斯说道,“这件事也关乎到她的国家,她不见得就不愿意和你合作。不过告不告诉她事情的全部,就看你是怎么想的了。她和奥莉菲亚关系很好,告诉她,恐怕就等于告诉克萨约尔的公主。”
“嗯,她与公主关系近倒没什么,但如果她是卡尔洛夫的人,我可就要好好斟酌一下了。”
莱莫瑞恩点点头同意了休斯的建议。
此时两人已经走过了广场,来到了控魔场地边的十字路口。由于回两所学院的路并不相同,莱莫瑞恩停下了脚步,望着远处信步前行的学生们说道:
“你看,学校里这些无忧无虑的学生,对隐藏在身边的危机毫无知觉。整座大陆现在就和这座学院一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暗杀、监视,虎视眈眈的敌手。还有哪位新即位的皇帝比我现在所处的境况更糟糕吗?”他轻轻叹了口气,“唯一欣慰的,是我还活着。”
“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休斯明白穆里尔的死实际上对莱莫瑞恩的打击很大,只是他很少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罢了,“劳伦斯将军麾下的帝国军,还有塔莱茵的军队都会支持你的。”
“劳伦斯……当然了,情况还没那么糟。”
莱莫瑞恩点了点头,“不过瞧瞧卡尔洛夫吧——赛丽娜之前警告我克萨约尔在我身边安插了奸细,我当时还不太相信。”
“……身边?”
休斯心下一惊,皱眉道,“这个词未免用得太宽泛了,她该不会是怀疑我们几个人吧?”
虽然一直对靠近莱莫瑞恩的人有所警惕,但如果是一开始就对其放心的人……
“你心里有数了?”
莱莫瑞恩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没有人做事能不露马脚。克萨约尔境内的叛乱让他们自顾不暇,顾不上干掉我,派个聪明人来监视倒也合情合理。不过他们似乎算错了一点——对于这个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
“你是说……”
莱莫瑞恩拍了拍休斯的肩,长时间的忽视并不是因为对方特别谨慎,而是因为没有想过去怀疑。休斯被莱莫瑞恩一提醒,立刻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你已经确定是他了?”
“差不多,还剩最后一步——今天你来之前,我特意让我的人在他面前露了一面,就看他这一次上不上钩了。”
“……这是何苦,说替阿约娜做事我还可以理解,为了克萨约尔?太可笑了。”
“也不一定是为了克萨约尔,想想之前那场刺杀,或许他只是在为阿约娜牵线,刚好被赛丽娜看到……”
莱莫瑞恩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卡尔洛夫为了能使克拉迪法灭亡,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如果诱惑足够高,被他收买也不是不可能。仇恨、贪婪,都是人的欲望。如果有人想要挑起纷争,利用人的欲望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话……”
莱莫瑞恩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紧握着腰间黑色的剑柄,愤怒如无声燃烧的火焰隐藏在他眼底的阴影中,于晦黯的夜色中明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