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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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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三日,七皇子每日傍晚都独自来御药房找我换药,完后也不急着走,呆滞着脸坐在太师椅上一直喝茶,思虑着什么的样子。我忙着处理药材也没有谄媚的功夫,不经意的回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第四日。月入中天,药房只剩我和当值的学徒小丁,每每四目相视他就精神紧绷四肢僵硬,连带着我也不舒服于心不忍起来。七皇子今日大略是不会来了,可他的伤本出自我手又不能这么糊涂着不作为。
我拎起药箱分不出手提灯笼,幸好今夜月亮够亮,映着月色我摸索到温饬殿。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守门的宫人半磕着眼上下扫视了我一番,再没细盘问,招呼了一个小太监领我进去。
又是一路疾行,趟过后院的树林子里茂盛的杂草我的鞋袜不可避免的湿透。眼前终于开阔起来,小太监忽然在一处凉亭前停住,仰着头还不忘弓着腰,以一种怪异且毕恭毕敬的姿势说:“主子,御药房的宁姑娘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亭子是少见的红砖平顶,没有飞檐走瓦,也不玲珑巧琢。七皇子就那么干干脆脆枕着手臂躺在上面,他撑起胳膊飞快往下瞟了一眼又恢复原来的姿势:“上的来吗?还是搬把梯子过来。”
“不用了,”我问,“你是怎么上去的。”
“我会轻功。”
我嗤笑着叹口气不再接话,绕着亭子转了几圈终于发现其中精巧:东北方向的柱子外侧凿了四五个一拳深的凹槽,刚好可供脚尖探进去攀爬向上。我把适才湿透的鞋袜脱下来以防打滑,最后一个着脚处离顶子还有约四尺偏还没个手扒的地方,我把背上的药箱先取下来放上去就立在原地无所适从了。
“真是看不下去了,爬梯子上来多好。”七皇子伸手,“先说好,你可不能发脾气把我的手砍了。”
我犹豫了一下:“行吧。”
“去年的杏花村,不是什么好酒,凑合喝一口。”七皇子冲我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
“别动,”我扶正他的脖子拆开昨天包裹的纱布,伤口愈合的极为缓慢,好在没有发炎,“最好别喝酒,明天开始得喝补药了。”
“反正又死不了。”七皇子充耳不闻仍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我却恍惚起来,为这句曾从师父嘴里听过不下千万的话。我每每规劝师父时他也是这样无赖似的恹恹不耐烦:“反正又死不了。”这么突然想起来他还真够混蛋的,都说了那样的话还不千年万年的活下去成仙成佛,还敢死于饮酒过度。
“喝一口。”七皇子眯着眼醺醺的凑过来继续蛊惑。
我没再推辞,一饮而尽。仔细算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饮酒,根本就没尝出味道,只觉得一把火在心脏烧了起来,我捂住胸口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炸开。舌头也捋不直了:“我明天早中晚都会煎了药,殿下派人去取还是我送过来?”听见声音自己先吓了一跳,竟哑的不成样子。
七皇子皱着眉头短暂思虑:“我去。”
“奴婢告退。”我摇摇晃晃的作了个福背上药箱很大胆的往下爬。什么也没有踩到,身体往后一仰我就跌了下去。下坠的过程格外漫长,空气如缓慢流淌的粘稠液体包裹着我。我看见自己在风中飘扬散乱的红头发,看见星星一颗一颗急速坠落下来砸在地上,我焦急的伸出手想抓住它们重新安回去却只抓到风。
还有七皇子微微惊愕的脸,他趴着探出半个身子也伸出了手,衣袖携风,是朝我。笑意不可阻竭的涌了出来,我笑出声,发现适才火烧火燎的感觉轻了不少,于是更加笑得不可收拾。成竹在胸的朝他挥了挥手。忙完这么多事终于才如愿以偿的触碰到地面。
梦里有人把我从云台上推下去,不停的下坠,最后落到一潭冰冷彻骨的涧水里……我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姐姐可还想睡会儿?”同屋的小医女川儿笑意盈盈的递过一盏茶。
我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喝足了水才好一点儿,只记得从亭子上掉了下去,之后的记忆就一点也没有了。
我问:“我昨儿个是怎么回来的。
川儿似乎正等我问这一题,极其流利的回答:“昨夜是七皇子带人送姐姐回来的,姐姐身上还搭着殿下的斗篷呢。”又狡黠的瞥了我一眼,“姐姐是什么时候与七皇子熟识的。”
“不算很熟。”我以穿衣为由把她打发出去。联想到我大部分宫闱知识的来源者——画眉。果然,宫里的空虚女人都难逃八卦之心。连一个废柴皇子的花边新闻都能挖的这么口沸目赤不能自己。
川儿表情冷淡下来,颇为用力甩门离去前一句话轻飘飘的透进来:“七皇子殿下让奴婢传话,他有一事相求,晚饭后渡亭桥小聚片刻。”
我摸了一把搭在椅子上的湖蓝鱼鳞纹斗篷,竟然还是绵绸料子:“矫情兮兮,又不是冬天,求人办事还舍不得管一顿饭。”垂眼看见自己沾满泥泞脏的可以的双脚霎时脸红耳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