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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我批评 ...

  •   一年前,徐行拖着他老娘的那三个超大号的新秀丽旅行箱站在宿八楼下的时候欲哭无泪。他老娘和老爹把他扔上飞机后转身回家过自己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去了,说是“男孩子长大了,要学会独立,你自己去报到吧!”
      徐行其实挺乐意这样的,但是前提条件是自己的宿舍不在4楼,而且脚边的旅行箱没那么夸张。上辈子,他对着那三个行李箱简直要愁死!
      现在,徐行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美滋滋地坐在一个旅行箱上左顾右盼,脖子伸得老长。因为他知道,最多再过十分钟,何昉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他第一个接近何昉的机会。
      每年的8月,H大例行性的新生军训,何昉作为学生会生活部的部长,向来都是在校帮忙的,徐行知道自己一定会等到他的。

      他还记得上辈子,自己第一眼看见何昉时心里的那种悸动:何昉很高,一米八五的个子,高大挺拔,更难得的是并不粗壮;何昉的长相是徐行最喜欢的那种,剑眉朗目,脸廓有利落的线条,书卷气极重,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沉稳而且彬彬有礼——标准的簪缨世家,书香子弟!
      徐行出身暴发户,从小接触到的最多的也是暴发户,他最羡慕的就是那些书香世家出身的男孩子身上的那种“文雅大气”。他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男孩子,也不是没机会“勾搭”一两个,但要命的是,徐行每次看到这样的人就紧张得浑身冒汗,连气都喘不过来,总觉得自己多看人家两眼都会被认出同性恋的身份,从而招来白眼!
      徐行出生在一个二线城市,徐家在当地就算是大富了,周围都是阿谀奉承上赶着逢迎的。而徐行打小就聪明伶俐,长得清俊秀朗,徐妈妈最爱的节目就是带着儿子到处显摆!久而久之,徐行也就习惯了别人仰视的目光和夸赞之词,总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不错。等长大些,他渐渐地明白了什么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发现所谓的“聪明”无法使自己的考试成绩不那么难看。
      于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平衡自己的内心,觉得自己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矫枉过正的反省加上同性恋的身份,徐行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所以当他看到一个自己打心眼儿里喜欢又崇拜的人时,他慌了、傻了、退缩了、懦弱了,他可悲地发现,自己竟然连跟对方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以前读高中时,他暗恋数学老师的儿子,徐行辗转反侧了一个寒假,罗列了一万种接近对方的方法,开学时,他选择了第一万零一种:主动要求当数学课代表!
      每天,找各种理由去数学老师办公室,十次中总有两三次能碰上数学老师的儿子,每当这时,他总是拿出全部的心力按捺下砰砰砰乱跳的心,双腿弹着琵琶走到数学老师跟前,放下作业本后拔腿就跑,好像有鬼在追。后来有一次,他听到数学老师对他儿子说:“你看看人家徐行,学数学可比你努力多了!”这句话就好像火箭的二级助推器!从此徐行的数学成绩不敢说笑傲年级,风云一时也是不夸张的,高考数学126分,徐行一跃成为奇葩一朵!
      最终,凭着那126分的数学,徐行擦边上了H大的三本,这个成绩对于徐家来说,祖坟上冒出的已经不是青烟了,那分明就是原子弹!
      所以,在2012年的8月10日,徐行和那三个巨大的行李箱一起,被空运到了H大的宿八楼前。

      现在,他在等何昉,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必须要抓住。
      “首先,我得勇敢点儿!”徐行对自己说,“这年月,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
      想起上辈子,自己也是这么手足无措地坐在宿八楼下,正左右为难时,何昉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自己在第一时间就被何昉的“美色”迷花了眼,一时之间三魂离体,七魄遁形。等到对方客客气气地问:“同学,需要帮忙么?”时,自己居然低下头,用蚊子撒娇一般的声调嘟囔一句:“不用……我在等人!”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何昉温和地笑了笑,潇洒滴、不带走一片云彩滴、头也不回滴……走了,只留下徐行,和三个硕大无比的新秀丽旅行箱!
      那天,徐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求人帮忙把行李箱搬进404宿舍以后,悲催地发现,整个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到了!他一边埋怨老娘的急脾气,一边哀叹大学生涯第一个夜晚的孤独冷清,没有传说中的会餐、牌局、卧谈会。

      “妈的!徐行你丫就不是一个男人!兔子都比你胆子大!”回想往昔,徐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要不是怕引人围观,他简直想要扇自己一耳光。
      “嗯?”一个诧异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同学,你需要帮忙么?”
      徐行抬起头,再抬起头,再抬起头,直到把脑袋整个仰过去,才看见一张俊朗的面孔遮住了自己的整个视野——何昉的脸,就是整片天空!
      何昉站在徐行身后,低头看着这个坐在旅行箱上的男孩:仰起的脸上就看见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和一个尖尖的下巴,嘴巴傻傻地张着,估计再张一会儿口水就该流下来了。
      这是个新生,何昉笃定地想,可是,他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好像一个初中生?
      “同学?”
      “啊!”徐行用力把脑袋扳回来,从箱子上窜了起来,笔管条直地站在何昉面前,标准的军姿,在这慵懒的夏日午后,他的身姿看起来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冲劲儿!
      “需……需要!我一个人搬不上去!”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勇敢点儿,勇敢点儿,他默默地说,总不能白活两辈子吧。
      “你住几楼?”何昉好脾气地笑道,看着那三个大号的箱子,估计自己还得再叫几个人下来帮忙。
      “四楼!”徐行快乐地说,嘴角已经扬了起来:真好,真好,我和他说话了!
      何昉拎起一个箱子试了试,惊讶地问:“这么沉,你怎么拿过来的?”
      “我从机场打车过来的!”
      “外地的?一个人?”何昉更惊讶了。
      “嗯!”徐行点点头,心想,那是因为我老子娘巴不得赶紧让我去“祸害”别人。
      何昉拿出手机来开始打电话,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看着差不多有一米七五,不算高但是很瘦,很清俊的样子,有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就古灵精怪的。
      眼下,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双眼熠熠放光,嘴角拼命地抿紧但是效果不佳,何昉还是清楚地看到他深深的笑意和脸颊上那对浅浅的酒窝。
      “找到人帮忙扛行李就那么高兴啊?”何昉收起手机笑着问。
      “啊!是啊!”徐行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他怎么好意思跟人家说,我高兴是因为我终于鼓起勇气跟你搭上话了呀!

      何昉找了两个朋友帮徐行把行李扛进了404宿舍,另外的三个舍友当然还没有到,徐行挑了个靠窗户的铺位开始安置自己的东西,何昉左右没事儿,就提出留下来帮忙。徐行用力把脑袋扭向窗外做出临窗远眺、迎风抒怀状,而心里咆哮:
      尼玛!果然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老子居然跟男神勾搭上了,聊天了、上楼了、进房间了、铺床了……
      何昉看着徐行站在大大的窗户前微微仰着脸,满脸幸福的样子,他好笑地想,临风远眺,还是个挺文艺的小青年儿!
      “哎,我叫何昉,你叫什么名字啊?“何昉笑着问。
      “徐行!徐徐行走的徐行”徐行回过头来对着何昉笑,窗外的风扬起他的发丝,晃动间盈亮的眸子里快乐的光彩溢满了整间房子。
      “徐……徐行?”何昉讶然地瞪大眼睛,“你叫徐行?那你刚刚在楼下骂……自己?”
      ……
      徐行觉得自己这辈子看来也是要白活了,何昉显然是觉得自己神经不太正常!
      “那,那个……”徐行的脑袋上炸出一层汗,“我喜欢做自我批评!”
      何昉慢慢扬起嘴角,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声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奇迹般的抚平了徐行慌乱的心,他觉得何昉笑起来更好看了,像阳光那样耀眼,让人暖暖的,一点儿也不会羞愧难堪!
      “对,对不起!”何昉笑着擦擦眼角,“我没忍住,不是要笑你,我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没事!”徐行迷迷糊糊地想,真的没事,你每天冲我这么笑一场,我一点儿不介意每天都做“自我批评”!
      “那这样吧!”何昉低头看看手表,“咱们动作快点儿,弄完了我带你去食堂吃饭!今天教2的食堂有小灶!”何昉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带着老熟人的那种亲近和调侃,嘴角微微上挑,又带着几分狡黠,好像在透露一个惊人的秘密。
      徐行立刻觉得自己是匹狼,饿了一辈子的狼,他现在不想吃任何食堂的小炒,他只想扑倒何昉,然后狠狠地吻下去!为了不真的化身为狼,徐行掩饰地用力掀开旅行箱的盖子,嘴里嘟囔着:“赶紧赶紧,收拾完了吃饭去!”

      两个人收拾完宿舍正好赶上饭点儿,教2的食堂的确不难吃,但也只是“不难吃”而已,上辈子每次去食堂吃饭,徐行都觉得自己是折翼的天使,今天,他终于觉得自己去食堂就去天堂了。
      你看,何昉高大挺拔的身形就站在自己身边,傍晚的余晖落了他一身的金,细碎的光斑洒满了他的眸子,他温暖而沉稳,高大而可靠,好像——大天使长,随时可以长剑出鞘,随时可以站在自己跟前,挡住所有的风刀霜剑。
      徐行傻呵呵地抿着嘴笑,何昉用余光打量着这个男孩子,看着他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觉得在这个酷热潮湿的八月天,自己的心却清爽了起来。他忍不住一巴掌揉上徐行的头顶,175的身高,何昉觉得简直太顺手了,不多揉揉都对不起自己的185的高度,于是加大了力度,揉得徐行的摇头晃脑的:
      “嘿!小子!走路看道,别傻乎乎地乐,一会儿你再撞树上!”
      “怎么可能?”徐行不服气地梗着小脖子努力抬头,迎着金红色的夕阳,他微微眯起眼睛,全世界只剩下了何昉温暖的笑。
      “行,赶紧走吧!”何昉放下手,大踏步地走进食堂。
      食堂里很暗,因为还在暑期,只有大一参加军训的学生在,所以显得空荡荡的,空气里飘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何昉熟门熟路地带着徐行直奔小炒窗口而去:“吃什么?”他扭过头来,认真地问徐行,好像面前有满汉全席供他挑选。
      “呃……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清炒竹笋。”徐行下意识地报出菜名,在记忆中,那是何昉最爱点的菜。果然,他看见何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两道剑眉高高扬起,脸上有掩不住的惊喜。
      “真好!我也爱吃!”何昉的表情好像看见了久别的亲人,“今天有水煮牛肉,再加个水煮牛肉好么?”
      “好!”徐行大力地点头,为了加强肯定的语气,他甚至挥舞了一下拳头,似乎宣战一样,“我爱吃水煮牛肉!”
      “哈!”徐行傻乎乎的可爱样子逗乐了何昉,他觉得徐行那一脸认真样儿哪里是准备吃饭,完全是准备要入党宣誓了!“你也爱吃辣真好!小白就不爱吃辣,跟他吃饭郁闷死!”何昉嘴里念叨着,眉眼都挂着笑意,把徐行安置在一张桌子前,自己高高兴兴去窗口交钱。
      徐行突然觉得眼前有个绝佳的机会,此时此刻,只要自己说一句“那以后咱俩一起来吃饭吧!”想来何昉是不会拒绝的,这样每天都可以相约共进晚餐,吃着吃着,就大有可为了……
      可是,说了,会不会太突兀?
      万一何昉就是随口一说,自己那么要求岂不是让对方为难?
      但不说的话……下次一起吃饭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还有,上辈子我就没搞明白,他跟白以辰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每次看到他俩在一起,就想从身后一个鞭腿把白以辰撂倒在地!要不……趁机问问他,这个时候插一句“小白是谁?”好像也挺自然的……可是,问了,会不会太冒昧?
      ……
      徐行觉得自己的大脑运转速度是四核的,也就电光石火间吧,以上一连串的念头就在脑子里打了一个转儿。
      徐行纠结万分,脑子乱哄哄的各种念头和随之而来的各种后果奔涌呼啸,他愣愣地盯着桌面,在心里大声地给自己打气:
      “管它三七二十一呢,说了还能死人不成?况且你本来就是死的!勇敢点儿,别老那么胆小!”徐行在心里大声、深刻地做着自我批评。
      “明明看着那么机灵的一个,怎么……傻呼呼的?”何昉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孩子又开始走神了,而且似乎相当纠结——眉头紧锁,嘴角微撇,一脸的厌弃和不满。“他这是对菜不满意还是对我有意见?”
      “嗯?那个……徐行,你想什么呢?”何昉问。
      “我?我,我……我在自我批评!”徐行猝不及防,被问得一机灵,秃噜出这么一句来。
      “啊?”何昉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行,然后
      再一次放声大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自我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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