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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08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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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六月,李祁毓一直过的很不踏实。一开始是左眼皮跳,而后是右眼皮跳,到了后来竟是两个眼皮跟着一起跳。他本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在迎娶了崔三小姐后,才知这根本就是噩梦的开始。
原本,他也并不想在自己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下大婚,更何况还是在这种苏少衍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最近这段时日,朝野上下仿佛串通好了似的纷纷开始执着于他的人生大事问题,再又加上现而今不可不忌惮的崔家势力,几重考量后,终是拿定了主意要将那名传言清丽温婉五艺俱佳的崔三小姐立做皇后。
在坊里传言普遍不可信的情况下,迎娶的新后那一张脸居然生的甚甚看得过去,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但可惜的是,这种奇迹还未维持半月,李祁毓便头疼的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崔诺汐,着实是个太能折腾的小姑娘。
从小到大,他其实都对女人都没有太多的好感,有着如鸢尾这样燕次第一美人的生母,他李祁毓挑女人的眼光如果还不高,那就不是心理问题,而是生理问题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与其喜欢一个不如自己母妃的女人,还不如找一个看起来比较可口顺眼的男人来的合适,最起码,可以让自己没有太多的心理落差。
直到这个名叫崔诺汐的小姑娘出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而这,也让他逐渐的开始理解,当初苏少衍对颜羽究竟是何的心态。
一种和男人不论心理抑或生理都完全不同的……名叫女人的生命体。
偶尔撒娇,偶尔任性,偶尔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要数星星,诸多的想法都太过不切实际,爱美,更爱让自己哄着她开心,不高兴时会掉眼泪,如果凶她那情况就更糟了,只会将自己的衣袖通统弄湿,总而言之,就是个巨大无比的麻烦。
他开始头疼并新鲜着,因为对这种事,不论是他遇到的任何男子都不曾有过。他们都太善于隐藏和伪装自己,而在这其中最最可恨的,首当其冲自然就要属那个让他吐不出也咽不下的苏少衍。
好比说今天一件事,让这个自以为从此就可沉溺温柔乡的他,突然得就惊醒过来……原来这世上的事当真是如此,不经尝试,便不知对比。
就算自己再如何的想要忘记想要割离,但终是水和鱼,空气和生命。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他的好少衍再一次出事了!
这日他本如往常一般奏阅堆积如山的文本,直到下半夜时,线人突来汇报,汶水泛滥,邢州城破,光禄大夫苏少衍至今行踪不明。即使线人在说此之前并未遗漏说,之前苏少衍曾同某陌生美男子双双出入邢州第一的倌馆青楼,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承认自己嫉妒的要死,但同时也害怕的要死。
他知道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这又爱又恨的感觉,哪怕无法被回应,哪怕今生都无法被那个人理解,他都要……全力一试。
这半生,他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悔青了肠子的痛恨着自己。
他那个不会泅水的少衍,他那个从小畏水的少衍……他不敢往下想,话语在喉头哽了几哽,才想起秘密将自己的影卫全数派出,甚至连最隐秘的八骏也一并算上,不惜牺牲任何代价,“活要见人,死……”
谁敢咒他的少衍死?!不,他不允许,绝不允许!他的少衍,该是不会不说一句就这样消失,甚至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外的吧?他还那样仇视着自己亲近别人,怎么可能气都不出的轻易就这么死掉?他怒视着看周围,却开始不确定起来。
在这幢无匹雍丽的巍峨建筑里,有对他千依百顺的皇后,有对他恭身俯首的朝臣,还有更多谨言慎行的宫人们……但这样多的极致加起来,为何还会让人觉得如此的空,空的好似这呆着的不过是用黄金铸成的牢笼。
他也想,也很想将目光放远,但视线却被阻隔在那道沉重的朱漆门上,一道门的距离,也像提示海角咫尺的远近……
而就在这度日如年的等待里,在获知苏少衍生死不明的半月后,紫寰宫再次发生了件几乎要让他这个帝王都难挽狂澜的事:
当朝丞相苏榭元因亏空国库被人揭发,而更令人胆寒的,据调查,此事身为光禄大夫的苏少衍也极有可能参与其中,连当下最乐观的估计,都是其知情不报。
以苏少衍手段,或因此除去某些绊脚石也未可知,李祁毓踱步在鸾照阁内,负着手,面上表情且是骇人的几番阴晴。
这个死活都不让自己安生的苏少衍,这个实在太看得起他耐心的苏少衍,只要他胆敢回来,或者他胆敢不回来……李祁毓紧了紧袖下的手,募地就是冲几案砸了过去。
“来人,给朕拟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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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几天热,待苏少衍好容易清醒过来时,已是七月的某个午后,空中的暑气尚未消弭,他推开身上盖着的薄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视线内一排凝如碧紫的葡萄架。
粉墙四合的院落显得极空敞,葡萄架边,一件洗净紫袍晾晒在太阳下,他看清,那是种以繁复织法绣上的金色云纹,微风一拂,便幻成一片无际的金光之海。
隐约的印象里,他还记得是胥令辞将他和莫非带离决口的邢州,他咳嗽声,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打碎瓷器的锐响。
“主人——”双眼蒙着白布的莫非摸索着向他的房内走来,他怔了半瞬,记不清少年的眼如何就成这么个模样了。“主人!”莫非的声音显得很激动,虽是看不清,然而对房内布局之记忆倒是极好的,越过重重障碍,走到床前少年募地将他拥紧,“主人这几天一直不醒,都快要担心死莫非了!”
毫无矫饰的言语,往往是最真挚的心性。
顺势拍了拍莫非的肩,苏少衍尚未来及思考,嘴唇忽的就被一片少年独有的清新气味堵住,意识到亲吻自己的人竟是将之视为义弟的莫非,苏少衍面色一僵,推开已未来及,莫非的舌头已然用力缠了进去,少年的气力还很大,不单如此,更是几乎在用全部的力气板紧自己的肩,不让自己有任何几乎逃脱。
“放开——”苏少衍用力挣了挣,见情势不对,伸手对着肆意亲吻自己的少年就是一巴掌。
“主人,莫非喜欢你。”看不见他的目光,苏少衍却分明能感受到那股灼灼热切的爱意,是如此的干净而虔诚,可为何要独独选择了自己?
少年捂着脸,咬唇一字一字重复的固执,“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主人难道忘了当初对莫非有过的期许吗?”
“莫非喜欢主人,所以莫非恳求主人再也不要回到那个混蛋身边了!比起那个混蛋的始乱终弃,莫非只会永永远远的把主人放在第一位!”
始乱终弃,甚至连朝三暮四都比之不如的词汇,原来……这就是他人看自己的眼光,没心机如莫非,大抵也只有如他这般还怀有赤子之心的少年才敢对自己说一次的真话,还是在这种被逼到无可退路的时候。
苏少衍扬起的手突然的就垂了下来,面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和年少自己同样执着的脸,还如何能打下去,如果打下去,难道不就是正正否认了当初的自己?
热血,固执,对未来怀有期许。
所有的所有只因他不知未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要彻底否认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件多困难的事,他苏少衍是个多聪明而骄傲的人,他曾比任何人都勤奋刻苦,凭什么就要这样认输?
但这,就是现实。
“够了,这一次就当我原谅你,以后再不可如此胡闹。”苏少衍避过他的眼,即使他明白现在的莫非并不能看清这样难堪的自己。
他又望向窗外生机勃勃的葡萄架,隔着时空仿佛也看见了少年时代毫无章法种下的素心雪里树,他想其实自己是个真俗人,身陷红尘囹圄,所以有太多斩不断的七情六欲,只要那个人还在,他就注定要和那个人绑在一起,他动一动,自己的心口就抽一抽。
“苏贤弟,如果你现在已这样痛苦,那……为兄还如何敢告之你接下来你非面对不可的事?”
不知何时,胥令辞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