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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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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杀
飘落的枯叶在空中飞舞,簌簌的破空声在寂静的竹林中响起,制高点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提剑立于竹上遥遥相望,徘徊于其间的是极淡极静的杀意。
白衣女子凝眸看着眼前一脸肃杀的红衣男子微微有些失神,透彻的眸中带上了迷雾一般的色泽,脚下的竹轻轻颤了颤,落下了几片青绿色的竹叶,随之而来的是红衣男子夹带怒气的一剑。
白衣女子提剑抵挡,堪堪避过一剑,一个旋身,广袖白衣擦着红衣男子的剑落在了三步开外,清脆的铃声伴着白衣女子的动作在寂静的竹林中响起,惊起一片飞鸟。
白衣女子微微抬了抬手,目光在看到缺了一角的衣袖后几不可见地一滞,清冽如白莲的声音响起,似是谓叹又似怀念——
“阿沅你的剑比从前快了许多。”
红衣男子皱了皱眉,似是不太习惯对方在对战时忽来的叙旧,冷了声音道:“是你的剑变慢了。”
白衣女子闻言也不恼,原本清冷的神色反到透出了些许柔和,凉薄的唇勾起一个极浅的微笑,让原本冷着脸的红衣男子也经不住失了神,恍惚之中仿佛闻到了空气中那清冽的白莲香。
“你说的对,是师父的剑变慢了……”
白衣女子的话让本在失神中的红衣男子瞬间回过神来,未等对方将话说完便提剑刺了过去,怒气使得男子剑下的杀意更甚,剑招也变得愈发的快。
“你不配做我师父!”
“我从没见过哪个师父会像你这般失格!竟然会在自己徒儿大婚之日杀了新娘!”
……
剑划破空气的簌簌声在白衣女子的耳边一下接一下的响起,看着眼前这个对着自己刀剑相向,杀意毕露的男子,女子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随意地抬手挡下对方的一招杀招,飘至几步外立于竹上,凝眸看着怒气冲冲提剑追来的男子,摇头谓叹——
“终究还是个孩子。”
“为何不出招?”说着便一剑刺了过来,大红色的喜服随着男子近身的动作堪堪擦过了白衣女子的脸颊,还未等白衣女子开口下一招已随之而来,火红色的喜服伴着剑尖挑落的点点殷红悄然滑落肩头,那一道殷红飘然向下,坠落的趋势一如男子口中道出的冷冽话语,缓慢却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若再不出招就只有死路一条。”
凉薄绝情的话语让白衣女子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才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钝痛感,有些诧异地抬手抚上脸颊,摸到一手粘稠才惊觉刚才对方的剑竟然伤到了自己。
抬眼向前方负手而立的男子看去,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经过三年时光的洗涤已然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鬓角蓄了发,眉眼间俱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冷淡,一身火红色的喜服着身却显霸气。
白衣女子轻轻拂去了面上残留着的血迹,敛了敛神色,冷淡了声线开口道:“阿沅,你的心还是太软了。”
被唤作阿沅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还未及作出反应便看见眼前的白衣女子忽地便失去了踪迹,接着便是一股夹带着白莲清香的劲风扑面袭来,快得几乎看不清来人的身形,红衣男子慌乱中本能地提剑刺出。
一阵破空声响过,炫目的红纠葛了清冽的白坠向地面……
又究竟是谁刺了谁的眼?
二遇
挥剑,旋身,下落。
银白色的剑光闪过之后白色的雪地上多出了几具尸体,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站在尸体中央,缟色衣衫随风摇摆,女子神色淡然地将剑上残留着的血迹挥落,随后将剑重新收回鞘中,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如果不是因为地上躺着的那几具冰冷的尸体以及那染红了白衣的斑驳血迹的话,恐怕谁都无法将眼前这个清冷出尘的少女同杀人者联系在一起。
一如极致的艳与极致的淡混杂在一起。
蜷缩在一株红梅下的少年捂着受伤了的胳膊愣愣地看见白衣少女缓步走到自己跟前,风中夹带着清冽的白莲香,依稀之间仿佛还能听见清脆的铃铛声,乍听之下难免让人联想到勾魂使的招魂铃声,蜷缩着的少年因为流血过多而苍白了面孔恍惚之中也不确定这铃声究竟来自于现实还是源于自己的幻觉,直到一只素白的手带着一阵铃声伸到自己眼前才确信自己没有因为流血过多而产生什么幻觉,因为那双素白的手上正挂着一串铜铃,随着白衣少女的动作而摇晃着、响动着。
“若想活下去就跟我走。”平淡到几乎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响,少年愣了愣,本想质问对方的话语却在接触到白衣少女清冷的眼眸后咽了下去,少年仿佛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少女掌心。
“我的名字唤作清和。”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有我在自然不会再有人来伤你。”依旧是平淡到清冽的语调,却不知是因着什么原因,传到少年耳中却带上了少有的郑重其事还有那……久违的温暖。
以至于最后无可自拔地深陷在那场盛世繁华之中。
这是黎沅与清和的初遇,夹带着七分冷,两分香,一分艳,眼底的景,岁月的静,竟都成了此后一场纠葛的布景。
三追忆
简易的院内,两道白色的身影在空中互相碰撞,不断闪过的剑影伴着空气中飞舞旋转的枯叶交缠纠葛。
几招过后少年的身体再一次以抛物线的状态飞了出去,撞在了院中红梅的枝干上,殷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撒了少年一身,衬得少年愈发狼狈。
“阿沅,”清和负手站在几步开外,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与黎沅沾了黄泥混了红梅的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还没用手。”
黎沅挣扎着站起身,“呸”的一声吐出一口黄泥,伸手抹了一把脸,装模做样地掂了掂手中的剑,大喝一声再次提剑直冲着清和而去。
“阿沅,出招太慢了。”
“砰”是少年撞到篱笆的声音。
“阿沅,出招太直了。”
“啪”是少年撞到石桌的声音。
“阿沅……”
……
简易的房间中,黎沅疼的龇牙咧嘴,几次想要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衫都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疼出了一身冷汗。
从小到大他黎沅几时受过这般苦楚?若不是因为他那无能的兄长他又怎会落到如斯境地?如今想来真不知道是当日被那群杀手杀了比较好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黎沅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又因此而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出了一头冷汗。
“咚咚咚。”三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还没等姜黎沅作出反应清和便已推门走了进来。
“诶诶诶?!”少年看着不请自入的清和,连忙慌慌张张地将解了一半的衣襟收拢,动作过大结果直接导致身上的伤口又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清和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到桌上,眼睛撇到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少年,明知故问地问道:“很疼吗?”
黎沅看着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女子,大少爷的脾气“噌噌噌”地就窜了上来,刚想冲着清和吼上几句,结果却在看到女子手下正整理着的一堆药物后泄了气,原本责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少年极度无奈的叹息:“敲门啊!敲门啊!进来要敲门的呀,清和……”
“我有敲门。”清和抬眼看了黎沅一眼,提醒道,“就在刚才。”
少年原本打算去敲桌子的手在听到对方平淡说出的话后立即旋转了一个弧度改为轻敲自己的前额,语气是既无奈又无奈:“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没等黎沅把感慨的话说完,一只素白的手便出现在了少年的腰间,从趋势上来看似乎是来解他腰带的……
意识到这点黎沅慌忙伸手去制止清和接下来的动作,结果却在自己的手触到清和微带暖意的手后如同触电般收了回去,然后红着张脸拢着衣襟一下子窜出老远。
“你你你……”一紧张少年连说话都变得说不太清楚了,磕磕巴巴地红着张脸指了清和半天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嗯?”清和微蹙着眉,清冷的眉目间带上了一丝探究的神色,这让原本“你你你”说不清楚的黎沅又一次无奈的泄了气。
能说什么呢?相处的这些时日清和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早就看清楚了,虽然武功高强外表看起来也是一副高傲冷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完全不通人事,总是喜欢装老成极度爱吃甜食的……嗯,普通人。
黎沅回想起初到这里时少女忽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自己房内,二话不说上来就是让自己把衣服脱了的香艳(?)场面,忍不住便觉得气血上涌,鼻子一热,慌忙回神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嗯?内伤了?”轻轻浅浅的声音响起,一眨眼清和就已经站在了黎沅跟前,右手拢了拢左手的衣袖,抬起左手就想往黎沅脸上抚去,神色淡定自然,眉目依旧是一派清明,反衬得黎沅愈发窘迫。
拜托!起码我也算是个血气方刚的雄性啊!!黎沅忍不住在内心大声呐喊,伸手挡下了清和伸过来的手,结果如意料中的得到了对方略带不满的轻哼。
“清和,男女授受不亲……”虽然知道同清和说这些等同于对牛弹琴,但黎沅依然囧着一张俊脸做垂死挣扎状。
“我是你师父。”清和面无表情的陈述,随即又补充道,“还有,不许喊我名字,哪家的徒弟会像你这般直呼师父名讳的?”
这会儿你倒是讲起规矩来了。黎沅内心一阵无力,抬眼对上清和一脸认真的表情却又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皱着眉又向后退开了两步,犟着嘴道:“我也没见过哪家的师父看上去比徒弟还要小上两岁的。”
“阿沅,人之皮相不过幻眼云烟。”清和说话的声音好像来自虚空,悠悠扬扬着一股不真实感。
“反正,清和就是清和,才不是什么师父。”少年紧咬着唇倔强开口,撇转头去不看跟前女子的表情,停顿了片刻闷声道了句“我去后山药泉。”便擦着女子的肩膀跑了出去,因而最后也没能看到那逆着光站在屋内的白衣少女注视着少年有些踉跄的背影,那眸中清冷的光正渐渐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