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泽往世书之歌姬绝唱》千溪雪湖

4、（三）

　　庆帝迷恋女色，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十年。钟离多次死谏却被庆帝拒之门外。庆帝为博红颜长欢，做了许多劳民伤财的事情，败坏之风早让人人怨声载道。现下又要废了原配，封青罗为后。青罗心里诸多不愿，却想起九慧王的话来。

　　“青罗，庆帝身边有钟离，要攻城是难事。我遣你进宫，软了庆帝的心脏，那么便有机会攻破城池。如若你办不到，我便不能迎回你了。”

　　“钟离不好对付，就算再花费十年二十年我也可等你。”确实如此。她花了十年时间让庆帝对她言听计从，如果不是钟离从中作梗，穆千羽怕是早就攻破城池，来接她了。

　　听闻帝欲立新后更是众怒难犯。纵然钟离三头六臂，面对庆帝越来越无理的要求，也深感爱莫能助。他大叹庆朝早晚亡矣，还不如早点告老还乡，过云游野鹤的生活。他舍去官衔，隐退故里。庆帝没了钟离这颗心脏，如同狼群中的绵羊，只能等待灭亡的降临。钟离退隐前曾找青罗私下谈话。

　　“青罗姑娘……不，罗后。臣下有些事想在临走前向您说明。”

　　“太傅不必多礼。有些什么话大可直说无妨。倘若太傅以劝谏为主，那么就请打道回府。青罗做些什么事，心里有主。”钟离料不到这女子除了美貌，还能这般咄咄逼人。有此傲骨魄力，难怪后宫为她马首是瞻，想必没有庆帝的庇护，她也未必是挨打的那一方：“罗后，臣下只想告诉您，您与您兄长的不幸是一场阴谋。前些天刑部捉到一个朝廷钦犯，他说了些二十一年前关于您的事。您若想了解详情也可亲自到天牢去问话的。……罗后，九慧王爷并不是您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青罗闻言心里一惊。她笑着掩饰自己的心慌：“钟太傅，谢谢你的说明。咱有些不适，你且退下吧。”待钟离退下，青罗收拾了心神，独自去了天牢问话。回来的路上她走得有些趔趄，心神不宁。

　　她早该，早该知道他是什么人，可他从初遇到现在都是在计算着她。如果不是他斩草除根时不小心放跑了一个人，她到今日还仍被他蒙骗。枉她这么相信他，以为他真的是一直痴着她的。

　　原来在他心中，她还是比不过帝位。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为他开道铺路？十年来她辛苦建立的，又算什么？这到底是她期待的还是他期待的？

　　庆帝瞧着青罗憔悴的脸，无不怜惜，心有疑惑：“爱后何以如此？咱家瞧着心疼。”

　　青罗妩媚的笑着圈住庆帝的脖子：“君上不知妾下心思。妾下见君上帝位不保，终日惶恐，寝食难安，才会如此憔悴不堪。”

　　庆帝脸色变得不甚好看：“爱后可知此言当诛死罪？”

　　“君上勿恼。妾下有一办法。”青罗理了理他的衣衫，笑道。那笑容如初见穆千羽时那般锐利不羁。庆帝没有再生气，他抱过青罗，低低的询问：“爱后有何办法请说。”

　　*****

　　穆千羽绝对想不到自己苦等二十年，终于听到钟离告老还乡了，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贬到边关镇压外乱。他原以为青罗早已麻痹庆帝让他有机可乘。是他的计谋被识破了吗？

　　带着满心疑惑，他接过皇令奔赴边关。无论怎样，先把事情弄清楚，再选择适当的时机里应外合。反正都等了二十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个年头，只要他手里有青罗这张王牌的话。

　　九慧王贬至边关的消息一出，朝中众臣纷纷向庆帝发难，庆帝的境地汲汲可危。然而因有了青罗的垂帘辅政，她所提到各种使群臣没了话说。她独到的见解，俐落的手段，每次提出的良策让朝野上下的臣子诸候叹服之余，心里更是明了——现在的朝政，表面上看是庆帝作主，其实实权已经落到了青罗手上。但毕竟是女子，没有坐上帝位的可能。

　　镜泽开国年四十二年即庆历三二年，庆帝暴毙。青罗为庆帝献唱亡曲安魂。诸候相继上表，荐各位皇子继位，青罗一一斩杀：“咱家还在，镜泽无需新帝。”此后自封咏帝，改国号为羽。

　　收到庆帝暴毙的讯息时，穆千羽认为机会已到，带领众将士杀入城池。哪料步步遇险，城中又已有精兵埋伏。仿佛早料到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心思。此仗打得甚是艰难。

　　探子回报的消息另穆千羽大为惊异。青罗称帝？！怎么他现在才收到这个消息？这些士兵是她埋伏指挥的？不可能，她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除非她知道了。莫非她知道了？

　　这场战乱持续了半年，穆千羽再是聪明过人，骁勇善战，谋略无双也敌不过弹尽粮绝，军心涣散。终在渚城第一百零三次战役中被虏。

　　他一身绒装破败的被押解提到她的跟前，不容置信的盯着她。青罗隔了三十年又再看到他。他曾年轻的脸早在岁月的雕刻下变得沧桑，但那双如鹰般的眼眸依旧闪着欲望的光芒。他低低的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是指什么？她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她要与他为敌？为什么她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

　　青罗冷冷的笑着：“你竟问咱家为什么，千羽啊，你不是聪颖过人，智勇双全么，你难道会不知？三十年，好漫长的时光啊，真亏你能隐忍到现在才攻城呢。你以为咱家跟在你身边多久？你有哪些眼线，做些什么布局，咱家早就了然于心，否则你以为咱家怎能破解？你能让咱家软了庆，喔，是先帝的心脏钟离，咱家自然也可以软了你的心脏。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死的瞑目一些，毕竟咱家能站在这个位置上，有一半你的功劳。”

　　“青罗……你变了。”穆千羽认不清眼前这女子是谁。岁月在她脸上刻上了几丝痕迹，但是她绝世的美丽未曾减弱半分。穆千羽又再一次看呆了。

　　青罗手上握着一把青铜匕首：“千羽啊，你选择咱家是因为咱家这张脸么？呵，这张脸纵再倾国倾城，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苍老，所有迷恋终不过尔尔。如今咱家立在了所有人的顶端，可是咱家并不快乐。都是因为这张脸的错！然而于你而言，是爱还是恨呢？”她轻笑，匕首从脸上划过，顿时血肉模糊。

　　小奴们顿时乱了方寸，急忙上前却被她一把推开。青罗无视其它人的慌乱，提起匕首，直直刺入了穆千羽的胸口：“我杀了你，算是为兄长，为我报仇么，千羽？”

　　穆千羽的疑惑在此刻全明白了。他神情复杂的盯着她血肉模糊的脸，终倒在她的怀里。青罗抱着穆千羽渐渐冰凉的躯体，细细抚摸着她曾经最爱的这个人:“千羽啊，你千不该万不该拿一个女子的爱情当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