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稿内容:
下午,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着青碧色素雅纹睡莲流云锦袍,华发高束,倾泻如瀑,银色菩提叶镶碧玺发冠衬着整个人十分有内涵,想一想皋端大师乃国内外知名画师,有着超高的审美水平和艺术天赋,我这一身打扮应该还能入他的眼吧?
云珠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再怎么打扮,也是男人……的打扮。”
我潇洒地甩开肩头华发:“知道什么是真爱么?跨越生死,超越年龄,不论性别、等级、国别、身份!他若这样爱上你!绝对是真爱!”
云珠:“……”
风吹帘动,奉我之命监视皋端一举一动的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殿,殿下晚些再去找大师吧,大师这会儿在海会楼前暴晒罚站……”
“罚站?他不是不归寺里管吗?谁让他罚站?”
侍卫哑了哑,低着头不敢说话了,我似有所悟,面色微沉:“去把他叫来,本王和他好好谈谈。”
“……”
盛夏酷暑,火伞高张,流金铄石,殿外的花儿叶儿被烤得奄奄发蔫,蝉鸣如焦烧在炭火上尖利刺耳……
我抱着波斯猫坐在窗前有些失落,上午我刚跟主持说要拜皋端为师,下午他就站在主持方丈的议事殿外暴晒自虐,用手指头想也知道他是不愿做我的师父呀!
云珠小心翼翼道:“殿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奴婢瞧着,大师好像不认识殿下……”
我怎会认错人?他不仅常常出现在我梦中,而且两年前,我在江铃战场重伤之时,恍惚间见他从天而降救了我,他头上无发,穿着僧袍,手持法杖,这一年里我走遍各大寺院只为寻找他……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装作不认识我?为何拒绝做我师父?”
云珠安慰我道:“大师本就性格冷僻,淡泊名利,不畏权财,奴婢听说有些达官贵人千金求他画作,他却不屑一顾、直言拒绝。所以……殿下别往心里去。”
我怎能不往心里去?梦里的他与我青梅竹马,相知深爱。而现实的他却……救了我后,不辞而别,如今我找上门来,他还假装不认识我……
等了许久,皋端还没来,原本晴空万里、皎阳似火,可天空变脸,天心阁前的千年榕树被狂风吹得枝叶狂舞,乌云滚滚而来,轰隆一声惊雷劈开,大雨倾盆,屋瓦万鼓齐鸣,我郁闷极了,这么大的雨,他不会来了的……
突然,门被内监连滚带爬地扒开:“殿下殿下,大师来了,大师往这边来了!”
我惊起,急忙扔掉波斯猫去内室拿油纸伞,而云珠拉住我道:“外面雨好大的,殿下会淋湿,还是让奴婢去接吧……”
外面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打着伞也没用……
可我仍旧冲进了雨瀑中……雷电密织如网,雨水涤荡如潮,一丈之外看不清事物,地面积水没过了脚背,行路艰难。
我小跑了一段距离,隐约看到前方榕树下停住了一道白影,雨水如瓢泼盖在他的身上溅起一层白雾,明明狂风呼啸,滂泼肆虐,但他身定如松、磐石不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素袍浸得透湿紧贴肌肤变为了淡黄色……
我心中一动,奇异的爱恋之情汹涌上了心头,错觉地以为他变成了梦中之人,隔着雨瀑在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接下来的这段对话因为影响了晏国乃至晏晋夏各国未来十几年甚至几百年的政治走向与外交政策,史学家、戏曲家、文学家都对这段对话有过不同版本的猜测与推断……
最合理的猜测莫过于:
皋端拒绝道:“在下不愿做殿下的师父。”
我森冷一笑,一拳打在榕树上,榕树巨震,鸟窝坠毁,叶落如雨:“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边。”
皋端面色微白,将视线从歪掉的榕树上收了回来:“殿下,我愿意。”
最人性的推断莫过于:
皋端谦逊道:“草民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殿下的师父。”
我呵呵一笑,数十宫婢端来一箱箱金银珠宝银票官服:“黄金、宝石、良田、高官、美人……随便你挑。”
皋端的视线从琳琅璀璨的珠宝上收了回来:“好,成交。”
当然,还有市井盛传的最黄暴版本:
皋端面色飞霞,扭捏推诿道:“殿下莫要强人所难,在下不要……”
我邪魅一笑,将他按在了榕树干上,按住他砰砰心跳,挑眉:“大师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皋端:“……”
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众人都猜对了开头和结尾,却没一个猜对过程……
当时的过程是……
我彻底被他一副天人之颜迷得魂魄出窍,在这之前,我并未真切地看过他的面容,梦里他是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香气却是独一无二的。此刻近距离细看,这张脸美得令人发指,如同一尊完美的艺术品,肌肤白皙如璧,剑眉浓黑入鬓,两片薄唇凝着晶莹雨水鲜红诱人。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那长翘如扇的睫毛下一双深谙迷人的凤眸……
凤眸我见得多,但没有谁能生得他这般英气逼人、引人入胜,不带丝毫邪魅撩人,瞳仁墨黑,光若千斛明珠,神能洞悉万般,似一颗吸人的石子令人不可自拔。
直到他轻唤了我两声殿下,我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咳道:“久闻大师工书擅画、博古通今,本王想拜大师为师,薪酬待遇一切从优,大师考虑考虑?”
他微微一怔,却是疑惑道:“天下能士居多,殿下为何择选在下为师?打算跟在下学些什么?”
我道:“学无止境,圣人无常师。天下能士居多,但多循规蹈矩、墨守陈规者,了然无趣。本王想跟大师学些特别的东西,如:大师独树一帜的丹青?华佗再世的医术?精湛绝伦的武艺?”
他眉角微动,面色平澜道:“武艺?”
我点头:“大师得主持方丈器重,必定身怀绝技!本王在江铃战场上被可恶的鬼面将军击中心脉跌落悬崖武功尽失,听闻佑国寺的《洗髓经》可以帮助恢复功力,大师若能授我此经,本王感激不尽!”
他眸色微沉,却道:“在下不会什么《洗髓经》。”
我惊住,他当时从十丈高的悬崖飞下来救我,武功不同常人,怎会不会武功呢?
我又道:“总之大师精六艺通古今,只要本王不会的,大师会,大师就可以做我师父了!”
一阵沉默,大雨砰砰打在油纸伞上,乱如鼓震,他却道:“在下颇为好奇,殿下经常这样随手捏个理由就认他人为师的么?”
咔嚓一声,我的下巴掉去了雨水里……
他又道:“据在下了解,殿下并不痴爱书画,殿下拜在下为师,莫不是心血来潮,或另有目的?”
我:“……”
若是寻常百姓,我堂堂太子殿下请他做师父,他除了感恩戴德,怎敢质疑我的用意?以前我见色起意……哦,不对,是爱才心切、好学进取!的确认了不少帅哥俊才为师父,比如:破案如神的大理寺卿、琴技一绝的建州知府、七步成诗的新科状元……大家私底下都知我居心不良,可也没人敢搬到明面上来说穿啊!
大师,你真棒!
我一本正经道:“大师误会了,本王喜怒不形于色,暗恋书画已旧,可是宫中的画师画艺平庸、千篇一律,本王不喜。自见过大师的那副……”我两眼一直,竟没记住二哥鉴赏的那幅画作叫什么来着?什么来着?
我随机应变:“那,那睡莲画得极好!大师一改前人独画莲之亭亭玉姿,转而将万千莲花融入水天碧色之中,给人一种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视觉冲击!大师标新立异的画风,本王好生佩服!”我口水四溅,激情澎湃,偷看他的神色,亦是眸中流光飞梭,又道:“那睡莲正如大师自己,面对花花世界、污浊倾轧仍旧保持着清净淡然、超然而出的心境,这是莲花之真谛,也是归隐的最高境界啊!”我啊的时候不免又飞出颗口水……
他僵了片刻,方道:“殿下所说的可是那幅《水中仙》?”
我狂点头:“对对对,就是你的那幅《水中仙》!”
他呵呵了。“在下没画过什么《水中仙》,那幅就叫《睡莲》。”
我:“……”
你他妈的在耍我啊!
轰隆一声惊雷劈下,老天也为我感到羞愤了!我脸色涨得通红,咬牙启齿,突然云珠一声惊呼,我就见皋端的俊颜放大数倍,腰间一热,脚下一轻,天旋地转间我和他便相拥滚去了池塘边……
所以整件事件大家都猜对了开头和结尾,却没人能猜中过程,因为……我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他扑倒在地了啊!在地了!地了!了!
老师们从小教导我们,雷雨天的时候小朋友们千万不要在树下躲雨!然而刚才我色迷心窍站在树下和他闲扯,险些被雷劈了啊!劈了啊!啊!
我们方才站立的地方,二十四骨玉玺映月油纸伞被一根大腿粗的树枝从中压折,若不是皋端及时出手将我抱走,此刻的我怕是如雨伞一样半身不遂了……
豆大的雨点如弹珠扑在他的脑后,我瞠目结舌地仰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他的眸色肃冷而凌厉,仿似刚才经历了一场大劫。眼睫轻眨间,珍珠般的水滴簌簌落在我的脸颊上,一阵奇香扑鼻而来……
这种香我每次做梦也能闻到,命宫人调配了数千香料也没制成,寻了多年也没寻着,如今,真真切切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也是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一眼确认他就是我梦中之人的原因。
“大师你压着我了……”我面红耳赤,心神荡漾,语无伦次……
他一动不动,声音滚烫带着奇香拂于我面上:“知道什么人会被雷劈么?”
我愣了愣,心跳扑扑……
他勾唇一笑,笑得美绝人寰:“作恶多端的人才容易被雷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