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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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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们频频获胜的好消息传到了大名那里,大喜若望的大名遣派使者带来了最新的胜利条件,鉴于忍者的卓越战绩及其在忍界大战中的巨大牺牲,大名决定全额资助砂隐村八年。
我爱罗在荒漠的帷帐里接到这个消息。雍容得体的使者期待含蓄地注视着他,思虑片刻,年轻的风影从战时的简易办公桌旁起身,行礼起誓。
离开帷帐的时候,使者是含笑而去的。阅人无数的使者对这位年轻有为又成熟稳重的忍者很满意,风影的不俗谈吐令他找到了熟悉的华胄世家的气派,虽风雅不足,却也是淡然如水。他相信这位红发碧眸的英俊少年有着和言行相同的优秀品格,换句话说,风影会遵守和风之国上层的协议,平叛到底。
我爱罗心情沉重地回到办公桌前。使者的到来让他更清楚地看清了大名的用心——就算杀光所有不听话的平民,也不能放走一条漏网之鱼。身为国家至高权力的掌控者,竟然是如此仇恨着子民们,同为首领的我爱罗感到不可思议,也不得不释然。
在世界上并存着两套系统,一套适用于忍者,一套适用于世俗。两套系统就像两条平行线,彼此陌生,互不理解,难以干涉。
连日的战斗让我爱罗有了更多机会了解普通的、不懂忍术的平民的生活,精通五行遁术和幻忍术的忍者被愚昧的平民夸大化,乃至是妖魔化,流言说忍者们刀枪不入、杀人如麻。听到这些,我爱罗不愠不怒,些微感慨罢了。
忍界的沟通之桥已经架起,也许不久,忍界和世俗之间的沟通之桥也会架起。他是如此地相信着。
黑瘦的男孩从曝晒的烈日下摇摇晃晃地走回帷帐里,我爱罗关心地递给他一杯水,扶他坐下。使者和风影会晤时,不得有他人在场,孩子乖乖地跟着通报的人员出去了,他站在帷帐不远处的一堆柴火旁,炽烈的太阳炙烤着头顶,底下的沙子烫得几乎无法落脚。两个多小时的暴晒已经使他有些中暑的迹象。
是夜,男孩发起了高烧,我爱罗放下手头的公务,细心地照顾起来。没有大碍,医疗忍者开了些药,就回去了。
男孩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水珠从额头上的湿毛巾上顺着鼻梁流过面颊,滑进了脖子里。除却这些情况,他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他怔怔地睁着黑曜石般的明眸,安静地盯着悬在上面的木梁。
我爱罗温和地喂他吃药,像小时候夜叉丸对他的那样。这孩子比小时候的自己可怜多了,就算没有了父母的关爱,没有夜叉丸的温柔照料,小小的我爱罗也有师长和长姐兄长,小孩子总归知道自己是属于砂隐村的,有那么个地方是他可以待的。而眼前的男孩,城破了,没人要他,他就跟着敌人过活。没人要才是最坏的处境。
我爱罗打算再打盆水来,正欲起身,却被小手拉住了衣角。男孩用感激的目光盯着他,张着嘴,嗯嗯啊啊,他想说什么。我爱罗俯下身,耐心地看他比划起来,男孩强撑起身子,拉着我爱罗到了门口,对着帐门指手画脚了好一会儿,指指自己,再指指我爱罗。
我爱罗不解的问道:“要我和你出去?”男孩点点头,拉开帐门,又对着远处的砂岩比划。
“沙漠的夜晚很危险,你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吗?”
男孩急得满头大汗,面色愈发红,他伤脑筋模样地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在我爱罗的办公桌上找到了,他指着那个盛满水的被子,做了个喝水的动作,接着又指指远处的砂岩。
“你是说那里有水源?”男孩兴奋欢快地拉着我爱罗就要走。沙漠中的水源是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忍者们战力强劲,但不熟悉各地的不同环境,常常要在找水上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若是真像男孩所表示,附近就有水源,那真是帮了不小的忙。
我爱罗认真地看着男孩,他不是疑神疑鬼的人,只是凡事谨慎些为好,尤其是如此重大的事情。一军统领,半夜里溜出去,万一发生不测,对于战争的影响是决定性的。然而男孩的眼神澄澈极了,令人不忍使之蒙尘的单纯期待。
犹豫片刻,留了个砂分身在帷帐里,我爱罗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跟着男孩去寻找水源,毕竟砂分身沾不得水。大家都睡下了,营区里静悄悄的。沙漠里的夜风吹散了篝火的灰烬,澄黄的弦月挂在空中。男孩一溜烟地跑开了,领着我爱罗奔向砂岩。
到了砂岩群,男孩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后,趴在地上扒去薄薄的沙土和盖在上面的枯枝,一个洞露了出来,洞的大小正好适合一个成年人进出,我爱罗想这是当地人的秘密地下水库。男孩钻进了洞里,我爱罗把火把递给男孩,也紧随其后。
地下世界别有洞天,我爱罗集中查克拉于足上,才能轻松地爬下陡峭的岩壁,松软的沙土迫使他不敢踩得太重,生怕地下塌方。男孩动作灵活地爬下来,看得出他对这里十分熟悉。
还没走几步,我爱罗就听到了水声,前方的地下暗河水量充沛,满心欢喜的他对着男孩友好微笑,男孩害羞似的撇下头,举着火把继续前行,小小的身影被火光拉长投射在岩壁上。
沙漠中的地下洞穴不比气候潮湿地区,头顶上没有滴水的钟乳岩,坚硬的岩体构成了粗糙、形状奇怪的幽暗通道,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有些通道相连之处近乎是九十度的落差。几只幼年的蝙蝠倒挂在岩石上,火把的光亮引得他们惊慌乱飞。
从源头而来的水沿着通道流淌成一条小溪,溪流越来越宽,水声越来越大,带路的男孩也越走越快。我爱罗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流,长期随身使用的砂之铠甲沾上水可就麻烦了。终于在跨过一堆小山似的石块后,我爱罗看到了宽阔的水面,还有十几束火把。
煞那的惊诧,转瞬间沉静如初。
站在他面前的都是手持棍棒刀具的老弱妇孺,正是开战前逃走的那一批人。本以为他们都逃到了别处了,不想他们躲在了这里。早就明了亲人们悲惨失败命运的他们,不愿就此放过双手满是鲜血的忍者,即使力量微弱,也要放手一搏,替亲人报仇。
我爱罗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男孩,他气喘吁吁地跑进一个年轻女人的怀里,女人温柔地拥抱他,大人们涌上去赞许地拍拍他的脑袋,小脑袋始终不曾抬起,任由一双双大手弄乱头发。
他不是孤儿。
他是计划的一部分。
孩子没做错,他只是在为陷入绝境的大家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兴许他的父亲就死在之前的战场上。我爱罗钦佩男孩的勇气和精神,他并不为受到背叛而愤怒,相反替男孩感到惋惜,很聪明的一个孩子却割了舌头,成了哑巴。
突然,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响彻整个洞穴,回声久久地在水面上悬荡。人群开始激动起来,除了最前面正对着我爱罗的几个壮实中年妇人,其他人都围成了几层,人群的中心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直冲着高高的洞顶。
走遍各国的我爱罗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但接下来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开,他们手中的火把恰好照亮了他们的脸,昏黄的光线将黝黑的皮肤照出了深橘色,血迹盖住了颧骨,阴影和血混为一般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没有伤口,血是从哪儿来的?我爱罗紧张地暗自抓紧衣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心底升腾起来。难道是……
人群完全散开,显出了一张木桌,上面躺着一个老人,他被人开膛破肚,红色的脏器随意地放置在木板上,四周都是血,旁边一个穿着白袍的人双手、胳膊上沾满了浓稠的血液,他面容肃穆,伸出手把老人的血涂在每个人的脸上。接受者虔诚地跪在地上对白袍人行礼。
我爱罗惊得说不出话来,声音就卡在喉咙里,想发,发不出来,难受极了。此等画面不都是存在于远古记载里的吗?为了击败强敌,人们举行祭祀,用活人的血涂在战士的身上,据说可以抵御任何攻击。
等我爱罗缓过劲儿来的时候,脸上涂着血的人群已经逼近了。碧色的眼眸黯然了下来。对于平民来说,忍者是那么可怕,仿佛妖怪般神秘怪力。砂隐村建立之时,初代风影立下誓言永世保护风之国及其臣民,这就是忍者们决心要保护的人。
此刻,他们决绝地手持武器,决意杀死风影。老人愿意为此奉献出生命,孩子愿意用柔软的舌头换来敌人的怜惜信任。
忍者和平民,憎恨着。隔膜横在双方中,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仇恨是那么的巨大。不对,仇恨何止是在忍者和平民之间,仇恨包裹住了这个时代,大名仇恨着平民,平民仇恨着忍者,忍者又将仇恨化作非正义的力量,不断制造着新的仇恨。
和解之路在哪儿呢?
原来这就是这个时代,我爱罗所存在的时代。
我爱罗从洞穴里出来的时候,忍者们刚刚赶到砂岩群。来的路上,我爱罗留下了标记——从沙子里提取出来的透明石英。
见到我爱罗,议论纷纷的忍者们都礼貌地行礼。天边泛起浅浅的鱼肚白,金色的光勾勒出了云的形状。
我爱罗望了望天空,啊,太阳要出来了。
无论怎样绝望,新一天的太阳总会升起。
在光明到来之前,把黑暗背负在身吧。
以影的觉悟。
以忍者的觉悟。
“这地下有水源,明日继续向前推进。”我爱罗头也不回地走向来时的路,背后初升的太阳温暖了他的身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