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刁女逆世录》祝攸攸

33、（33）大炎小姐

　　她不能连累壮丫夫妇，两人经历生死大劫才刚刚过上平稳的日子，不可再有事端。

　　而她，孑然一身。

　　趁着夜色朦胧，唐蝶嫣赶到城门下，仰头望向城楼，早上挂于墙头的老者不见了？

　　轱辘与不平的地面接触发出声响，只见两个士兵一拉一推，带着一辆板车向前走去。

　　“请问兵爷，这车上的……”小蝶上前寻问，士兵一看是个道姑，满眼崇敬之意。这身皮囊倒是有一定用处。

　　“道长，我们要把尸体运到乱葬岗。”一个看长些的小兵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长来得正好，我们兄弟有一事相求。”

　　不会是真的。

　　这会儿子，小蝶心思全在车上之人，随口应道：“请说。”

　　“这老头之前也是富贵之人，不知得罪了哪家达官贵人，挂于城门三日，最终咬舌自尽，死得壮烈……都说，枉死的有邪气，我们哥俩心中忐忑，求道长赐两道符咒避邪。”

　　车上被草席从头裹好的尸体，一双赤脚落在外面，随车子颠簸着。小蝶知道这车上之人是老掌柜，心中凄凉无奈，终还是早一步离开了，她来晚了。一想到“乱葬岗”三个字，小蝶眸光一闪，哪能这样解决后事？她闭目，掐指一算，片刻后对小兵道：“贫道算出，今夜你们将有一劫，怕是符咒难解这怨恨呐！”

　　肃夜漆黑，无星无月，空中似是连这风都吹得阴森……

　　小兵吓得腿软：“求道长解救！”

　　“贫道由此路过，与算与兵爷有缘，此事交给交给贫道化解。”

　　见眼前的道姑放话，两人自是求之不得，匆匆道谢后半刻也不想留，逃似的跑走了。

　　小蝶将老掌柜入土安葬，心中像堵了个包子似的，难以说明此时情绪。

　　她想做的事有很多，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她想不通那帮贼人为何要这般赶尽杀绝，连个局外人也不放过，这只是个为唐家做过事的老人家，人到暮年，还能与他们有何为难？这也间接地说明了一件事情，敌人在失去对自己的监视和掌控后，开始慌乱了，他们的行动变得没了章法。这也许是个机会，她在暗，敌在明，是一个让她看清对方的机会！

　　收起悲伤，小蝶准备一早进城。

　　京都的官兵嚣张，进门收钱，出门收钱，坏人有钱能进，好人无钱不行，什么凭证都成了摆设，小蝶总感觉大炎腐烂了，从根上烂了。还好，小兵对道人多少礼让，加上昨日运尸的两个小兵一眼认出她道长的身份，也是特意放行。

　　进入京城，小蝶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老太太的娘家，从小就听爹爹说起那是京城大户。老太太娘家姓庄，而这庄府也是京城闻名，可是出过若干皇帝宠妃，公主陪读的大家族。老太太走的那些日子唐老爷派人上京报丧，只奈路途遥远，还未得到回应，先将丧事办了。

　　如果庄家传话的人回到唐家也必然知道发生了变故，小蝶心中想着人已来到庄府门前，与她想到的门庭紧闭不同，气派的府前反而嘈杂声从远处便已贯入耳中。

　　和搬家似的，柜子箱子被家丁搬出大门，堆在门口，散落了一地。不，不是家丁，是衣服整齐化一的官兵，和郑家军差不多的样式，小蝶认得出。她的心也跟着一紧，庄府之中哪来的官兵，若不是……

　　“东西统计一下，帐目要理清，不要耽误了回宫交差。”

　　“是，李大人，这是抄家的记录册，请您过目。”

　　李大人从师爷手中接过帐目，看了一眼，笑道：“你个老小子，很会办事嘛！好处少不了你的！”

　　“多谢李大人。”师爷谄媚地道。

　　小蝶没再走近，她侧身躲入街角。

　　庄家被抄了？

　　那一定不是单纯的抄家。

　　这庄家在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朝中有人做官，又是宫中娘娘的娘家，难不成也和唐家一样会被灭……她不相信，可是时间上太过巧合。如此说来，若真是那伙人所为，那她的敌人会是怎样的强大？她已经难以想像了。

　　忍下各种猜测，小蝶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做打算。

　　一路见惯了各种毁灭，希望就在这种有了，没了，再有了，再没了的过程中变得渺茫。可再渺茫，也无人会因此产生太大的心理落差了，路总要继续，总要在溺水后找到那一块能活下去的旋木，救命的稻草。

　　刚刚想要离开，背后倏然传来叫声：“你……站住！”

　　小蝶闻声一顿，她没有回头，也不打算停下，可接着她听身后人又道：“那个女的，叫你停下，听见没有！”

　　女的，是她喽？

　　似乎是避无可避，想到壮丫之前说过全城都在搜捕她，唐蝶嫣握包裹的手用力得骨节发白，既然躲不过便要让对方吃她迎面一击。小蝶正想回头去应，一个娇小的姑娘突然从她前方走了几步，走到小蝶身旁，双腿一弯，“噗通”跪在地上，声音凄苦：“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吧！”

　　小蝶如释重负，原来说的并非是她。但也算与她有关，小蝶没有动身，而是躲在角落，静立在原地位置，打算听听其中的缘由。

　　“我就说麻，看你眼熟，这翻拿了包裹做甚，这是要逃出京都不成？”

　　“李大人，小女真的许了夫家，求大人放过。”

　　小蝶侧目，看到女子装扮淡雅，一身白底青花罗裙，头上饰品更是简单到只有一只玉钗，是个小家碧玉的类型，手中包裹也是干扁小巧，没什么随身东西的样子。

　　“不是我不放你呀，”李大人几步走到女子面前，一脸猥琐样，眼光从上到下似要将这小女子剥皮吃进肚子里，笑道：“你这样的美人，要是我能娶都不会放过，只是大王先大炎小姐，全城女子有一数一，你刚好是入了册的，现在想逃……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那李大人口水都要溢出来了，看了让人反胃。

　　“大人……”那女子声泪俱下，“小女子只求离开，求大人了。”

　　“除非嘛……”李大人一笑，上前双手将美人扶起，女子一副愿听其详的表情，可惜所托非人。“除非你破了处子之身，选事的公公自是不会将这样的女子献给大王，你也得了一空。”

　　“你，大人……”女子惊得不在哭泣，瞪大了眼睛看那王大人，王大人是丝毫不知收敛，色眯眯地道：“若是你愿意，我便帮你，但你不可说出破你身子的人是我，我便保你出城！”

　　“大人不可！”女子因惊惧而后仰躲避，那李大人也是色胆包天，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你不是一心从夫，非他不嫁吗？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怎么反要弃你夫君而去了？看来也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不如便宜了我！”

　　“我若身子不洁，哪里还嫁得过去？大人不可啊！”

　　“你说不可就不可了？”他或是刚抄了京都大户，心中正是得意，一时得意便忘形了，拉着女子的手臂便向无人的暗巷里拖，女子怕得要命，一边挣扎一边拍打，可这街上的人听了叫喊声，一看是李大人都视而不见，各忙各的，互不相干，可见这京都的民风德行被管成了愚民。

　　这李大人当街行强抢民女的不德勾当竟无一人敢管？

　　也是，外面饥荒连年，瘟疫成灾，而这京都呢？歌舞升平不说，还劳民伤财地选起大炎小姐，满足大王心欲，在炎武王眼中民间疾苦算什么呢？八成也与这昏官随意糟蹋民女清白一样，小事一桩吧！

　　心中而耐，小蝶顾不上伝徕之前嘱托，怕是再难低调了。

　　她一个转身也跟进暗巷。

　　众人不敢管闲事，但看有人敢管纷纷投来目光，只见匆匆半刻钟，从巷子走出道姑与那低头不语的女两人，王大人并未跟着出来。没人敢进那个暗巷，人们不管你是怎么进去的，自也不管你是否出得来。

　　李大人是入夜被赶来的家丁趁黑运回府中的，回到府中还病了两日，事没闹大，大人自己也是不敢张扬，只等着美人入宫时，看名册人数再报前仇了。

　　而名册记载人数一人不少时，他不由得心生狐疑。李大人望着一顶顶轿子入宫门，决定一查究竟。

　　清风拂起轿子上的素白纱帘，随轿扑人刚好看到美人半张脸庞，如剑削的下巴，白皙水嫩，更难掩红唇上那一丝笑意，仿佛是一株红桃迎风绽起，艳丽得撩人心神。

　　窗外的景色也同时映入美人之眼。

　　所有少女都不知道，要暂时告别宫城外的世界，当高墙内尔虞我诈将她们仅存的单纯消失殆尽时，一张张明艳的美人之脸下隐藏的只有蛇蝎之心了。

　　而华丽的生活，荣华富贵是众人所求时，只有她，唐蝶嫣想得到的，是一个真相和一个救父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