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欣茹从浴室出来,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拿起来,看见熟悉的名字,陈欣茹笑了,接起来,话筒的另一边,是一个略有些细的男生嗓音,轻轻地唱着: It started out as a feeling Which then grew into a hope Which then turned into a quiet thought Which then turned into a quiet word And then that word grew louder and louder 'Til it was a battle cry I'll come back When you call me No need to say goodbye 走的那天,他们没有说再见,所以,再次见面也不是再见,不过是待会儿见而已。陈欣茹听着电话那头没有伴奏的清唱,嘴角上扬,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 那天之后,酒吧里突然多了一个男歌手,偶尔是他独唱,偶尔是陈欣茹独唱,偶尔他们俩一块唱。“阿痞,还是你牛!”林雪儿对她说,“从桂林追到这儿!”“他可不是追的,他是混不下去了才来的!”陈欣茹笑。“诶!我怎么不是追来的?谁说我混不下去了,我可是真真的为了你来的沧澜!”阿痞笑着回答。“哎呀哎呀,抱歉我来晚了,雪儿,有你的信!”吴晓从门口进来说道。“信?”林雪儿拿过来,说是信,其实不过是张明信片而已,看吴晓的样子她应该是看过了的,这个信封连个邮戳都没有,明摆着是吴晓后装进去的。林雪儿懒得理吴晓在玩什么鬼花样,直接拿出明信片,看见上面写着:雪儿,前几天在明信片上的女人是我的女朋友,不过你别误会哦,她是女性朋友,而且她是一个百合!所以,你不用担心啊!“担心?我担什么心?”林雪儿自言自语,心里却舒了一口气。“哎呀呀,前几天看见有个女的在周亮旁边,某些人的眼神,啧啧啧,几乎要把明信片给烧坏了!”陈欣茹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陈欣茹你皮痒了?”林雪儿白了她一眼说。“哦哦,我又没说你,你着什么急?”陈欣茹耸肩。“哼!”林雪儿转头不理她,然后把明信片装兜里了。 阿痞和陈欣茹给酒吧带来了不少的收益,酒吧老板每天看见他俩嘴都合不拢,阿痞从来没和陈欣茹说过什么情话,但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他们俩就在一块了。刚开始,有人问他们俩是不是一对儿的时候,他们还说只是朋友,后来再有人问,阿痞干脆搂着陈欣茹说,她是我的人,陈欣茹也不否认。吴晓她们都起哄说陈欣茹是阿痞不费吹灰之力就追到的,阿痞却说:“我可是从桂林追来的,这还不叫追?”陈欣茹笑:“你那叫赶,不叫追!”阿痞撇嘴:“赶?那你成啥了?”然后所有人笑成一团。阿痞后来悄悄和陈欣茹说,他那晚唱着歌就看见她坐在下面一直盯着他看,而且陈欣茹来吧台的时候,酒保就对阿痞说,陈欣茹一直在看着他,所以他其实一直在等陈欣茹过来说话。“所以是你追的我!”阿痞得意的说。“是吗?我不记得了!”陈欣茹耍赖。“你不记得了,我可是要记一辈子的!”阿痞搂过陈欣茹邪笑着说,陈欣茹也笑了。 李素然在离林雪儿她们公寓两条街外的地方买了套房子,三室两厅,乔迁那天陈欣茹,阿痞,林雪儿都去了,陈欣茹以这个房子大为理由,把三只猫都放在这边了。晚上吃饭喝酒后,大家多多少少都醉了,于是就把他们家闹了底儿朝天,李素然倒是没说什么,吴晓整个晚上都在对他们大声嚷,让他们收敛点,可是陈欣茹说了,乔迁就应该热闹点儿,所以,第二天,吴晓家一片狼藉,导致吴晓给他们下了禁令,以后要是来,就不许闹,否则多晚都赶出去! 酒吧老板在沧澜城东开了个分店,让陈欣茹升职成经理管着那边,工资比以往的多了一倍还多,就是上班远点儿,陈欣茹当然乐意,毕竟有辆老板给的车,来回开挺方便。林雪儿终于给了周亮一个追她的机会,但是前提是周亮必须改掉纠结的习惯,周亮一百个同意,虽然这对他来说很难。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周亮还有一年才回沧澜,他完全有时间来改。吴晓还是像以往一样开着蛋糕店,不过所有“旧时光”的常客都知道,“旧时光”多了一个帅哥服务生。看上去,一切似乎都到了正轨。 苏安和Lily要回来那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那天天很晴,有些许云飘在空中,像一条条线,吴晓和林雪儿在吴晓的新家里忙着做饭,李素然开着苏安的车去接苏安和Lily。“哈士奇又跑出去了!”林雪儿说。“哎呀!”吴晓叫了声,手被菜刀切了个小口。“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怎么了?”“不知道,总觉的今天要出点事儿。哈士奇不用管它,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林雪儿拿了个创可贴给她贴着说,“你现在得管着点儿哈士奇,这不是公寓那边,你们家下楼就是大门口,出了大门口就是马路,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呢!”林雪儿耐心的说,“话说,欣茹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啊,我给她打个电话!”吴晓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拿起手机:“喂,你在哪儿呢?”“路上,堵车呢!”陈欣茹在电话那头说。“堵车?”“你们家附近正在施工呢,你不知道啊!”陈欣茹说。“我想起来了,那好吧,你尽快吧!”吴晓挂了电话。“怎么说?”林雪儿把鱼从锅里盛出来。“旁边建筑工地施工,她堵车了。”“那应该过会儿就到了,把这些端出去吧。”林雪儿把鱼端给吴晓,洗手就往外走。吴晓把菜都摆好,然后正准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听见尖锐的刹车声和“嘭”的一声闷响。“怎么了?”吴晓站起来。“好像撞车了。”林雪儿撩开窗帘往外看,正好呢看见马路上的车祸现场。“真是的,吓我一跳。”吴晓说着正要坐下来。“吴晓……”林雪儿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了?”“你看那辆车,是不是欣茹的?”林雪儿用手指着那边,吴晓快步跑到窗前,顺着看过去,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样式。“不可能!”吴晓说着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冲下了楼,电梯怎么等也不来,吴晓转身从楼梯上跑下去,跑到门口,看见一辆车被横挤在电线杆和渣土车中间,车头已经变形,眼前熟悉的车牌号是那么的刺眼。林雪儿尾随着跑下来,一把扶住险些跌坐的吴晓。吴晓不记得那天陈欣茹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不记得医护人员怎么怎么告诉她他们已经尽力的;不记得警察怎么告诉她,事故原因是因为哈士奇突然穿过马路,陈欣茹正准备左转进大门突然急刹车停在原地,对面的渣土车避让不及就直接撞了上去。她只记得,那天陈欣茹脖子上的黑十字架和以往她皱着眉头,一身烟酒味儿的走进“旧时光”的样子一样;只记得那天陈欣茹穿着她最喜欢的宝蓝色的衣服,被血染成了紫色;只记得她看见哈士奇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然后就跑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只记得那天,天上的云像一条条线一样划破了湛蓝的天空,微微泛着波澜。那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 一年后,周亮即将离开法国,他特意买了一个精致的宝蓝色的锁,来到了锁桥。这是他答应了陈欣茹的,可是现在,这把锁,锁住的不只是陈欣茹的秘密,也是所有人的秘密,周亮紧紧握了一下钥匙,使劲儿扔进了河里,这个秘密就这样沉到了河底。 酒吧里。阿痞在台上唱着《时间煮雨》,男生唱这首歌,反而更显哀愁。台下坐着六个人,沉默的喝着咖啡。过了一会儿林雪儿打破沉默:“喝杯血腥玛丽吧。”“好!”大家都同意,六杯红色的血腥玛丽放在桌前,红的晃眼,背景音乐里那句“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悄无声息。突然阿痞停住不唱了,所有人都看向他,他顿了一会儿,说:“今天,我最爱的人,离开我一年了,我想唱首歌给她。”说完,缓慢的拨动了吉他: 开了灯眼前的模样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生命随年月流去 随白发老去 随着你离去快乐渺无音讯 随往事淡去 随梦境睡去 随麻痹的心逐渐远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却不露痕迹 我还踮着脚想念 我还任记忆盘旋 我还闭着眼流泪 我还装作无所谓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却欺骗自己 吴晓抬头,让眼泪不至于流的那么快,总以为时光就是那么好,每天就这么平平凡凡的过,现在物是人非,才想起,原来我们经过那么多的时光,也错过了那么多的岁月。如今才知道,人生就那么长,你占了那么多的时光,却戛然而止在此时,像从没来过一般,那么安静。七月的天,还是那么一样的颜色,风一吹,微微泛起波澜,只是身边,再也没有你,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