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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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河小时候听到他的母亲为他唱着一首词，他美丽又有才情的母亲在摇椅上抱着他，轻轻地摇晃着，哼着歌。蓝河记忆中的母亲眉目不甚清晰，之后偶尔看到的泛黄照片可以窥见一二，但是蓝河还是固执以为他的母亲要比照片上的姑娘好看不知多少倍。蓝河母亲是吴越女子，前朝覆灭时随着水路沦落到了父亲所在的水港城市，十多年耳濡目染却也改不了土生土长的那口软软的腔调。那时候小小的蓝河约莫才三四岁，粉嫩的脸蛋，围着年轻又美貌的母亲，偶尔被抱上膝头，埋在母亲的怀抱里，在独有的馨香和歌声下安然睡去。小小的手还不忘拽着母亲落到肩头一缕漆黑的发。
父亲最最爱的就是母亲那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当年蓝家大公子在码头边看到仓皇四顾的难民从船上争先恐后的下来，而进入他眼中的只有那掩映在人群中的女孩姣好的容貌，还有那乌黑的长发。可最先凋落的也是那头长发——母亲得了怪病，开始只是出不了房门，后来连蓝河也见不得。最后一次是蓝河在门槛站着，远远地看着，母亲白皙的面容已经蜡黄，高高的枕头上散着稀疏枯黄的头发，然后一阵爆发的哭喊声从里间传来，嬷嬷拉着蓝河不让他进去，而小小的少年不明所以。母亲在蓝河六岁那年逝去。
父亲是深爱母亲的，坚决不肯再纳房，后来还是顶不住祖母的压力，纳了两房姨太太，先后为蓝河生下两个妹妹，父亲便再也不肯娶了。一直到蓝河长大成人，父亲身边都再也没有莺莺燕燕出现。
父亲是严厉且少有辞色的，蓝河从小就被严格地要求着，母亲在世的时候还好许多，到了后边却是越发苛责了，所幸蓝河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也算没忧悒孤僻起来，这让父亲许多想说的话就止住了嘴。蓝河也算平安顺遂地长到了十五岁，之后就被父亲送到了英格兰花重金学商好继承家业。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耳畔，日光轻暖，蓝河就趴在母亲的膝头，听着她唱歌。
蓝河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他醒来时住的小店窗户漏风，深秋夜吹冷风也不是好受的，他起身去把窗户合严实了，却再也无眠了，后来索性打开窗户，赏起了那轮皎洁的圆月来。不遗漏的白色月光将轻柔的光洒在千家万户的屋檐上，洒到未眠人的堂前，落在蓝河伸出的手心中。他住的这家旅店离市区远，没有之前洋馆那般热闹，夜间更是分外安静。蓝河看到对面那排民居门前都挂着红灯笼，他算了算日子，似乎要到中秋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蓝河觉着冷，回里间披了一件衣服，就趴在窗台上呆呆看着那轮圆月，直到月下屋檐。黎明的叫卖声在巷子里响起，慢慢变得热闹的街道人们开始活动，蓝河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补个觉。
“笃笃笃——”敲门声在这时传来，蓝河摸了摸有点发热的脸，转身去开门。
“蓝先生啊，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只是您实在欠了有几日的房钱了。我们这也是小本生意，禁不住什么亏损，先生能不能先把之前欠上的先还了吧。”小二倒还是挺耐心的，他也看得出这位白白净净的先生曾经也不是小户人家，那高雅的读书人的气质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只是现在落魄了，但是店里不是收容所，谁都要混口饭吃。这国破家亡的年头，谁不是挣命般活呢？
蓝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也点头称是，他跑去把法兰西买回来的皮箱移出来，打开密码锁，拿着不多的银元，掂量了会才走出来递过去。蓝河最是要面子，这样被追着要债，简直要让他无地自容了。换在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就把钱双倍还上，可是现在境遇不同了。出事了快两个月，蓝河的心境已经好了不是一点点。
“先生您等等，你还要继续住的话，就算预付了，如果不住了，我找钱回来给您。”小二见蓝河拿出钱，连忙接过。
“不了，我不住了。”蓝河也赧然，“这附近有什么住处可以租的吗？”
“那先生要怎样的？”小二挺好商量，他搓着那几个银元，腆着脸问道。
“您看我现在，您说呢？”蓝河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哦哦！”小二自然通情世故，也不揭蓝河伤疤，他道，“对面王家有一家老宅，地方够住个一家子三世同堂，也挺便宜，就这个数。”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下。
“这么便宜，怎么会租不出去？”蓝河有点惊讶，但是他不是傻子，必然是有原因的。
“不瞒先生，之前租出去了，但是很快就退了，听说这房子闹鬼。王二开始还不信邪，到后来几户人家都这样，请了道士也没用。房租只好一降再降，你去的时候还可以再往低了压。”小二谈起八卦来眉飞色舞，“据说是貌美的女鬼，生前被负心汉抛弃了，现在阴魂不散……咳咳，当然都是大家传的。先生如果不喜欢，隔了三条街有一个钟六也在出租他家酒窖旁的房子，只是那儿太湿热，一旦到了酿酒的时候熏得人都要醉了……”
“王二住在哪？”蓝河在英格兰接受新式教育，信奉的是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自然不相信这些鬼神的事。
“好嘞！我待会就带您去。”小二是个好人，絮絮叨叨地继续嘱咐着，听得蓝河也展了笑颜。许久没有感受到人世的温暖，竟是来自一位素不相识的旅店小二。
“哎，先生其实还有李家的阁楼也……”小二回头，就立马愣住了。
这位先生笑的模样可真真迷人，唇红齿白，眉目风流，笑得唇角和眉毛一起弯起，那身子颀长匀称，衬得整个人都养眼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