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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对于能否弄来磺胺,薛君山不给准话,湘湘很是烦心。只这烦心,终归是得压在心底不能表现出来。待烦心够了,湘湘重又面对现实。求人不如靠己,她决定自己去军需处走一趟看能不能买来磺胺。结果,走一趟的结果,却是让她不愤,她连军需处的大门都走不进去!即使她一再严正申明买磺胺不是为了私用,是用于伤兵。

      一辆吉普车开出,湘湘眼巴巴看着洞开的大门,恨不得化作一只萤虫挥挥翅膀飞进去。正此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她气呼呼转头,未认清人话已冲口而出,叫什么叫,不知道她正烦着呢!待看到顾清明,湘湘白嫩嫩的脸立时蒙上淡淡红晕。刚刚,她是不是太粗鲁了?

      顾清明看着胡湘湘,看着她慢慢走近直至距他一米处停步,听她问长官你叫我有什么事。顾清明有些烦,有些话不该由他来说,有些事也不该由他来教。可看着湘湘一次次活力充沛地做无用功,他有些不忍心。磺胺可以分她两盒,但她也得清楚,她只是个民,有关部队的人、事、物资,她看不过眼、觉着不对的,可以向上反应,却没有插手的权利。

      湘湘听完顾清明说话,点点头算是接受。接过磺胺,扁扁嘴,湘湘问一句:“你多少钱买的,我给你钱?"顿一下补问道:“我姐夫说这磺胺是管制药品,我拿过去,金凤他们会不会接,会不会给他们招事?”又顿一下再问一句:“他们不会先把我扣在医院,让我交代这磺胺是怎么得着的吧?”问完,湘湘突然觉得手里这两盒磺胺很烫手,可还回去,她又不舍得。思来虑去,湘湘终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些磺胺,都是要用在湘雅医院的,是吧?”如若是那样,她就没必要接磺胺再去多捣一遍手了。

      顾清明摇头,他只能说大部分会用在湘雅医院,他还得预留少部分用于靠近前线的野战医院。能被送到湘雅医院的伤兵,多数都能保住命,是幸运的;倒是滞留在前线临时医院的伤兵,数量多、伤情重,病死率高,再没有磺胺支持,能活着转送到湘雅医院的,怕是到不了三成。

      顾清明如此说,湘湘看眼手里磺胺,轻声问一句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顾清明看眼湘湘,再看一眼,什么也没说。

      胡家虽做着裁缝生意,但湘湘从不曾伸手摸过针线。今日突见湘湘拈针穿线,胡妈、湘君俱是惊奇。只胡奶奶低头浅笑不语,心下叹道:小丫头终是长大了,有了姑娘样子。

      远远看着,拈针穿线的湘湘还真有那么些柔静贤良的样子。近看了,却不免叹息,这缝的有十针没有,已是听到四声倒吸凉气的‘咝’声;再看那针脚走线,歪歪扭扭忽长忽短,唉,浪费针线啊!

      坐一边的小满首先看不下去,对湘湘讥嘲不已。胡奶奶嫌烦,开口便让他回房读书去。小满不愿,不死心问湘湘:“今儿礼拜天,你真不出去?!”

      湘湘摇头,外头乱哄哄的,除却湘雅医院,也没地儿可去。可去湘雅医院,又免不得被刘明翰教训。她都十六了,怎么就还是小女孩儿?还什么男人的事,她个女孩子家家的别搅和进来!她搅和什么了,送去的磺胺,她都让金凤记的顾清明名字,没提自家半个字好吧。想到这,湘湘猛然醒悟。但再醒悟也没办法,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得让金凤记顾清明的名字。

      还有就是她有些确定自己心意了。去湘雅医院,本是要去劝金凤放下心中愤怒仇恨跟她们一起走,却没想到踏进去后自己心里反而盛装了更多悲悯。她问过顾清明她能为伤兵做些什么,他没回答。现在,她模糊知道了。只是连缝合布匹她都缝的歪歪扭扭,清理、缝合伤口,她又怎么做得来。

      坐于一旁看书的胡父长宁抬眼看看小满,再看眼湘湘,清清嗓子开口:“你们那个叫金凤的同学,是在湘雅医院工作吧?与你们一样年纪,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俩!”

      胡父长宁这般说,小满缩脖子,湘湘垂眼。也正此时,金凤来了。小满笑嘻嘻来句‘说曹操曹操就到’,湘湘亮眼。只下一刻,小满、湘湘面上俱笼上郁色。

      金凤说刘明翰被警察局抓走了。

      为什么要抓刘明翰?这是胡家人并秀秀共同的疑问,也是晚饭桌前被要求帮忙的薛君山开口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刘明翰是留学日本学的医,其老师又是现任日寇军医。警察局怀疑刘明翰与那军医勾结,通敌判国。

      薛君山乍听这原因,瞟眼故作镇定的湘君,心里很是舒爽。他看刘明翰就从不曾顺眼过,突有这通天罪名落到刘明翰身上,他都想放鞭炮来庆祝!只是岳家人个个都绷着脸满是希冀地瞅着他,他得把住自个儿。

      事关刘明翰,薛君山的行动蛮积极的,第二日便去了警察局找与自己相熟的总务处江处长,问那刘明翰通敌这事真假,要关多长时间。江处长满不在乎说审查审查没事关两天就算了,通敌通敌,真通敌了,能穷成那样?!

      听到这个,薛君山严重失望。再听那江处长一脸苦闷说上头严查贪污,他怕是摊上事了。薛君山这才提起一丝兴趣,问怎么了。

      江处长说他通过医院采购处老王截留了几盒磺胺,想通过黑市卖出去。只这还没卖出,老王被查了,他怕自己被咬出来。

      薛君山一个嫌弃眼神丢过去,吐出:“我早说别沾药品、别沾药品。那是救命的玩意儿,你动它就是要人家命。命没了,能不找你!”

      江处长做悔悟状,连说悔不听劝、悔不听劝,央薛君山帮他想办法。

      “办法嘛,医院管采购的敢私留药品,那医生呢?难说。”薛君山状似无意喃喃自语。

      江处长一下子醍醐灌顶。他与薛君山臭味相投,各自的那点私事自也相熟。至于那点阴暗心思,更是你一点,我便透。

      薛君山带回来的消息太过劲爆:刘明翰不仅通敌,还利用职务之便截留磺胺,证据确凿,他想出手帮忙都帮不上。

      秀秀立时哭了,说我哥不会这样。湘湘斩钉截铁说表哥不会私藏药品。湘君一脸关切,问可不可以探监?

      薛君山心里微酸。一样的表哥,湘湘肯定的是人品;湘君在意的却是人。

      面对这样消息,胡母暗泣,胡父叹息,胡奶奶静默不语。他们消不去薛君山的执念,也抹不了湘君、明翰自小相伴长大的情意。这是死结,至死方休的死结。

      胡家长辈不再希望薛君山出手帮忙,俱是绝望的时候,薛君山却迎来一个坏消息:刘明翰被部队的人带走,顺手救了一位师长的命,那师长作保刘明翰没有通敌、没有私留药品!

      薛君山很是无语,有技术,真可怕。这哪是咸鱼翻身,这是绝地大反攻,逼的他不得不出手帮忙。唉,他刘明翰不能背个贪污犯的罪名,他得无罪释放,薛君山到警察局长面前为自己的大表哥这样喊冤,临走还透露了总务处江科长私留磺胺的事。别怪他薛君山倒打一钯,既选择为刘明翰脱罪,就不能留江处长这把柄。

      薛君山之坏,胡家人不是不知。不过以前都是听在耳里,不曾眼见,也就只当那是别人家的事。现在住在一起,看着人家汪老板登门苦苦哀求少收点钱,再知悉开的是大烟馆,胡家长辈再坐不住,胡父长宁更是直接开口斥责。

      薛君山一脸无所谓,他开烟馆怎么了,他有拿着枪逼人去吸!再说了,他开烟馆赚来的钱还不是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胡父长宁受不得薛君山这般赚钱无下限,冲口而出穷也要穷的有气节。

      穷的有气节,薛君山理解不了。他只知道,去买米,少三毛钱,人家米店也不会卖给你。不过湘君已经瞪眼,他也不想再与岳父争嘴上输赢,遂放软口气说:“行,行,我少收汪老板的钱就是了。”

      岳家人插手,这一本万利的大烟馆生意,薛君山是干不得了。可这外快还是要赚的,政府号召市民撤离,诡诈的薛君山便把主意打在协助市民撤离的军车上。

      撤离、撤离,若是不分贫贱尊卑一视同仁地协助市民撤离,他薛君山自然什么都赚不着。但军车拉穷人走是撤离,拉富人走也是撤离,拉值千金万银的货物走同样是撤离。时间紧任务重,撤离也得分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他薛君山费尽心力安排这些,可不曾开口要一分钱,是他们上赶着来送钱!

      薛君山胃口大,到得后来不仅明码标价还一小时一涨价。有那富商不忿薛君山这般投机,问诘说‘政府号召各机关帮我们撤离,你们就这么帮我们撤离?!’。

      切,拿政府吓唬他!那你等着政府帮你呗,你看政府什么时候给你派车!薛君山很是气定神闲。

      长沙大战在即,薛君山能气定神闲,那些个富商多数不能,个个咬牙追着薛君山着急送钱。薛君山收钱收得快乐,眉头却开始紧皱。担心挪用公车被抓?不,不,不,他担心的是他挪用的公车不够大、不够多。该想什么办法才能把货物更多更快运出呢?!薛君山是日琢磨夜思量。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清晨全家吃早饭时,在视线不经意扫过湘湘时,办法,薛君山终于想到了。

      挪用车皮运货,这想法固然不错,但是薛君山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想落实想赚钱,必须先说通上司徐权。而徐权甫一听到这想法,是直接反对,说不行。现在两个最忙的地儿,一是打得天昏地暗的前线,二便是运输物资、伤兵的铁路。碰不得,是真的碰不得。

      薛君山不信邪,蘸了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了顾清明三个字。在他眼里,这世上便没有碰不得的东西,只要他扯的虎皮够大。而顾清明,这么个金灿灿的人,他薛君山不求刮层金粉下来,借借金光都不成吗?

      徐权立刻讽薛君山一句:“你凭什么认为顾清明会由着你扯他名头生事?小心那金光晃瞎你的眼!”

      薛君山马上接口:“我家湘湘和顾清明是没戏,但你是顾清明舅舅,这全长沙城没有不知道的。你写个条子,就没有办不了的事!”

      徐权剜了薛君山一眼,那胡家小辣椒和顾清明没戏,骗谁呢?顾清明雄纠纠气昂昂问军需处要磺胺,转脸便送了两盒给那小辣椒去做人情,这事在警备司令部谁人不知。再想想,徐权拿笔出来了。

      面对徐权,薛君山是实话实说。至于徐权自己联想的,薛君山不负责。对着火车站黄站长,薛君山却是直接甩包喜糖过去,说我家小姨子订婚了,攀的顾氏清明。

      黄站长看着薛君山,是一脸艳羡,暗怪自己没有胡湘湘那般美的小姨子让他去攀龙附凤。瞅瞅,攀了顾氏,那口气大的,私挪车皮说的好像借你两根针一匹布似的。再看眼保安处处长徐权写的条子,黄站长笑着默许。

      用车皮运货,那速度是杠杠的。赚钱的速度,自然也是杠杠的,大洋啊,争先恐后往腰包里滚,薛君山是日日数钱。

      这日薛君山照例闲坐酒楼雅间等人上门送钱,不成想等来盛家老爷,他进来开口便问‘听说你能搞来车皮运货’。薛君山呵呵笑,答道:“当然,当然,亲家要运货,咱们算便宜点儿。”

      盛家老爷瞬时变了脸色,高声指责:“这么说外头传言都是真的,你当真把湘湘许给了姓顾的军官?!”

      薛君山慌忙看看左右,同时示意盛家老爷噤声之后,才给出解释。首先湘湘是盛家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其次坊间所传湘湘与顾清明之间的任何事,都是传言,是传言;最后吗,他薛君山不去解释,只为从中获益。

      盛家老爷不忿,你薛君山为了赚钱就能不顾我盛家脸面?!

      这个,盛家老爷找上门前,薛君山还真没考虑过盛家脸面。现在找上门了,薛君山也不想去补救。盛家后院堆积的绸缎布匹不一定上万,但绝对过千。要脸面,那就别要那绸缎布匹,让它们烂在他盛家后院!

      盛家老爷面现痛苦之意。薛君山再接再厉补一句:湘湘、承志那是要在重庆、国外生活的,身在异乡,他们不了解当地人,当地人更是不熟悉他们,更逞论知道顾清明这人了。什么都不知道,那盛家脸面从何失起。

      薛君山的劝解够无赖,也够无耻,可盛家老爷却必须听进去。后院的绸缎布匹是让他心烦,可他的儿子对湘湘的情有独钟却是让他生恨。只是恨又如何,儿子生处乱世,过不得多久就得去那异乡打拼承受生存之苦,湘湘许是儿子这一生仅有的快乐源泉。为了儿子快乐,他丢脸面便丢吧。唉,承志就是我的讨债鬼啊,盛家老爷感叹出声。

      薛君山心里乐翻天,面上却作愤慨状道:“湘湘不也是我的讨债鬼!”

      盛家老爷听了,斜薛君山一眼,忍忍,终是开口:“那传言,可不能让湘湘、承志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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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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