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稿内容:
我入师门的第一顿饭菜竟要自己动手做?
随后跟来的云珠和御厨们在屋外飘荡了好久,我忍住没有让她们进来帮手,心想皋端要我放下太子身份上避尘台来,我起码也要坚持三天才能坏了规矩吧。
好在我去年学过一点厨艺,勉强知道米要放水煮,菜要放油炒……可是……菜在哪里油在哪里?
一番劳作,我怀着万分殷勤的心情亲手将入师宴端进了佛殿:两菜一汤,都是水煮出来的,因为……始终没找到油 〒_〒想我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做上一顿这样“丰盛”的午餐真的容易吗?
皋端正一身素袍跪在佛前念诵经文,殿中的长明灯照在他光滑如壁的头顶上熠熠光亮,我错觉地以为撞见了和尚……
“师父呀,我很好奇,你不是出家人,为什么要剃了头发啊?”
他停住捏佛珠的手,淡淡瞟了我一眼:“凉快。”
听说搞艺术的人审美都很另类,宫里的那几个画师偶尔也会打扮得奇形怪状说是什么行为艺术。皋端光着头还能史无前例的帅气!我心生慰。
我羞答答将饭菜端到他面前道:“第一次做饭,师父凑合着吃,应该……不会毒死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糊成一团的“菜肴”上,表情微僵:“你没放油?”
“额……他们说师父吃素,素菜不放油的吧?”
他眉角抽了下:“吃素,放菜油也行。”
我无比惊讶:“白菜也能熬出油来!”
皋端:“……”
我一定是猴子请来的逗比,真的不知道植物还能榨出油来!渐渐的我发现,博学多才的我还有好多东西是不知道的……
比如,寻常百姓在冬天是吃不到荔枝和西瓜的……
比如,红薯、土豆都是埋在土里的……
比如,葵水弄脏的裤子不能用热水洗……
比如,禁欲的师父不禁欲起来简直……
他放下佛珠揉了揉眉心:“三分天赋,七分努力,可有些事情,若没有天赋,单靠努力也无济于事。” 他指向我煮成一团黑的芹菜加苦瓜:“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你就算不会炒菜,也该知道什么叫做好看、什么叫做食欲吧?”
我:“……”
未及反应,他指尖一挑,又在我脸颊上刮下了乌黑的炭灰……“殿下这样的审美观,恐怕学上一辈子绘画,也画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原来这一顿饭菜不是入师宴,而是入门考试么?早知如此,我该叫上御厨随便做几道菜也比我强呀!
我装傻道:“出不了师的话,岂不是这辈子都跟着师父不用走了?”
他凤眸微眯,似笑非笑:“我为何不能逐你出师门?”
我谄笑道:“我没有犯门规,不能逐出师门!”灵机一动,又道:“不如我们仿效国子监的规矩,迟到早退扣五分,欠作业扣十分,调戏师父什么的扣一分,等扣上一千分,才能逐出师门!”
他眉眼弯了起来,笑得阴森。“知道我为何不愿收你为徒吗?因为大多数时候你都在自说自话,不听我的。”
我:“……”
这么说来,我从小就被灌输了“天下除了父皇就我最大、所有人要唯我命是从”的思想,所以我定的规矩就是门规,我做的决定不可反驳,幸而我也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固执己见,不然这个国家早就被我搅得稀烂了。
为了表达我真心学画的诚意,吃过饭后,我又主动搬来笔墨纸砚准备请教皋端。
他还在佛前念着经文,没有吃饭,面色不是很好,嘴唇有些发白,我凑近了仔细瞧了瞧,他素色的衣袍后背渗出了一大片深色汗渍,汗液蒸发,那股异香格外浓郁,殿中檀香的气味也掩盖不了这种香……
“师父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惊道。
他避开了视线,微皱看着我手中的毛笔:“你干什么?”
“学画画啊!”
“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去午休。”
我惊了惊,他不应该借授业之名规训教化我么?这么快就放任我去安逸享乐了?
他继续念着手中的经书,经书页眉上有“大佛顶首楞严神咒”几个字,隐约记得这经文是佛陀诵出以救其弟子阿难受惑于魔女的,念此咒可以有效地保护自己不受性|欲的诱惑……
咦?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再转眸看他,他的脸颊已有些不健康的红晕了,额头还有细细的汗密出……“师父你不会是……”我鬼迷心窍,伸手摸他的脸颊,他微惊,往后避了避,推开我,然而他的手好烫!
“师父你发烧了啊!”我大惊,瞬即抓住了他的手,又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的确烫得灼人!“师父怎么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发烧的!”
“我没事,你去休息。”他继续推我,拂在我手背上的呼吸几乎要将肌肤烫伤……
我慌了神:“这还叫没事!你脑袋烫得跟炉子一样了啊!是不是你前日暴晒淋了雨染上病的?难怪你没胃口吃饭,刚才又在禅房里擦身子,这高烧得持续一天一夜了吧!
他抿唇皱眉,眸中墨色沉沉:“这不是高烧……”
我恼火起来:“烧成这样还不是发烧?别念经了!你快回房里休息!我去给你找大夫!”说完我扛起他的臂膀就要带他起来……
然而他身高体壮,我没多大力气,不知怎么我脚踝一崴,一个踉跄就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白袍如一朵优雅的玉莲花绽放殿中,汗珠淋漓,香味诱|人,我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呆了一呆,他深谙的瞳仁在翻漩涡,胸膛急剧起伏,一动不动任由我压着,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应该很严重!
我急切地唤他:“师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师父?师父!”然而他没有回答,深深地看着我,瞳孔的光越来越暗,渐渐吃掉了殿中所有的光亮……
“救命啊!来人啊!”我扯着嗓子大喊。
他微惊,抓住了我的手:“你在叫谁?”他声音沙哑,喘着粗气。
“叫人来救你啊!我有暗卫跟上来的!”我情绪焦灼,担心不已:“师父耳朵疼不疼?肺里烧不烧?能听得清我说话吗?发烧可不是小病!会出人命的!当年我四弟就是因高烧烧坏了脑子!变成了痴呆!师父自己医术高明,怎么不照顾好自己呢!”我又慌又急,竟不自觉地眸中润泽一片了。
当年我年幼不懂事,觉得发烧不算病,出出汗就好了。四弟摔坏了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一气之下将他关进了柴房,他哭喊着说耳朵疼,我却以为他在故意骗我,直到后来他真的烧晕了过去……
太医说,那是耳肺感染的并发症,治疗不及时会造成永久性的脑部损伤,甚至会半天内死亡。
我凶残狠辣的名声,便是从这件事开始的。人们都说,我小小年纪就把自己的亲弟弟害成了傻子……
皋端微微一怔,浑浊的墨瞳如投下了一颗大石翻起暗色波浪,猛然抱紧了我的腰,转而翻身,将我死死地压在了他的身下……“说了没事,你总不听话。”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仿佛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汗珠簌簌滚落,滴在我的眉角:“去我房里的书架上取药吧,第二排红色的瓶子。”
恍恍惚惚,我捂着烧红的脸狂跑去僧房,来回僧房的道路变得好远好长,待我回到殿中,皋端却昏厥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我脑袋嗡的一响,混蛋,骗我!
也许没人能理解我的心情,甚至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我和皋端刚刚才认识,对话寥寥数句,然而他昏死过去,我却心如重击,如失至亲。
“师父醒醒?师父快醒醒……”我不停地唤他,然而他没有回应我。殿外的暗卫这才滚了进来,忙不迭地跪地磕头:“殿、殿下恕罪!卑职以为殿下刚才故意叫救命,担心坏了殿下的好事……”
我:“……”简直丧病!“还不扶师父进房里去!传太医!”
在暗卫眼里,我极少这样在乎一个人,即便是当年我那未婚夫君谢紫华将军受了箭伤,我也只是皱着眉冷静地坐在一旁,倒是他的小情人柳凝雪哭成了泥浆,赖在他身边端茶送水、敷药疗伤、寸步不离……
当时云珠骂道:“贱人就是矫情!肩膀受伤有必要这么夸张么?”我表示十分赞同,可此刻我以己度人、感同身受……
我的确太紧张皋端了……恨不得此刻晕倒的人是我自己……
江铃一战,我深受打击,父皇病倒、谢紫华背叛我,我吃了败仗,跌落悬崖……
弥留之际方知权贵荣宠皆是虚幻,能得一心人、父母俱双全、平安过一生,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老天要夺你性命的时候,即便你是一国太子,也毫不留情。
原以为自己命数已尽,生死一刻,他从天而降,青绦玉色的长袍,手持金黄宝鼎法杖,绮丽朝霞铺洒在天空,繁花缤纷,芳草萋萋,我伸手触碰他如水一般银亮的衣袂,他俯身抱起了我,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那些话本子里救命之恩以身相报的故事一点也不作假,即便他不是我的梦中情人,我的心也早已跟他走了……
此刻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呜呜……
随侍的太医禀道:“大师高烧已退,已无大碍。不过,微臣瞧着这病不似寻常病症,倒像是……”他顿了一下:“又像是……”他欲言又止。
我森森看他:“你在给本王出填空题吗?”
他惶恐道:“殿下能否将大师的药丸赐一颗给微臣,微臣再细细研究研究。”
如此一说,我更加放心不下了,皋端他自己也说不是高烧,那是什么病呀?
黄昏日落、夜至深沉,他还依旧没有醒来……
我困极了睡了过去,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他患了重病,父皇气冲冲跑来避尘台来抓我回去,我作死不肯,父皇怒骂:“她一个要死的画师,凭什么霸占我的女儿!”
却见他挑衅一笑,从被子里掏出一颗鸵鸟蛋大的紫色石头:“用这九夜天石换你女儿,绰绰有余。”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