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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085章 ...

  •   好容易狠下心接连好几日的不去鸾照阁看苏少衍,批改过奏折的李祁毓揉了揉眉骨,这才惯性的向窗外望了一望,不知觉间,已是透黑的一片。他瞬了瞬面色,顺饮过几案边的君山银毫,许放的有些久,茶温便也凉了,味道就更不对。

      那个人,已经有多久不肯再为自己泡一次茶了?

      怕不单是不肯为自己泡一次茶,心里更是早把自己千刀万剐不知多少次了罢?

      他苦笑,最近,那股心头的不安压制不住的又开始闹腾起来,很久,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那日苏少衍决绝的表情,该是有多恨,才能说出那样的一句妄自菲薄?

      竟是早不相信自己了,如此率性而干脆的,已不是简单一句的愤恨丛生足以形容。

      负气的再饮一口茶,余光还是瞥见了茶旁边的瓷碟中盛有的一些杏脯,颗颗粒大而饱满,见着且是馋人的澄黄颜色,据说怀孕的女人往往容易害喜,总爱吃些酸食。这些都是母后派人送来让自己给诺汐端去的,明明在眼前搁了好些时候,偏生就是记不起来。

      李祁毓捻起其中一颗尝了尝,初入口时有些酸,不多时一股甜味便自舌底泛了开,甜甜酸酸,倒还真是生津可口。想道这,唇渐勾了起来,曾有人说杏脯可以去冷解毒,那送去给那个谁谁多少吃些,总也是好的。

      他叹了口气,向着门边恭手站着的常顺招了招手,这么多年,身边除了一个毒舌的苏少衍,一个不问事的母后,算算便只剩下一个向来不靠谱的花冷琛了。而面前这个平素话便不如何多常顺,想想尚算是亲厚的了,至于其他的那些个,他是从不多做指望的。

      “少……”这么多年,这个称呼还是改不过来,李祁毓面色沉了沉:“苏卿今儿个状况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苏大人倒是一如往常,吃了晚饭后便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即是睡下了,醒时是二更,期间去看了趟银狗的幼崽,再在院子里独坐了坐,又进屋睡去了,许是知自己睡不着,是合衣睡的觉。”

      “他倒是沉的住气。”李祁毓面色有些难看,想了想还是补充:“他身子不好,明天命人送些滋补的食材去。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最后那句似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李祁毓微闭着眼,声音轻的遂了那恣意穿梭于夹墙的冷风。

      “罢了,朕还是自己去看他。”随意披过件外袍,李祁毓拿过个青花瓷的食盒将杏脯一股脑装了进去。就当是自己欠他,毕竟还是在这种时候,在他才失去至亲不久的时候。

      就算恨,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能理解不代表就能谅解,他很明白,更何况,又让这人在这种时候听闻了那个最不该刺激他的自己不久便要出世的骨肉。

      一者去,一者生。

      这实在人生最露骨的讽刺。

      从自己的「漱玉斋」到「鸾照阁」并没有很长一段距离,那个人如何会明白,若不是为了他,自己何苦这每日每日的将公文搬到远离议事房的「漱玉斋」?也或者不明白才是更好,明白了,只会动摇他恨自己的意志。

      他来到鸾照阁时,如常顺说的一样,苏少衍正合衣躺在软床上睡觉,一床锦被只盖到半胸处,光洁的脖项几乎全露在外头。他压低了气息,凑近了把这人的被子向上移了移,目光却仿佛那闭紧的双眼吸住了,眼见着他修长的睫毛覆下来一动不动,就不知究竟睡着没。

      也就是这个家伙,不单背着自己逛青楼游倌馆,还……跟那个不要脸的胥令辞关起门谈事一谈就是一夜。单是这一点,怕就足够自己记恨一辈子了。

      然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最最可恶的,既决意要帮他那混账老爹干些不清不楚的事,为何又不把所有的证据都消灭清楚?不然何至于弄到如厮田地,不管到最后保住保不住苏家的其他人,横竖他苏少衍……自己是决不会送出去的!

      他抿了抿唇,轻手轻脚的把食盒放在几案边的空了许久的冰裂白瓷瓶旁,听常顺说,苏少衍最近没事也会盯着那瓶子看上一阵。他知道这人在看什么,只可惜这种季节如何也是开不出素心雪里花的。

      也可能,实在是自己那日那句话说的太伤人了。

      在这人的床头独坐了一阵,刻意的不燃蜡,就这么借着从雕着金莲水草的窗格投进的暗淡光线看着这人的脸,究竟是哪里好呢?

      虽然白,但到底还是没血色了些,疏朗的眉浅浅蹙着,是分明故意的惹人怜惜吧?他轻哼了声,指尖忍不住的还是在这眉头描了描,柔软的触感,总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描上第二遍,黑夜里,最惹眼的还要数左眼下的一颗黛色泪痣,连朱砂都点不出的风情,尽凝在了这一笔的真实上。

      曾经,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听过这样一个传说,说泪痣是燃烧的间隙,是因着前世的爱人抱着往生的身体哭泣,泪水落在那人脸上形成的印记,为的便是在三生之后,认出那一世的彼此。

      这些话,换做从前的自己,是断然不屑的。但现在……他苦笑了笑,指尖已滑落到那紧闭的水色唇间,实话说,这唇形虽生的精致,但大概永远都只会看似很有道理的说着风凉话罢?

      真是怪事。

      明明还可以找到更好的不是吗?

      但为什么就是这样放不下呢?就是在梦里,都会闻到那种的淡淡的药苦,如一幕深秋的微雨,搅人心神不宁。再无法自欺欺人,实在属于这人的一切都是自己最最喜欢。所以在初见的第一眼,才会变得那样混账的想去欺负他。

      想一想,便是年少的自己也同样可恶至极。这个人大抵怎么也不会明白,那个时候说的那句骗子,实在不过是只因自己找不到更合适的能以搪塞的措辞。

      “咳——”一声不经意的咳嗽,无意识的,睡梦中的苏少衍竟将自己的手指含住。全然未做准备的,最脆弱的神经就这样被湖水一般的温柔紧密包裹,沿着背脊,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闪电似的直冲颅顶而来,顿时全身皆为之一僵。

      不敢多想的,他慌措的抽出了手指。

      越是珍贵,越要敬而远之,因为害怕几时就会失去。这句话他非是不清楚的,故作从容的立身到另一边,面上即刻抹去了那分慌乱,幸好再看看睡梦中的苏少衍也并未因此醒来,他跳动的心这堪冷静下来,如此轻易的就被拨动心弦,这个人果然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数。

      他轻吁了口气,小心隐在暗处再又对着苏少衍的睡颜盯看了一会儿,这才悄悄退出了房间。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另一个地方,也有一个人,正为着他的少衍费尽心力。

      _

      来到北烨的沈殊白花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到花冷琛的新住处,叫什么……哦对,——「盛月斋」,那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相好是步月行的闷骚劲儿,还真是:

      不酸则已,一酸惊人。

      九月的雍州比大燮的垣翰郡凉上不少,初先置备的衣物显然不如何够,但这天若披件狐狸裘又太过张扬了些,沈殊白揉了圈太阳穴,想这客栈横竖距那「盛月斋」尚不算太远,也就窝在雇来的双人小轿里打会儿小盹便到了的事,细下掂量还是罢了,谁让他沈殊白在这种方面向来就是个能不亏待自己就不亏待自己的主。

      见面礼是一早准备好的名花——徊僼豹兰。在大燮,徊僼豹兰素有国花之称,其不单数量稀少,更是极其罕见的名贵中药。毕竟有步月行这么个贤内助,花冷琛必不会稀罕何等的矜贵吃食,再者金啊银的又不是从来他能看上眼,送这么一盆具备各种卖点的兰花,实在是寓意无限啊寓意无限。

      想到这,睡梦里头的沈殊白都几乎能笑醒,他按了按胸口,当然还有一样最关键的东西……是能让花冷琛决计无从拒绝自己。

      他沈殊白就是如此,不输开头,也不输结尾,至于说中间的,谁又真正在意呢?反正他沈殊白是会不在意。

      抱着这样的心态气定神闲的敲开盛月斋的门,前来开门的是步月行。许是自己多心,自从这人和花冷琛好了之后,对自己似乎就多了一种隐隐的刻薄,细了想,搞不好觉得指不定哪天自己就会把他的花冷琛抢去了也未可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没有苏少衍,这种事发生的可能也不比兔子大冬天的自行裸奔大多少。再说了,谁如他一般天生就有恋长的倾向啊。

      “你怎么来了?”上下扫了自己一眼,表情虽如是从前,语调却难掩几分的不悦,步月行撇撇嘴,目光又看向他手中捧着的细心包好的徊僼豹兰。

      “居然采了株这么敷衍的路边野花,也怪不得小冷一直说你品位低下!”

      路边野花,路边野花……

      品位低下,品位低下……

      这疏离古怪的气氛,这个人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师父吗?

      沈殊白抽了抽唇角,忍住了下意识扶额的动作,一敛心神正要开腔,迎面忽听一声熟悉的嗓音:

      “月行,是……”目光在自己脸上瞬了瞬,花冷琛看着他,张开的嘴忙又合上换做一副故作泰然的客套,“我还当是哪个,原来是殊白啊,来,进屋坐。”

      明明是那样相似的眼,明明在见第一眼时就觉得亲近,可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沈殊白没移开他的眼,喉头一滑,再出声,音里居然难得的带了些颤: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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