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桃花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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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并江南诸侯国的那一仗，是叶敖打的最为痛快的一仗。一站到底，战士们士气大涨，一举拿下敌军所有主力。按着圣上的命令，是要活捉诸侯国国君回去的。
叶敖坐在马上，戎装加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包围的敌军，不带任何情绪道：“谁是你们的国君，让他出来。”
没过多久，包围圈里缓缓走出一个少年。只见他漆黑的长发及腰，身材有些瘦弱，脸上带着一副金色的面具，看不清面容。手中一把暗金色长剑，一袭黑色长袍有些破损，衣上还有些血迹，似乎是战斗中受了伤。他站到叶敖马前，抬头看着叶敖，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叶敖看着他，忍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这小身板还能做国君？哈哈哈……”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从腰间摸索出一块腰牌举给叶敖看，叶敖这才确定的确是那国国君。摇摇头，虽有些不相信，却还是命人抓获了他。
这是叶敖第一次见到司牧。
看他受伤似乎不轻，叶敖命军医好生治疗。而回京的一路上这少年不吵不闹也不逃跑。叶敖本就是极为随意的人，觉得这少年有趣的很，便和他聊了起来，两人聊着聊着竟然一拍即合，深觉相见恨晚。
“想不到你这么小就做了国君。”
“我父皇去世的早，就我一个继承者，你可别小看我。”
“哈哈哈……不小看，你很有趣。”
“……”
“怎么了？”
“回去……我会被处死的吧。”
“……不会的。有我在呢。”
叶敖说的没错，他不会死，因为他一辈子都想不到叶敖会为了自己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叛君之事。
趁着晚上队伍休息的时候，叶敖悄悄的让司牧和其他俘虏换了衣服，偷梁换柱的把他给放了。
司牧似乎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叶敖。叶敖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是有些舍不得司牧，但还是说道：“走吧，别再来中原了。”司牧点点头，不言语，头也不回的朝着树林深处逃去。
后来，不知是皇上太过相信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的叶将军了，还是被那胜仗乐昏了头，司牧那事儿竟然就那么蒙混过了关。
没过几日，叶敖正在练功的时候有家丁来报，说是有人想要做军师，求见将军一面。叶敖乐了，举国上下都晓得他向来是最挑剔的，这人这么有信心必然是好苗子。
不料见了那军师，叶敖却愣住了，转而欣喜若狂：“怎么是你！”
那人莞尔一笑道：“在下司牧，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还望将军给个机会。”
好大的口气！叶敖大笑起来，说来自己也是十分想念他，本以为他逃回了江南，这下他找到了自己，叶敖自也是欢迎的很。
一转眼，司牧在将军府住了有五年之久。如今叶敖已近是圣上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几乎那大部分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而司牧的确是有才有谋略的人，这五年来叶敖打的每场仗都有司牧在身边做军师，每一仗都十分顺利。有时候静下来看着那个慢慢长大的少年，叶敖觉得怕是此生难以离开他了。
没过多久，西北突起叛乱。叶敖进宫面圣整整三天没有回家。再回来的时候，面容憔悴。司牧连忙迎了上去：“皇上怎么说？”
叶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下个月十五，出征西北。”
司牧点点道：“我去看地形。”正欲往屋里走，却被叶敖一把拉住：“这次，你便不要去了吧。”
司牧没有反对，只是怔在原地心里一片明了。这一仗，怕是要打很久，很久了。
出征的月份早就不是桃花开的时候，花落了一地，尽是离别的愁绪。叶敖站在桃树下淡淡道：“你看，这桃花都谢了，我也该走了。”
司牧点点头，温声道：“既然将军有令，那司牧在此，候着将军凯旋而归。”
叶敖苦笑着感慨道：“这乱世江山，战场无情，再归来不知是何时了。”
司牧轻轻咬着嘴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担心咽回肚里，安慰道：“待将军戎马归来，兴许又是一年桃花开。”
叶敖扭头看着司牧，微微皱眉，思量许久后，似乎是带着些哽咽的语气道：“若我三年未归，你便离开吧……不要再等了。”
司牧蓦地一抬头，满眼的诧异，沉默许久后，他才长叹一口气道：“唉……还望将军……千万保重。”
一阵清风吹过，凉意袭来，叶敖缓缓抬手，整理好司牧飘散开来的黑发，只见司牧微微低头，眼眶有些红。两人相对无言。
落了一地的桃花香味还在，看的人满目苍凉。
这一场仗，真是打了好久。
第一年，每个月十五叶敖的家书总会按时到，每一封都是平安，平安。
第二年，叶敖仅仅来过两封家书，每一封都是对司牧满满的牵挂，却对战事再无提过一句。
第三年，司牧日日在家门候着叶敖，哪怕是一封信也好，可他什么都没等到，醒着梦里，全部都是叶敖。可整整一年，叶敖杳无音讯。司牧慌了，他怕极了，他害怕有一天他等到的，是他最不愿面对的。
第四年开春的时候，司牧再也等不及了，他重新拿起剑，一人，一马，一身戎装，奔了那大漠去。
金戈铁马，军帐连绵。
战士们挥剑杀敌，援军来了一批又一批，却血染黄沙。后来，援军都很少来了。叶敖知道，皇上放弃了，把自己和这些兄弟们留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垂死的最后挣扎，一个朝廷暂时安稳的挣扎。
叶敖日日守在地图前，他总是在想，若是司牧在，他该怎么做。不过所幸……所幸他不在。现在的他，应该好好的。
“将军，有人求见，说是要来做将军的军师。”
叶敖头顶轰的一声响，他扔了手中的笔急忙冲了出去。果然就见那瘦弱的人，及腰长发在风沙中飞扬。
“司牧！你怎么来了！”
这是三年来司牧第一次见到叶敖，那人似乎是有些瘦了，面色憔悴，仅是三年，却苍老了好多。他走到叶敖身边，满是心疼的道：“三年不见，将军却是消瘦了。”
叶敖心中更是疼了一疼，当初就是知道这仗难打，才不准他跟来：“你疯了吗！此次收复西北，谁都知道这胜算不足一成！来了就是送死！……你快回去！”
司牧扬了扬手中的剑，道：“那我们便打一场胜仗给他们看，既然来了，就是不怕死的！”
“胡闹!!”
司牧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道：“将军若是不在，司牧，怎能苟活。”
叶敖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也是这般坚定。然后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只能由了他。心中的担心，不言而喻。
千军驰骋大漠，耳边马声嘶鸣，战事越来越惨烈，整个部队都有些撑不住了。
不知道手刃了多少敌军，司牧有些累了，头有些晕晕的，天旋地转。他听到叶敖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司牧小心！”
继而，是响亮而清晰的放箭声。
血从胸口汨汨流出，司牧倒在血泊里，这仗，怕是不能陪将军打下去了……
他似乎看到叶敖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司牧！！”
能与将军……并肩作战，司牧……死而无憾。
叶敖怀抱满身血迹的司牧，顾不得朝自己杀来的敌军，只是颤抖着道：“司牧……”
司牧微微睁眼，伏在叶敖耳边断断续续道：“只可惜……再看不到桃花开了……”
那一场仗，叶敖打了整整三年。谁都不知道这个本应战败的将军是怎么冲出重围的，只知道叶敖将军百战不败。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叶敖再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将军府门口那一树桃花下坐着，他坐了好久好久，任谁唤他回家他都置之不理。
他说：“我在等司牧回家。”
司牧，我不打仗了，那剑太沉，我拿不动了。
司牧，我都有了白头发了。
司牧，你那黑色的长袍我洗了好多遍，可怎么都洗不掉那血迹。
司牧，我真的好累了。
司牧，你看院里的桃花都开了。
司牧，那一场仗，我终是得胜而归，却再没有谁，在那桃花树下等我回家。
桃花灼灼君不在，青山白骨埋江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桃花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