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我爱我不爱

6、分房风波

　　旬早端了杯茶给主任，她坐了下来，对主任说道：“主任，我跟您商量个事。”

　　主任正在看报纸，头也不抬道：“说吧。”

　　虽然主任的学历并不比旬早高，但在研究所这种学历普遍大专以上的地方，硕士也不算是个罕物。比学历，上面还有博士呢；比职称，刚定的助理工程师在资历老的同志眼里，也就属于技术员级别的；比官职，她是布衣百姓。说白了，她就是地面上的一粒沙，兀自存在，并不具有重要性。

　　旬早也懂得求人要低调，于是赔着笑说：“您知道，我以前一直是住的我妈单位的房子，她去世以后，他们单位一直说要把房子收回去。我一个孤身女子住在那房子里，本想拖一天是一天。但他们三天两头的来催，我实在也住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找您的麻烦，可实在是没办法了，您看能不能分间集体宿舍给我暂时的过渡一下呢？”

　　主任眼不离报纸，他一听全明白，就两个字，要房。哪个来找领导要房的不是废话连篇，字字血泪。一杯茶是收买不到他的，这枚糖衣炮弹轻的好比面前这茶的一缕热气，出了杯口就没影了。他犯不着为她操这份心。他一边稀里哗啦的折着手里的报纸，一边说道：“小赵，最近要结婚的人是挺多的，咱们单位呢，你也知道，这两年也分来不少刚毕业的硕士博士。全都是适婚年龄的主儿，天天跟这吵着闹着要分房结婚呢。你这事，我不是不管，你去房管科领份申请表，填好了递上去排队，总会轮到你的。”说罢，端茶杯开会去了。

　　旬早听得气结，但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得去房管科领了表来。正趴那愁眉苦脸的填着呢，妇女主任李四勤来找她。

　　所谓妇女主任就是在每年三八节管分香皂洗衣粉卫生巾给女同志，平时配合宣传计划生育政策，负责维护妇女权益的人。妇女能顶半边天，李主任多少还是有些权信的。李四勤，名字取的好，她是勤说话，勤做媒，勤打听，勤广播的四勤。勤说话是说她爱聊天；勤做媒是热能所里上上下下她已经做成了三四对，因此非常的乐此不彼。

　　李四勤今天来找旬早是想替她做媒。她挺相的中清秀白净的旬早。牙齿虽然是四环素牙，但还齐整；人虽然瘦，可书上不是说窈窕淑女吗，她都这么窈窕了，一准是个淑女。过去的一两年里面，旬早老请假替母亲看病她是知道的，因此多少退却了替她介绍对象的念头。但现在不同了，她母亲去世，她一个人没了“家累”，嫁了人就相当于给人家添个女儿，因此她想把她介绍给自己在本地一所名校当讲师的侄子。

　　她一进来，先拉拉杂杂的闲聊了一通，旬早心里正为房子的事情发愁呢，有一句没一句的应酬着她。李四勤看见旬早桌面上放着填了大半的“住房申请表”，她心里一愣，难道是她找着人要结婚了？她决定先探探口风。

　　“呦，小赵，你这是要申请房子哪？快元旦了，所里也有一两对要结婚呢，你这队可有阵子排了。”

　　“是啊，我妈去世以后，他们单位要收回房子，我没地方可去，只能跟所里申请一间集体宿舍来住。”，旬早叹口气。

　　李四勤一听不是要结婚，放下了心。脸上也带了几分诚恳――虽然这是做出来巴结她的。她说：“房子是紧张，但哪个单位不是呢。这事关键看领导。领导要松了口，一切都好办。”

　　“我刚才去找过主任了，他要我排队等。我也想，但我妈单位的人三天两头的来催我，难道要我睡马路去？”旬早托了腮帮子，一脸郁闷。

　　李四勤坐近了来，把头靠过去，压了声音道：“你这么找不成，你要领导在办公室里怎么答应你。帮了你，那后面的怎么办，可不打破头。拎点东西上他们家去，礼多人不怪，私底下容易说话。”

　　旬早愣住了。她从来没想到还有如此迂回的办法，以前她遇见的都是可以台面上办的事，但实际是，大部分的于你有益而对别人无利的事台面上都办不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幼稚的可耻。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我送他什么好呢，我连主任住哪里都不知道。”

　　李四勤这会正梦想把旬早收了来做侄媳妇呢，索性牺牲一下自我，换取侄媳妇，将来多一个孝敬她的晚辈也没什么不好。她当下怜惜的说：“唉，真是个书呆子。要么找个空，我陪你去吧，我知道他住哪里。”

　　旬早忙站起来，她很少受人恩惠，所以不知道怎么道谢才好，“这怎么好意思呢，李主任你也很忙，我这点事不好麻烦你。”

　　李四勤见她一脸感激样，觉得目的达到了，她拉了旬早的手拍了拍，“好了，别担心，下了班，我陪你去买两样东西，晚上咱们把这事情给办了。”

　　晚上，李四勤带着旬早摸黑去了主任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再加上了自己的三分薄面跟厚礼。主任松了口，答应给她腾一间单身宿舍出来，尽快让她能搬进去。

　　一个晚上下来，旬早好比打了一场仗，长了见识。她躺在床上想着，虽然自己念到了硕士，但在这个社会里估计连小学毕业都算不上，差点就要睡马路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