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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拔针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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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眩晕后,终于捡回些许知觉,小周的背影已经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我们中间隔了好些人。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侥幸,如果丁煜没有提醒我,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埋头往那个方向走,那真是要狭路相逢了。
我钉在原地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疏离之感扑面而来。曾经的形影不离,而今的隔岸遥望,时光和距离在我们之间裂出一条宽广的沟壑。
试问自己,如果小周真是来找我,我有没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苦思冥想了一番,答案是没有。
该如何面对他?
那个,我找了你半年,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就想来看看你。
那个,好像你有女朋友了,也许我不该来找你的。
一丝苦笑爬出嘴角,显然两种方法都让自己处于劣势,以后都只能是以仰望他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可叹脑容量太小,只能一直崇尚情急之下走为上策。
小周止步向路过的护士问话,护士指了指我这边的方向,我立马像猎犬一样警觉起来,机械地转身想往回走。可恨瘸腿不识相地不听使唤,我像橱窗里的人偶一般无法动弹,登时紧张得大冬天里白毛汗都跑出来了。
最初发现他不辞而别的时候,心里揣着无名怒火,指天发誓有生之年如若再看到他,立马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先甩他几巴掌再严刑拷打。
如今正是大打出手的良辰吉日,这里是医院,扇坏了他还可以及时就医,我却偏偏让良机从眼前溜走。
似乎感觉到他越来越近,鼻底下飘过一阵浅浅的酒香,一个黑影蹿到我身边,擒住我的双臂就将我劫持到病房对面的一间屋子里,而后轻轻掩上了房门。
这么一折腾,我的脑袋倒能正常运转了。酒味混合着药水味,黑影的主人是丁煜错不了。
借着百叶窗透进来稀疏的光线,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室内。我正打算质问他拖我进来干什么,他抬手示意我不要说话,自己却靠在百叶窗边,示意我也过去。
我凑到窗边一瞄,才反应过来他此举深意。
小周已经来到我们刚才呆过的那间病房前,毫不停顿地走了进去。一会后垂着头出来,在门口止住路过的护士问房里空床上的人去哪里了,怎么药水还没有滴完。护士当然是摇头一问三不知。
小周对着百叶窗眼神放空了几秒,我赶紧缩头躲到一边,默默祈祷他没有发现我。
待眼风里瞟见前男友确实离开后,才发现刚才没留神,这一躲就躲进了丁煜的怀里,双手还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
我讪讪地笑着,离开他的胸膛,退后了一步。
刚有几秒的莫名,心想前男友怎会知晓我的所在。大概是他的好室友告诉他刚一女生来找他,室友以为我是夏伶,但是我俩身高悬殊,室友只要稍稍比划一下他应该能猜到是谁。丁煜和我离开酒吧的时候,也许也有人看见了。
“周青彦有这么可怕吗?你至于见到他就躲成这样。”丁煜的语气里满是哂然。
本来挺窝囊的一件事,他偏偏还要抖出来,半份面子都不留,我听着心里就冒火。
“好像刚才是你拖我进来的吧,我可没哭着喊着求你拉我进来啊。”女人一来火逻辑就开始扭曲。
丁煜半响没说话,借着漏进来的光线,我看到他嘴巴紧抿,似乎在生气,他一生气就更加助长了我体内的火气。
他一声不响拉起我开门往外走,如果我没记混的话,应该是往前男友离开的方向,我立马恐慌起来,死命要挣脱他的手。
“你既然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不就是想要见他吗?既然你说没有躲着他,那现在就去追上他,有什么话跟他好好说清楚。”丁煜不由分说地拖着我快步往前走,我怎么甩都甩不开他的禁锢,当真是负隅顽抗的无奈。
“我不去,你快放开我!丁煜你这个混球,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我不停地重复着相同意思的话,为了不让他觉得单调枯燥,还加了不少增强语气的副词,统统来自老唐的真传。
终归是他人高腿长步子大,我又腿上负伤,出了医院大门我终于力竭声嘶地跪倒在了雪地里。
囚禁在心底很久的郁闷被这么一撞击,集体组团从心底越狱而出,汹涌澎湃得我无力应对。我就那么直愣愣地红了眼,把在心间徘徊许多个日日夜夜的话都噼里啪啦倾倒出来。
“我就是不敢见他,就是躲着他了怎么着。见着了又能怎样,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止一个太平洋那么远。我们之间以前隔着一个他老妈,现在说不定又多了一个女人。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周青彦当真把我当个屁一样放掉啊。你说我们之间还有啥好谈的?”
丁煜蹲下来我身边,眉宇紧锁,面色凝重。一时间耳边只残存了风声呼呼,眼前只有雪花乱舞。
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中,我从他眼底的我的影子里渐渐找回了冷静,已然泪盈于睫,却还是活生生地把它们都逼回眼底。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颓然得让我深感陌生,除了在老唐和宋宋面前,还真是第一次在不熟的人面前这么失态。
“那就不见吧。”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神的温度暖化了我脸上的薄雪。本来就要集体撤退完毕的眼泪,终于败在他的温暖里,一两滴落单地滑落了下来。
我挤出一团笑,但也深知泪水混着笑容的样子一定古怪。他伸出手来拉我,我哼哼唧唧地攀着他站了起来,刚才那一跤摔得一把骨头都要重新排列组合了。
要松开他的手时,他手背上一个红色的斑点陡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忙问他这是什么,他将手抽回插/进衣兜,神色不自然地说没什么。
脑子抽搐了几下,我终于恍然大悟。
“你药水不是没吊完吗?怎么就跑出来了?针头你自己拔的?”
“你的反射弧,跟木乃伊的裹尸带一样长。”他蔑视了我一眼,叹出一团白气。
我嘿嘿讪笑,其实对于他路见不平拔针相助还是心怀感激,如果不是他及时把我脱离现场,保不准现在我就是悲情剧的正主。
“那我们回去继续吊药水吧。”我扯着他就要往回走,他赖在那里死活不肯动。
“出都出来了,还回那个鬼地方干什么。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饭。”话毕反过来他扯着我往前走。
虽然我的胃囊不争气地瘪了下去,但我还算忒为民着想,对他谆谆善诱,讲解有病就医的各种必要性。
“你在担心我?”他脸上又漏出刚才那种玩味的笑,从历史经验来看,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慈悲为怀。”我一本正经,不去看他,低头钻进他招来的出租车里。
他嗤笑了一声,自顾自地摇摇头,也坐到了我的旁边。
车子穿过雪帘往目的地移动,他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在外面呆久了,回到空调的温暖里知觉渐渐苏醒,腿上的痛又渐渐弥漫开来。我小心将腿摆出相对舒服的姿势,上身缩进沙发里,看着车窗映出的影子发呆。
“腿,还很痛么?”稍带疲惫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要不你摔一跤试试看,一点都不痛的。”想起刚才也算是被他摔到地上的,又咬牙切齿起来。
丁煜失声笑起来,低低道:“以前你打球摔断手的时候,我问你疼不疼,你也是这么回答的,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脑海里闪过的往事和他话里的内容接上了轨,我不同意地反驳:“哪会一点都没变,当年还是一整天学长学长喊你教打篮球的小女生,现在都到了法定适婚年龄了。”
他扑哧一笑,挤兑我:“到了法定年龄有什么用,你有结婚对象吗?”
好不容易因着共同往事而缓和的气氛,陡然间又剑拔弩张起来。
我挥了一下手,像挥掉烦人的苍蝇,白了他一眼:“一边去。”
“结婚还不是易事,回家叫你姨父把他们单位的适龄单身小伙都拎出来,排一小队,任挑任选。”他打趣道。
“对对对,还要搭个台子,比武招亲。玩单腿斗鸡,谁能斗得过我就跟谁走。”我被他引得来了兴致,顺着他的思路往下一想,忽觉此番场面十分滑稽,把自己给逗乐了。
车子这时停下,我跟着他走了出去。他慷慨地借我一条手臂当扶手,我想着再摔倒就太不实惠了,也不再扭捏,攀上了他的臂弯。
节日餐厅人满为患,本没指望能找到座位,他向服务生报出名字后,服务生将我们引导一隅相对安静的空桌上。不知怎么地,心里涌上一阵不适感,眉头跟着皱起来。
眼角边光里感觉到他在注视我,落座后他边翻看菜单边若无其事地说:“这是我秘书定给他和他朋友的,但是他们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我哦了一声,没再搭话,也学着他研究起菜单。想法再度被识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不过既然这不是他和夏伶约会的场所,刚才的不适感也瞬间烟消云散,剩下只有胃袋里翻腾不息的饥饿感。
一席无话,我风卷残云地扫荡盘里的食物,他慢吞吞极尽优雅地吃着。两个吃相有着云泥之别的人同桌吃饭,对比之强烈让人顿感刺激。
饭后他送我回酒店,约定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交换了房间电话后才离开。
简单洗漱后,我一身又累又疼,不久就昏睡得不省人事。我猜他刚刚退烧,身骨还羸弱着,大概也已早早躺下。
以至我们都忘了留意最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