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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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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头一直不断朝下浇着水,降旗站着一动不动地发呆。
赤司电话里面的语气极为平淡,平淡得让他找不到任何迹象来证明对方是生气的,这也使他失去了道歉的勇气。
表面上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他害怕。
“我的确是去那个地方找过你,也看到你和一个女生坐在店外。”
赤司是这样回答他‘小征,你来找过我?’的问题的,并且在提问与回答之间有一段长得他都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的沉默。
“我……”他踌躇了好半天,“对方是我国中的同班同学而已。”
他试着解释,但是赤司却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有所困扰,语气不冷不淡地回了他一句是吗。
“只是好久不见了,所以才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我们并没有……”
“光树,”赤司打断了他,“虽然我们的确是在交往,但是你并没有事事向我报备的义务。”
他被这句话弄得有些不明所以,赤司难道不是因为他和别的女生有说有笑而吃醋吗?搞半天难道只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地解释?
“好吧……”他有些莫名地气急,“即使对方是我以前喜欢过的那个女生,也不用告诉你吗?”
他故意这样说,一旦赤司没有因此而吃醋生气,他就觉得自己的安全感少了好大一半。吃醋这种被默认为情侣之间在乎彼此的行为表现一旦失去了立足点,降旗就开始自怨自艾,怀疑起赤司对于他的喜欢程度来,完全忘记事情之所以会发生,错误的根本原因在于他。
“现在我知道了。”赤司说,“我还有事要忙,就这样吧。”
通话被毫不犹豫地掐断了,降旗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发愣。他在回味赤司最后敷衍的态度,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快速生长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爬满他整个心脏。
事情不太好,他是这样觉得的,同宿舍的人还在等着他解释。
水何时变凉的他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发觉,直到冷到了骨子里他才如梦清醒一般赶紧关了水龙头,裹着浴巾走出浴室,中村已经睡下了。
从那天过后,他和赤司有几天没有联系,就和中村有几天没交流。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样,中村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奇怪。
也是,任谁遇见一个和同□□往的室友也无法接受。
他能够谅解中村,躺上床之后又开始想赤司。
他想解释的,一开始或许赤司根本就没有生气,他为什么要去加上最后一句话,以为这样就能够刺激对方令对方生气吗?说到底这种想要赤司吃醋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像是神经病一样。
手机经常被握在手里,他也一直等着它的震动,带来赤司的消息。但是赤司像是打定主意了一般不去联系他,仿佛要和他一决高下。降旗不是什么控制力极强的人,几日来他尝试过拨通赤司的电话,总是在还未接通之前就心跳频率超负荷地挂断。他找不到人述说,所以只能够憋在心里。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他的感情找不到人分享,也没有人在他遇到困难时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因为他们是如此特立独行的一群人,像是活在边缘一般。唯一知情的好友或许到现在还没有接受他与赤司恋爱的事实,而被蒙在鼓里的室友知道真相之后的寡言少语已经代表了其立场。
他不可能去找黑子倾诉,对方一定会给他留下理所当然的判断:
“这是降旗君的错,和赤司君在交往的人是你,所以由你来烦恼也是应该的。”
或者再好一些,会告诉他一些意味不明,需要他自行揣测的建议,而这些建议,往往做错一步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梦当中觉得浑身燥热,整个人不停地在一片黑暗区域里奔跑,而目的地却始终没有没有出现。
那之后他被一个外力晃醒了,伴随着一个听不太真切的声音。
“喂降旗,醒醒。”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皮很重,天花板上的灯开着,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中村站在他旁边,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怎麼了?”
刚提开口他就觉得声音不对,有点儿喘不过气一般,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了,浑身也极其乏力。
“谁知道你的,”中村手里端着一杯水,皱着眉头看他,“一晚上不停的在床上滾來滾去,還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做噩夢了嗎?”
“大概……”
中村默默地点了点头,扶着他坐起来,递给他水和两颗白色的药粒,“總之先把藥吃了吧,你這家伙,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嗎?”
降旗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些不正常地高温,他按照中村的指示把药吃了,温水也缓解了喉咙的不适感。
在那之后他和中村有好半天都没能够交谈上,这应该是几天以来他们的第一次正常对话,降旗自觉理亏,头脑又不太清楚,想着趁着这一次机会解释清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抱歉,可是……是不是我和赤司交往的事情給你帶來了困扰……”
中村大概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话题,表情明显凝滞了一下,但是很快,中村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嘛,怎麼說呢,開始的時候的確不太能夠接受,明明是女朋友的怎麼突然變成了男人。”
冲村干笑了两声,降旗没心情笑,各种沉重的情绪再加上发烧让他几乎精疲力尽。
“但是啊,我又覺得好像那天我接電話的時候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這樣一來更不知道怎麼跟你交流了。”
他们双方都有彼此的歉意,一个错在坦白,一个错在隐瞒。因为现在说开了,降旗也突然莫名地轻松了一些。
“並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衹是……”
这样的喜欢,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理解,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选择沉默与隐瞒的确是最好的做法了。
“也沒什麼啦,”中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反正現在也知道了啊。”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窗外依旧是一片墨色,头顶的日光灯持续亮着,时不时会发出嘶嘶的声音,中村的声音逐渐减缓,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然后像是要寻求他的认可一般看着他。
“雖然不太懂男人之間的愛情,不過我想那大概和男女之間的差不多吧?”
降旗还没来及说什么,中村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地补充了一句,更接近于喃喃自语,“或許更艱難,畢竟……也不太可能被接受。”
艰难吗?交往到现在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称为艰难的,他们就像是其余所有情侣一样自由地交往,若硬要说艰难的话,那一段时间应该早就已经过去了,在他与赤司无法得以见面的时期。
是中村让他从假象中清醒,世人的目光终究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难题。
“的確是這樣,突然就喜歡上了,沒辦法控製。”
中村点了点头,“所以果然和普通喜歡是一樣的嘛,”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看向降旗,却已经不再是困惑与不解,“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也挺有勇氣的。”
对话中断了一小会,起初的尴尬已然不见。
“不過,你們最近沒有怎麼聯繫了,果然是我說錯話了?”
中村带着抱歉的表情看向降旗,语气有些滑稽。
“和你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錯。”
降旗摇头,外因毕竟只是推动事物发展的一个因素罢了,最为重要的还是内因。中村把他的所在告诉赤司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关键在于他的口不择言。
那是不能够否认的,在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定情愫,会因为赤司的一举一动而被轻易放大缩小。
一个问题解决了,另外一个问题却仍旧岿然不动,降旗陷入沉思,但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雖然不太懂,不過,”中村眼神虔诚地看着他,循循善诱,“降旗,既然那麼不容易,你也覺得是你的錯,道歉不是最基本的嗎?”
他知道,道歉的话,早就已经在大脑里面百转千回过了,他只是无法迈出第一步。他有些害怕赤司的反应,他畏手畏脚只是怕一不小心就将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我說不出口,光是拿著手機就哆嗦了。”
恋人是一个无法揣测的人,这样直接让他步步为营。
中村捶了他一拳說真是沒用啊,“說不定,對方也正在等你的一個解釋。”
这一句话像是某种鼓励,成为一个突破口,降旗得到了某种启发。他一直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劝慰自己主动去道歉,却最终止步于对于赤司的反应的各种假定当中,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暗示呢?
他慌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被中村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
“我……我去找小道歉。”
中村好笑又无奈地看着他,把他扯回床上躺好,“降旗,行动派也不是你这样做的,首先还是得等天亮吧?”
降旗躺回床上,被刚才的急切与激动呛到咳了几下,中村也打着呵欠睡到了自己的床上去。这个夜过去了多久他并不知道,他唯一确定的是,他在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