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熙》豆豆豆蔻

3、三

　　御花园，芮忆亭。
　　十四五岁的女孩坐在亭中，石桌上放着几碟零嘴。
　　一身紫衣，艳鲜亮人眼，与那女孩，却是十分搭配。
　　女孩的面容晶亮，生得极为可人，特别是那双大眼睛，调皮狡黠，却又让人忍不住要望她。
　　女孩伸手拎起一颗梅子往嘴中送，很酸，她的嘴嘟起：“哇，这梅子怎么这么酸。”
　　身旁一个侍女打扮的小女孩却脚一软，跪了下来，泪也止不住往下落：“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是言儿，言儿不知您不喜酸……”
　　熙和皱皱眉，扶她起来：“哎！我没说我不喜酸，也没有怪罪你。言儿，到我煦熙宫，就不用这么拘谨。”
　　言儿还是不敢说话，身子抖着。
　　哎，果然是从那狐狸妃宫中出来的，都这样畏畏缩缩，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虐待这些小侍女的。
　　狐狸妃指的是新入宫的胡妃，熙和极为不喜欢她，那神态有种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高傲，人也只是单单的美得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瓷雕。
　　最可恨的，是她总是责难宫中的侍女，稍有不顺心，便又打又骂，甚至动用宫中私刑。
　　言儿就是她从芳云宫中“救”出来的。
　　这胡妃初入宫，仗着皇上稍有宠爱，到处横行，目中无人，就连熙和，初见时她也是呼来喝去，一副官家小姐的嘴脸。
　　可这一次，她犯错了主。
　　熙和冷眼相对，翻出了她动私刑的罪证，而殊琰帮忙，查出她私下调派了亲戚为官的事，这两边证据一对，她也发了气，跑到皇上跟前诉苦，还大声责骂。
　　这下可好，皇上冷冷丢出一句：“今后好自为知，绝无下次。”
　　她也傻了眼，这才相信，传闻中皇上最疼熙和公主是真，只得灰溜溜地回宫。
　　熙和也趁机将一些小宫女调出芳云宫，有些谴派，有些留在了身边。
　　言儿轻颤，却不如刚才那样害怕，她听姐妹们说熙和公主待人极好，起初不信，现在倒也真明了了。
　　“太子驾到——”细长的声音在御花园里响起。
　　熙和心中一喜，却未表现出来，只是板着脸，不向后看。
　　殊琰步入亭中，望见熙和背对他，不禁笑容泛起。刚才因一些政事耽误了，这小丫头，又在生气吧？
　　“熙儿。”宠溺地唤她，她却仍不转头，无奈，殊琰只得走上前，扳过她的肩膀：“熙儿。”
　　熙和板着脸，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又失约！”
　　“因为父王有些事耽误了。”殊琰解释。
　　“是，是——”熙和打掉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你是太子爷，风花雪月的事哪能耽误？”
　　殊琰皱眉：“什么风花雪月，说了是政事。”
　　熙和却不以为然，站起身，背着手绕亭走：“太子爷要读书嘛——贤人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
　　殊琰失笑，拉起熙和的手，点她的头：“鬼丫头，就你知道。”
　　熙和朝他做个鬼脸：“谁叫你要迟到。”
　　殊琰笑而轻语：“下次不会了。”
　　“一定？”
　　“一定。”
　　得到他的保证，她才展开笑颜，随即扑入他的怀中：“殊琰，好想你呀！”
　　殊琰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他温柔地喃语：“这才是好熙儿……”
　　“哦，对了，你很久没去看母后了。”熙和突然想起什么，抬头。
　　“母后……最近政事繁忙，父王的身体又欠佳，所以会少些空闲时间。”殊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母后倒不介意，还一个劲地问我你的身体是否康好。”
　　“你与母后，倒是越处越好呀。”殊琰轻抚她的发。
　　“什么呀，好象我与母后从前不好似的。”熙和不满。
　　自从芮妃去世，皇后怜她，便接她入凤仪宫，直到她十三岁才回住煦熙宫。
　　皇后端庄娴熟，平易近人，性子倒与芮妃有几分相似，所以与熙和很是投缘。
　　“是呀，熙和可是十分乖巧可人的。”
　　熙和笑：“你终于发现了？”
　　殊琰不语，细细地打量她。
　　自她及笄，他都没这样仔细地审视她，下巴尖了一点，原本矮矮的个子一下窜高了，已到了他的肩膀，那身躯也修得凹凸有致，红唇娇艳欲滴，五官绝美，越来越像芮妃，而那眼睛出落得更是晶亮，紫衣衬得她如下凡的仙子，面颊有淡淡的粉色。
　　殊琰望她，心下漾起一丝心动，熙儿已如此美了……
　　猛然醒悟，斥责自己逾举的想法，面上却也不改，笑着说：
　　“小丫头美了许多。”
　　“是吗？”熙和倒也奇怪，双手抚一下脸蛋：“我都没注意。”
　　殊琰被她的动作逗笑，揉她的头。
　　熙和却跳开：“讨厌！把我的发髻都弄乱了！”
　　两人在芮忆亭笑闹起来，宫人们倒也习惯了他们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只有言儿愣怔住，有些不知所措。
　　*
　　夜，寒气逼人。
　　一披狐裘盖上了殊琰的背。
　　殊琰突醒，眼前还是那熟悉无比的御书房。
　　“皇上，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殊琰抬头，淡淡地问：“几更了？”
　　“三更。”太监哈腰答道。
　　“三更了……起驾吧。”殊琰起身，向外走去。
　　夜真是深了，廊上点满灯，如一条长巾曲折弯过。
　　一轮眉月，闪着幽幽的光。
　　殊琰停住，静静注视那月。
　　“皇上……”
　　“回寝宫吧。”
　　殊琰没让情绪显现，便匆匆离去。
　　那月，弯如眉梢。
　　他的心有些颤动，如她的眉——
　　他心念的女子。
　　*
　　“公主，夜深了。”言儿替落熙铺好床，便拿起披肩，为她披上。
　　“几更了？”停下笔，夜色已深。
　　“三更了。”
　　“晚了……”落熙起身，只觉夜风微凉。
　　言儿也不语，几日前落熙与皇上的那次争执，着实惊了她一惊，可做公主的近身侍婢也有些时日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公主平安就好。
　　“言儿，天有些凉了，去取一床薄毯吧。”落熙吩咐。
　　“是。”言儿跑到柜边，打开最下层，翻了好半天，才扯出一床青绿的毯子。
　　“哐当”毯子中，一个小东西落到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大。
　　“什么东西？”被那声音扰到的落熙皱眉。
　　言儿蹲下身，拾起，是块紫色的蟠玉，有些小小的细纹，样子倒是十分珍贵。
　　望着极为眼熟，言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多细想，言儿只答：“是块玉。”
　　“玉？”
　　“是，还是块紫色的蟠玉。”言儿将玉递上，却见落熙变了脸色。
　　“公主……”
　　落熙没听见，只是盯着那块玉发呆。
　　紫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