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番外之一 敏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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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意义上地认识她，是在一个葬礼。那时我１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除了学习优秀之外豪无特色的女生。
“对不起……请问高渝先生的葬礼是在这里吧？”西山公墓，妈妈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一个路人。
“高总吗？就是这里！我带您去吧。”答话的男子清清瘦瘦，戴着金边眼镜，很有古代书生的气息。
“谢谢……”
“没关系，我也正要过去。不过……你们是？”那个男子扫了妈妈和我一眼，似乎在确定我们的身份。
“我是老赵的妻子。老赵……赵柏光。”
“赵柏光？”那人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咀嚼这个名字。我却觉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的绷着，如果他……如果他又说出了我最讨厌的那句话，我一定会忍耐不住咆哮出来。
妈妈牵着我的手也注意到我的异动，更加牢牢地抓住我。
终于，那人开口了：“赵副总，他现在情况如何？”
他，没有那样说……妈妈的手放松了，慢慢答道：“还是老样子，没有醒过来。”
他叹了口气：“你们也要保重身体啊……”
……
我的爸爸，在大雪天的高速公路上出了一场车祸，现在正躺在医院里，靠着输氧管维持生命。可是，每一个问起他的人，总是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副总，命还真大啊！”
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他们想说：怎么死的偏偏就不是赵柏光呢？他是司机，为什么出了车祸，死的竟然是高渝，而不是这个家伙呢？真是可惜啊！
而妈妈，也只能陪着笑，不停地说着意义不明的“对不起！”，“对不起啊！”
让人厌恶！只因为那个人是飞渝集团的国王，他的命就比我父亲的命更珍贵了吗？为什么没有人责怪那个公主呢？如果不是她的生日，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为什么要在那样的大雪天里赶回来呢？为什么所有的错都在我的那个还在昏迷的爸爸身上呢？
“棋哥哥！”软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个黑衣黑裙的女孩子跑过来，看了我和妈妈一眼，轻声询问那个男子：“她们是……”
“是赵副总的家属。”男子轻声答道，同时牵住了她的手，朝我们笑笑：“她是高总的女儿，高雅。”
高雅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叫道：“我知道你，你不就是我们年级一班的班长赵敏吗？原来你就是赵伯伯的女儿啊！赵伯伯现在怎么样了？”
“……”我只能瞪着她，上一刻我还在为爸爸不甘，现在，我却为她的父亲不平了：她的脸色虽然苍白，表情却是轻松而惬意的，还露出了隐隐的笑……她的父亲啊，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躺在她的身后啊，为什么她却能够表现出如此的无关痛痒？
其实我也一直是知道她的，在学校里，她是永远的风云人物。外貌出众，学习优秀，身边总是拥簇着一堆人，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英俊的华子谦做她的护花使者了。平凡如我，永远只能坐在窗口，看着她和她的亲卫队，欢声笑语地走过。爸爸曾经想介绍我们认识，被我拼命拒绝了，在她身边，除了做个陪衬，还有其他用途吗？
认识她的第一刻，我非常讨厌她。
葬礼很隆重，毕竟高渝是这个城市里的著名人物，他的手中，控制着多少个家庭的幸福？多少个人的未来呢？死亡，真是来得莫名其妙……看着遗像上那张依旧年轻而英俊的脸，我打了个寒噤：会不会在下一刻，妈妈的手机响起，传来的就是医院的通知呢？
开始发冷，这时，一只手握住我的。
“你很担心赵伯伯吧？”高雅一脸温柔的笑：“不要担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我生硬地回答，觉得她的笑容实在刺眼，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场面，她还能笑得出来呢？
……
我默默地躲在人群里，看着她把她父亲的骨灰放进墓穴，周围的低语不停地传入耳朵。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那个就是高渝的女儿吗？真是可怜哪！母亲病死了，父亲又出了意外。”
“有什么可怜的？你不知道她的遗产有多少才会这样说吧？而且我刚刚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还笑嘻嘻的，看不出有什么难过……现在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都被宠坏了，个个没心没肺的！”
“这下韩尧可高兴了！高总死了，那个赵柏光又在医院成了个半死人，这个独生女又什么都不知道……他还不独揽了飞渝的大权？”
“那可不一定，我看华氏集团的华严对飞渝也很有兴趣啊！你看他的儿子和小公主的亲密模样……听说这几年华氏也很不景气，估计也想靠着飞渝翻身吧？”
“这个女孩子，真是命好啊！”几乎到最后，所有人都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我听着人们的细语，感觉匪夷所思，这样的生活，就是命好？但看着她轻松的表情，又暗笑当事人都无知觉，我在瞎起劲作什么。
下山的路上，她走在我的前面，快到墓地出口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深深地望了远处的墓群一眼。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样晶莹的东西从她眼中落下，是泪吗？我迷惘了，但下一刻她和华子谦继续有说有笑地走着，我想，那应该是我的错觉。
……
然后，回到我们的中学，她继续做她人见人爱的小公主，我继续做我这个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平凡女生。只是，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敏敏，你也在这里啊！”午休的时候，我在学校后山的一角读书，班上的男生都在打闹，让我没法子写作业，只好躲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会撞到她。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叫我敏敏，我的抗议她全当作耳边风，而我从小就不是那种坚持的人，最后就随她这样叫了。
“赵伯伯的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爸爸不久前醒了，但是由于车祸的后遗症，脊椎神经出了问题，现在行动变得很不方便，但对我和妈妈来说，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毕竟，他还活着！
“请他一定要小心身体啊！这瓶药酒你拿回去吧，据说很有效果的！”她笑嘻嘻地递上一个包装严密的袋子：“小心别被人知道里面是酒哦，不然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谢！”原来不是巧遇啊？我盯着她的笑脸，其实她没那么讨厌，就是……太没神经了！她一直在笑着，似乎失落，无助，悲哀这样的感情永远都不曾在她的生活中出现……有点让人嫉妒啊！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样的性格或许是必然的吧？
“诶……我说那个高雅实在是让人讨厌呢！”假山一边的小路上，传来了一个嚣张的声音。我透过树缝，见到一高一矮两个漂亮的女生……她们不是平时和高雅粘得最紧的两个人吗？
“是啊，家里有钱就了不起了？要不是因为华子谦，谁想和她粘在一起啊？”
“我说，她要是家里没几个臭钱，不也就是普通人嘛？为什么人人都把她捧到天上去了？真可笑！”
……
两个女孩渐渐走远，我没有吭声，也不敢回头——不敢看她的表情。被身边的人讨厌，被喜爱的朋友背叛，活着，这种事情总会遇上。但是……就这样地在耳边，把所有的亲切都变成了伪善，所有的喜爱都变成了讥讽，心，无论如何都会痛的吧？更何况这样的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那样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敏敏，你在发什么呆啊？”
我楞楞地转过头，高雅正看着我，哦……不是看着我，她的眼神仍然望着远处，那两个女孩走过的地方。但是，她在笑着。
“你是白痴啊！被人这样说了还在笑？”我本来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安慰她，但一看到她的笑容，出口的话竟变得刻薄起来。
“有什么关系，她们说她们的，又没有对我的切身利益造成任何伤害……而且说到底，也是因为子谦太有魅力了，她们嫉妒呗！”她的笑里满是嘲讽。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要不要骂她阿Q，难为这样了也能自我调剂。
“敏敏，这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忠于谁。今天的朋友，即使是你……难保明天不会捅我一刀呀！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为这点小事伤心，会忽略掉多少能让我们快乐的事啊？”她又瞥了眼我手中的作业，忽然叫道：“敏敏，这道数学题你怎么只用了五步就解出来了？过份，我足足写了半张纸呢！赶快教我一下！”
后来，她和那两个女孩子仍然是好得蜜里调油，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那之后的每个中午，我们像是有了默契，都会不约而同的来到那个假山，然后，一起写作业。
……
爸爸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只是腰腿日日疼痛，但在医院的他总是闲不住，天天嚷嚷着要回去工作，可是我和妈妈并没有告诉他：飞渝，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喂，敏敏！”在学校门口，高雅叫住了我：“你要去看赵伯伯吗？我正好也要去看他，一起走吧。”
“今天怎么忽然有空了？”爸爸出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到医院探望过他。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没心没肺，但现在，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给你爸爸这个！”她摇摇手中的文件。
“那是什么？”
“聘书……聘任你爸爸为飞渝集团的经济顾问。”
“什么？那爸爸原来的位置呢？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敏敏，现在飞渝的总经理是我舅舅诶，自然要用的都是他信任的人咯，你爸爸在当副总的时候总和他对着干，现在他能让你爸爸回公司已经很不错啦！”她一脸的理所当然，脸上带着一贯的笑。
“你……”我几乎要气疯了，即使情况确实如此，她怎么能这么说，这样笑？！爸爸到底是因为谁才出了这样的事？不再理她，我掉头就走。
“喂！敏敏！你怎么走了？我根本不知道你爸爸在哪间病房，正等着你领我去呢！”她的脸皮真的很厚，居然紧紧拉住我的衣服不放。
“你放手！”她的手捉得很紧，我注意到校门口已经有很多双眼睛在射向这里了，心下一横：“走吧，你的车在哪？”
走到她的奔驰车旁，司机早就等在那了。我不等她吱声，就抢先开了前座，坐进车内，狠狠把车门摔上。等了半晌，后面的她却没有动，我正在疑惑，就听见她轻轻敲了下车窗。
“做什么？”我不耐烦地拉下车窗。
“呵呵敏敏，你可不可以把车门再开一下，我的手被夹住了……”她的语气很轻松，似乎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什么？我大吃一惊，差点尖叫起来。连忙把车门打开，把她的手拉出来，那支白嫩的手瞬间肿了起来，还隐隐渗出血丝。
“……你不痛吗？”看着那肿的像萝卜一样的手，我很后悔，只能轻声询问。
“非常痛……”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仍然是和平时一样的笑容。如果不是注意到她发白的嘴唇，感觉她微微颤抖的手掌轻轻一碰就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躲开，看着她的笑，我可能会和平时一样，以为她又在耍我了。
“那还笑得这么开心？”
“即使哭死，痛也不会减少一点，还不如笑笑，让大家都感到轻松啊～”
我沉默了，我忽然想到，在以前每一次看到她开怀地笑，是不是都只是一场高明的表演呢？
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我不觉得生气，只是心，和她被夹到的手一起，开始痛了……
爸爸和我一样，见到那张聘书的时候，差点把桌子给掀了……可高雅的笑容丝毫没有因此改变，相反的，竟有种莫明的力量，让爸爸镇定了下来。看着余怒未消的爸爸，她开了口，语气异常的平静：“赵伯伯，外面的风景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或许是她的笑容里有一种很奇特的坚定，爸爸无法拒绝，叹了口气，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去。
气氛很奇特，但我望着她那仍未包扎的手，没有跟出去。尽管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却觉得我忽然懂得她了。
那天下午，快要吃饭的时候，我找到了爸爸，他坐在医院草坪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原来的他是如此意气风发，现在却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记得爸爸悠悠叹了口气，对着我，也像是对他自己说：“高雅，是一个很可怕的女孩子，也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子……我，会帮助她的。”
“敏敏，”爸爸看着我：“大家都说高总那天赶着回来，是为了给高雅庆祝生日，其实他根本就不记得她的生日了……他那样急着回来，只是为了他的另外一个女儿啊！”
……
那天之后，我也变了，变成一个说话刻薄的女生，变成一个总和高雅形影不离的女生。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夜之间变了，为什么会在她身边为她出头，为什么会朝她泼冷水，为什么会盯着每一个接近她的人，就像一个爱操心的老太太……
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个家伙是个傻瓜，她总以为自己足够坚强，是铜墙铁壁，却连哭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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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敏敏，昨天那个江舞冀是不是来学校找你啊～”高雅一脸暧昧地眯着眼。
“他吗？只是来还我自行车的。”赵敏瞪了眼高雅：“请你的脑子里不要再出现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我哪有幻想？我确实觉得他对你很不一样嘛！”高雅勾住赵敏的肩：“我很自私的，我今天忽然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敏敏你不再喜欢我了，我可能会哭哟~”
她的煽情言语她听多了，但是这次……她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扬起嘴角：“谢谢！”
“咦？谢什么啊？”
“没什么……傻瓜！”不知道哭的傻瓜！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番外之一 敏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