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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捡到的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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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村,四面环山的山村。村里有花,三两朵,不成气候。有水,细细长长,好似随时会被掐断。水绕着山,山戴着花,花下有人憨睡,衣带散落一地。
太平盛世也好,兵荒马乱也罢,这是睡着的男人的桃源。
石修,村里人唤他先生。
打远处曲折的山路上,精瘦的马匹缓缓踱来,马上有人,七歪八斜,酒气熏天。
“三两叶儿……鹧鸪天,路途折尽少年郎……桃花绿来石榴青,错看今朝,负谁……啊……负谁……”
嗓音粗历沙哑,像拿刀子在碎石上磨,听得耳朵里发痒。男人看着马上的人像泥一样滑落下来,幸好马走的慢。
连被吵醒时的姿势都未变,男人复闭上了眼。
良久,脸旁有呼哧呼哧的声音,有热气喷上来。男人默默地与瘦得出奇的马对视一瞬,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远处地上的一摊酒泥。
这是石修和班炎的初遇。
一个心里想着反常即为妖。
一个嘴里喋喋着负谁,负谁。
班炎是被鸡鸣声唱醒的,在清晨微寒的风贯进屋子里的时候,他看到了左边睡着的男人,也只是一瞬便错开眼,打量起自己的处境。
朴素的被子,顶帐是青白色。
坐起身,头传来隐痛。
朴素的屋子。一桌,一椅,一书架。唯一显出精细的地方是墙上挂着一副山居秋茗图,结构、笔势、意蕴无一不精,在这样的陋室里,更显华丽与机巧。
偏头打量了一下还在熟睡的人,朴素的眉目,朴素的轮廓,嘴却丰润冶丽,增色不少。
不禁想笑,还真是屋如其人。
念头也只是一瞬,因为他看到男人睁开了眼。那是双没有找到焦点的眼。眼里迷迷蒙蒙,像散不开的浓雾,他以为这是睡眼,可对视良久,那眼睛却仍是那副模样,他才知道原来这人本就是这样的,这人在打量着他,等他发问。
“呃……”声音一处便顿了顿,干哑粗厉的嗓音连自己都听得难受。
“比为何处?”清了清嗓子,班炎开口,却仍是低沉沙哑。
“雾原。”淡淡的声音,石修徐徐开口。
不想再多问,班炎下床,穿上衣服,还有淡淡的酒气,那是京城三十年的女儿红独有的陈香。
醉酒,从马上翻落,远处的花树,都从脑子里闪过。再多的,也不愿想起。
走出屋外,原来竟是下着小雨,雨丝钻进松松垮垮的衣领,微凉。风打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让班炎不禁瑟瑟。
忽而雨住,抬头看是青色的伞面,上着寒梅,男人在背后染发出淡淡的清香,类似檀香,却夹带着尖锐的气势。
“淋雨不好。”
班炎转身险些蹭上男人的脸,原来二人一般高,彼时一伞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未免逼仄,班炎忽然有些烦躁,冷冷的推开水色天青的男人复入小屋。
石修在心里闷笑了笑,有趣的陌生人。
拿起桌子上的包裹准备告辞,男人收了伞倚在门框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
“多谢,告辞了。”
“你还是养好伤再走吧。”
“不必了。”
“可你的伤,再拖,会危及性命。”石修用依旧是云遮雾绕的眼睛看着班炎。
“……”
“我略通医术,可以助你。再者我寡居深山,日头漫长,鲜有往来,不免孤寂,你为我所救也算有缘,不如伤好了再走。”
“……”班炎想了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手无意识地按住腹部,那里有一道近一寸深的刀痕,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多谢。”
石修听后仿佛是笑了笑,瞬息便敛去了。“为什么要留下他呢?”没有答案。
午饭不算丰盛,有四季豆,青菜,黄瓜,还有一碗红豆熬的汤,味道都算一般,可见石修并没有下厨的天赋。
两个男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雨后山里的空气沁人心脾。
两人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这时候显出分外尴尬来。沉默的吃着,最后还是石修先开了口:“我叫石修,玉石的石,修竹的修,不知兄台?”
“班炎,鲁班的班,烈火为炎。”
“班炎”两个字在石修舌尖上滚了一滚,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说“班炎,你长得真是好看。”
深山,村落,菜地,两个男人。
“这是?”
“这是芥菜,清爽可口。”
班炎曲左膝蹲下看着那簇小小的植物,又歪头扫了一年旁边一脸似笑非笑的石修。
“晚上吃这个。”班炎沉声道,转身离去。
“好。”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石修不急不慢地跟上。
突然篱笆外有清脆的声音传来“先生。”
女孩儿面目平凡却不失俏皮,穿着浅黄色的外衫,发髻上别着一枚层叠清丽的山茶花儿,眼角翘的厉害,一笑就笑出几丝妩媚。
“丁伶?”石修似乎与女孩儿很是熟捻,伸出纤长的食指挑弄着女孩儿发上的山茶花瓣,女孩头一歪,顺势抱住石修胳膊,连拉带拽地将他扯进竹屋。
“这是?”许是没想到屋内还有人,丁伶颇惊讶地看着捧着茶杯的班炎。
“他是我前几日捡到的……受伤的……路人。他叫班炎。”石修转头看向神色僵硬的班炎”班炎,这是丁伶。”
班公子略一晗首算是应答。捡?路人?
半晌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