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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新娘子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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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他初出江湖。
一匹快马,一柄乌鞘长剑,还有一颗求证剑道的心,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带。
初入江湖的少年不知人心险恶,不懂阴谋诡计,差点被人所杀。
在身上增添了十七道伤口之后,他终于学会了出门在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些老弱妇孺也一样,因为他们中的一个很可能就会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坐在二楼雅间,他缓慢而认真的剥着手中的鸡蛋,对于食物,他是极为挑剔的,而外面的食物有好有坏,他是绝对不会浪费精力去逐一验证的,索性就只吃白水煮鸡蛋,也避免了一些吃到难吃的东西的可能。
一声声响亮的交谈从门缝之中钻进来,传入他的耳中。
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白云城少城主的事情,据说,他年仅十六,已是南海年青一代的翘楚,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据说,他剑法飘逸,举重若轻,那一剑而过的光华闪耀寰宇,被人称为“天外飞仙”;据说,他容颜俊美绝伦,被誉为江湖第一的美男子,无数闺阁女子英雌女侠的梦中佳婿。
少年悄悄地勾起嘴角,指尖轻微的触碰着隐隐泛疼的伤处,心中涌上的是一股不服输的战意。
他离他尚有一段差距,但总有一天他会赶上他,与他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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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家庄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新娘子的花轿早就被迎进了山庄,只等吉时一到,便能拜堂成亲。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不是喜爱热闹的人,只是主人家成亲,到底还是要走个过场的,两人坐在僻静的角落中,看着敖连珉一身喜服,笑容满面的左右逢迎。
疑似西门吹雪崇拜者的唐穆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端着一个盘子出现在两人的桌前。
温和的视线在叶孤城面上微微一顿,然后落在西门吹雪身上,将盘中的桂花糕放在他面前,唐穆微笑着说道:“先吃一些点心垫垫胃,待会儿肯定要闹好久的,厨房那里会很忙。”
“唐管事好偏心,就只惦记着西门。”陆小凤也不知从哪里突然蹦出来,出手如电的取了一块,边吃边道:“不过,你为什么每回都拿桂花糕?”
“因为他喜欢桂花糕啊!”唐穆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等他追问,就朝西门吹雪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人群。
陆小凤倚在桌边,好奇地问道:“你真的喜欢桂花糕?”
西门吹雪瞥他一眼,懒得回答。
陆小凤也并非一定要得到答案,他又拿了一块塞在嘴中,口齿不清的含糊:“我怎么觉得他对你的了解比我还多啊!”
说着,他一甩披风,闪身离开,角落中重又恢复安静。
西门吹雪微微垂眸,轻抚着凌霄雪白的皮毛,忽然,一块桂花糕被递到了他唇边,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吃一些吧,待会儿会饿。”
他猛然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有些恍惚,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在那些久远的记忆中发生过无数次。
叶孤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极度的吃惊。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看到那人低垂的眉眼时会下意识的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僵着身子,正要收回手腕,但下一刻,只见那人微微低头,张口就着他的掌心,轻轻咬了一口,柔软的唇瓣轻触指间的肌肤,叶孤城心下一跳,紧紧地抿住双唇。
一块糕点吃完,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凝滞而古怪,只有凌霄蜷缩着大尾巴,趴在西门吹雪膝盖上,似笑非笑。
好在这时,吉时已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气氛。
司仪已经就位,敖连昀夫妇也坐在上首,只等喜娘带了新娘过来就能拜堂。
宾客们交头接耳,笑语嫣嫣,一派喜气洋洋。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新郎官打扮的敖连珉长身玉立,玉树临风,脸上笑容一整天都没有消失过。
就在这时,喜娘来了,她是一个人来的,跌跌撞撞,一脸恐惧。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
敖连珉微微皱眉,上前两步,问道:“怎么就你一人?新娘子呢?”
回答他的是喜娘一屁股跌坐在地,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死了......新娘子死了......”声音尖利而骇人。
轰的一声,人群一下子炸开,如滚水之中落了一滴油。反应灵敏的人已经往后院狂奔。
几个身手好的早就将众人甩在了身后,敖连珉更是将轻功发挥到了十二层。
敖连昀的武功并不是很好,至少比敖连珉要差了一大截,他微微抿着唇,远远地望着那一道耀目的红,满心担忧。
一声悲痛的长啸响彻天地!他心下一紧,鼻间隐隐地泛起酸意。
终于,等他赶到时,只见房门大开,他的弟弟正抱着一个大红嫁衣,神色安详,仿佛只是陷入沉睡的女子痛声长鸣。
那样的声音太过哀伤绝望,就如溺海之人失去了唯一的一根稻草,丧失了对未来所有的希望。
敖连昀心中慌乱,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一道修长的身影,对方俊朗的脸扭曲不甘,双目赤红,眉宇间隐隐的绝望让他心惊,他几乎是小跑着扑到他身前,双手紧紧地握住那只冰凉的右掌。
“阿珉,宝宝,”他像小时候那样喊他:“我在这儿,不哭,哥哥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让他的脑子有了点清明,他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哪里有哭,有眼泪才叫哭了,他又没有流泪。或许是觉得对方真的太好笑了,然后他就真的笑出了声。
嘶哑的笑声没有半点欢快的意思,反而让人毛骨悚然,敖连昀心中更加不安了,他用力地抱住对方高大的身子,然后在他颈间悄悄按下。
沉沉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觉得肩膀一沉,对方已经整个儿的倒在了他怀中。
手臂一勾,将分量并不轻的男人拦腰抱起,起身的瞬间,却被下沉的力道拖得差点稳不住脚。
嫁衣似火!即使已经昏睡过去,他的手指依旧紧紧地握住那一片衣角,就像是在留住自己唯一的希望。
敖连昀向旁边看了一眼,唐穆会意,蹲下身子想要拽开他手中的衣料,只是对方的意志似乎出乎意料的坚定,不得已,他只能撕开那片衣角,衣料的破裂声在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边交给你了。”敖连昀简单的交代了一句,便抱着人离开了。
不愧是刚进入山庄半年就能暂代管家的人,唐穆的能力不是盖的,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在场的宾客亲友安抚的安抚,送出的送出,新娘子死亡的厢房更是被严密看管了起来。
大红嫁衣的新娘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可这美好一幕却被颈间那道深紫的瘀痕破坏的干干净净。
陆小凤抱臂围着新娘子转了好几圈,方才说道:“表面上看,应该是被人勒死的。”然后他又询问似的看向从床边站起来的西门吹雪。
掏出雪白的锦帕仔细的擦了擦手,西门吹雪点头:“无内伤中毒迹象,死者死于窒息。”
陆小凤想了想,转头看向唐穆,“可知道新娘子死前都和哪些人接触过?”
唐穆刚刚张口,还未回答,就听一个略显低沉的男音响起,“林三小姐是待嫁之身,成亲之前是不能随意见外人的,与之接触的只有喜娘和陪嫁过来的几个侍女。”
说话的男人约有二十四五岁,面目端正,身着锦衣,眉宇间虽然有些萎靡却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傲气。
陆小凤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唐穆苦笑一下,介绍道:“这位是山西史家的史独淮公子,也是夫人的弟弟。”
山西史家以养马为名,富可敌国,双刀绝技在江湖上更是赫赫有名。
现在的敖夫人深得家传,一手双刀精妙绝伦,当年也是小有威名的女侠,兼且相貌出众,家世雄厚,曾被无数少侠浪子吹捧追求,可她却偏偏对敖连昀情有独钟。
并不是说敖连昀不好,只是江湖之上,实力为尊,敖连昀的武功实在算不上很好,而且当时敖家家主刚刚过世,敖家的声望可以说是跌到了最低谷,这样的情况下,敖夫人确实是低嫁了的。好在夫妻两个感情还算好,几年下来不说多么恩爱缠绵,却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原来是史公子。”陆小凤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你确定只有这几个人?能否让我见见他们?”
“自然可以。”史独淮道:“几个女子都受了极大的惊吓,被我安排在隔壁的偏房。不过你可能问不出什么来。”
确实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切都很正常,但也太正常了。陆小凤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早早的就回去了,查案一类的事情还是要靠专业人士的,他们可玩不来这个。
所以唯有唐穆一人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然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是一直陪着新娘子的。”
“谁?”陆小凤募然转身。
“夫人!”